第135章 大難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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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媧的話如同無形卻至高的律令,短暫卻徹底地凍結了星門走廊深處那足以撕碎宇宙雛形的能量風暴。那股源自創世之源的威壓,無聲地撫平了躁動的空間、強硬的殺意、爆裂的怒火。
空氣重新開始流動,被撕裂的陰影悄然彌合。
玉帝緊繃的肩背幾不可查地鬆弛了一分,但他臉色依舊鐵青。他最終沒有再看任何人,隻是側過身,聲音沉悶地丟下一句:“要聊,麻煩去別處。我現在…隻想休息。”隨即轉身,身影隱沒在星辰光線交織的幽深走廊盡頭。
留下的,隻有那張恢複如初的黑曜石棋盤和上麵靜默的黑白水晶棋子,仿佛剛剛的驚天對峙隻是一場幻覺。
祝融眼中燃燒的火焰還未完全熄滅,但她知道再糾纏也毫無意義。她一把拉住赫天天的手腕,那雙蘊藏著焚天火焰的金眸冷冷掃過易風和女媧消失的方向,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與不信任:“我們走。”說完,周身烈焰一閃,強行帶著赫天天化作一道赤金流光,穿透空間壁壘,消失無蹤。
赫天天被拉走前,回頭狠狠剜了易風一眼,冰冷刺骨。
隻剩下易風,獨自站在一片狼藉邊緣雖然空間被修複,但粉碎的座椅和動蕩的星光餘韻仍在)。他緩緩將終日劍壓回鞘中,那激蕩的白光與鋒芒徹底收斂,隻剩下一個沉默的身影。他轉向女媧消失的方向,微微低頭示意,隨即也步入了空間的漣漪之中。
議會大廳·雲端之座
女媧帶易風來的地方,並非莊嚴宏大的主議政廳核心圓桌區。而是位於整個宏偉宮殿最邊緣、最高處的一組懸浮雲座——像是伸入虛空雲海的了望台,視野開闊得可以俯瞰下方那象征十四執政共議、巨大如星辰運行的圓桌穹頂,甚至能看到更遠處,象征著永夜城權力運轉的神殿建築群輪廓。
女媧坐在中央那張最為古樸、仿佛由混沌雲氣自然凝結成的座椅上。易風則坐在她側前方稍低一些的、同樣渾然天成的黑曜石雲座上。這個角度,下方那象征權力的圓桌顯得遙遠而渺小。
“還是這裏的視野好。”女媧的聲音平和了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她望著下方,“每次坐在下麵那張桌子旁,被圓形的弧麵環繞,總會覺得視線被拘束,許多東西……看不真切了。”
易風的目光也追隨著她的視線,落在下方空曠的圓桌上,仿佛看到了漫長歲月裏,諸神坐在其間爭論、決議、妥協的身影。他沉默片刻,聲音帶著一絲沉鬱的共鳴:
“是啊……自打真正看見了,理解了由純粹‘人性’組成的人類社會,他們的政治演變……再回看此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椅背,“那種被高台和象征所圍困,卻又遠離真實大地運轉的模式,是何等的……荒唐與脆弱。這種感覺,像冰水,在我心裏久久不散。”
女媧的目光從下方收回,落在易風英挺卻顯得異常疲憊的側臉上。那張臉經曆了太多,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霜塵。她輕輕開口,聲音裏帶著母性的探詢:
“易風,你還記得,你是何時,將‘人性’的種子,真正帶到這冰冷神界之中的嗎?”
易風微微闔眼,似乎在回憶,片刻後低聲道:
“大概……六千年前吧。”他的語氣帶著濃重的自嘲和迷茫,“我以為那是禮物,是讓冰冷秩序獲得溫度的薪火。然而……看來我錯了。神族沒有先學會人性裏堅韌的光、無私的保護,反而……最先發酵出來的,是根深蒂固的懷疑、猜忌和恐懼。他們像守護著最後一點火種取暖的孩子,卻又像受驚的穿山甲,隻要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蜷縮成一團,用冰冷的盔甲死死護住那一點讓他們心口溫熱的光……哪怕這光,可能已被扭曲、甚至變成了毒火。我開始……深深地懷疑,我當初那個自以為是的決定。”
女媧靜靜地聽著,那雙蘊含著創世智慧的眼眸,仿佛穿越了時光長河,看到了那個年輕而充滿異端氣息的小神,固執地在冰冷的神國裏,一磚一瓦地搭建起一個他稱之為“家”的容身之所。她眼中的光芒變得複雜而溫柔:
“也許吧,易風。”她的聲音悠遠,“但我卻記得六千年前,更久遠時,神真的‘隻是’神。他們的言行舉止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崇高,冰冷,與天地法則共鳴,卻也了無生氣。那時,整個神族中,唯有你格格不入,像一個闖入秩序的‘異類’。”
她嘴角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你執著於在真實世界建造小小的房屋,執著於要建立一個……充滿煙火氣息的‘家庭’。那個時候,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存在,都覺得你像個執著過頭的孩子。是你……易風,是你第一個將‘人性’那看似混亂、矛盾,卻又飽含著生機與溫度的情感內核,真正地帶到了我們麵前。”
女媧的目光變得深邃:“你知道嗎?正是因為你帶來的那顆種子,這片亙古冰封的神界,才開始有了一絲奇異的溫度。你的‘家’,你的微光,還有後來你對鳳凰山的照看……這些都是最初的火星。它們雖然微弱,但畢竟點燃了。諸神的心,開始慢慢感受到那種‘活著’的感覺,不僅僅是作為規則運行的一個齒輪,而是有了‘感受’。你說的對,他們是像穿山甲一樣,拚命蜷縮著守護那點微光。但那是因為……胸口裏那份讓‘心跳動’的溫熱來之不易。那是他們第一次品嚐到的,比神力、比權柄更讓他們心潮澎湃的滋味——屬於‘自我’和‘情感’的滋味。這種守護本身……”女媧看向易風,目光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慈愛,仿佛在看那個當年稚嫩地站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問“你是神族的母親嗎?”的小不點,“何嚐不是‘人性’最真實、也最本能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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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易風低喃著這個字眼,目光望向虛空中不存在的遠方,“總感覺那遙遠的日子,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場夢。之前在東區人間遊曆時,聽他們常感慨‘恍如隔世’。如今身處此間,回望自己走過的路,我才真真切切體會到這四個字的分量。”他長長的歎息聲在空曠高聳的雲座間回蕩。緊繃的後背終於微微鬆懈,靠在了黑曜石雲座的椅背上,一絲深重的疲憊感爬上眉梢。
女媧靜靜等待了片刻,看到易風的眼神重新凝聚,投來那種熟悉而堅定的目光後,她臉上那絲淡淡的感懷瞬間收斂,恢複了創世古神應有的莊重與深邃。
她坐直了身軀,如同山巒拔起,聲音也隨之變得凝重,每一個字都仿佛能敲擊世界的法則基石:
“易風,有幾件事極其重要,超出你目前與玉帝的爭執,甚至超越肅清堂的陰霾。它們關乎存續本身,我必須托付於你。”
無形的壓力再次籠罩,但這一次,是責任的重量。易風同樣挺直脊梁,迎向女媧的目光:“女媧吩咐。”
女媧微微頷首,條理清晰:
“其一,是關於祝融。他近期確實在瘋狂調查永霜族核心領地寒鐵星脈枯竭一事,此事引發了三界屏障的局部塌陷,極其嚴重。他也確實深入了西方某些古族的領地尋求線索。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追查什麽隱秘,但以我對祝融秉性的了解和他當前追查的方向判斷,她此行與你現在麵對的問題之間——應該並無直接關聯。他的怒火源於神族內部的失職與背叛,矛頭指向玉帝及其秩序維護係統,而非你在黑暗中對抗的那些影子。”
易風眉頭微蹙,迅速權衡。女媧的判斷他自然相信,這至少暫時排除了祝融成為敵人直接幫凶的可能,但她調查引發的問題本身,又是一個棘手的不穩定源。
不等易風消化完,女媧繼續,聲音更加低沉,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北國極地的風雪呼嘯:
“其二,是我北上前往北極的緣由。”她停頓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座位於世界盡頭、支撐天地的巨柱,“我順道……拜訪了燭龍。”她看向易風,“你的師父,有一道口信,令我務必親手交予你。”
燭龍!
這個名字讓易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個鎮守著世界軸心、維係天地平衡的創世龍神,他的師父!若非天塌地陷的危機,他絕不會輕易傳出信息!
女媧的聲音繼續,每個字都像帶著冰棱,刺入易風的耳中:
“燭龍言道:‘虛空界域……看似沉寂無波,萬載如一日。然,表象之下……他們的進化速度……正以指數級攀升。其核心能量反應形態……發生了質變。’”女媧的聲音凝重到了極點,“她警告——照此速度演化下去……短則兩年!最多……不會超過兩年!虛空便極可能……‘孵化’出它最可怕的武器……一個完美的……對‘燭龍’本身的複製品!而且……”女媧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死死鎖住易風,“更凶險的是,它們正在進化出一種……與我們掌握的‘空間開辟’規則截然相反的能力特質……”
“切割空間!”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玄冰凝結成的巨錘,狠狠砸在易風的心湖深處!冰水瞬間凍結!他的呼吸真的停滯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怖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間沿著脊椎爬滿全身!
切割空間?!
這個概念本身就代表著絕對的戰略災難!如果虛空擁有撕裂空間的能力,並且是像燭龍那樣掌握此道至尊存在的複製品在操縱……
這意味著什麽?易風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恐怖的畫麵:
它們不需要再費力突破神族設立的層層壁壘!它們可以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同時、大量地開啟撕裂主物質界的空間裂口!無窮無盡、形態各異、針對薄弱點的虛空怪物將如同海嘯般洶湧灌入!
神族能來得及馳援嗎?主物質世界能承受住如此多點開花的毀滅衝擊嗎?答案冰冷而殘酷:絕對不能!
更何況!一個擁有燭龍八成以上力量的虛空複製體……除了燭龍自己,當世還有誰能正麵抗衡?!
“!!!”
易風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握著座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關節泛出青白。那股寒意幾乎凍結了他的血液。兩年!隻有兩年!而且那核心武器一旦誕生,將是前所未有的浩劫!
他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抓住一絲難以置信的疑問,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
“可…可是女媧?如此緊要的傳訊……為何…為何直到此刻才……” 他本能地覺得不對。燭龍師父對虛空威脅的預警不可能如此滯後!
女媧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極深的憂慮,那擔憂超越了剛才對玉帝和易風衝突的調停:
“問題就在這裏,易風。”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你當知曉,支撐世界屏障、維係神域生態穩定的‘天界柱’,與掌控空間流轉、穩固秩序的‘星柱’功能迥異。‘天界柱’核心職責之一,便是作為跨越界域、傳遞頂級信息的‘能量節點’,如同凡人世界的烽火台加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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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風的心猛地向下沉。他當然知道天界柱的戰略意義!
“此次北上,燭龍向我證實了那個最壞的猜測。”女媧的聲音變得冰冷,“位於世界北之極點的‘原初冰核’天界柱——三根主柱中的一根——就在數月前……徹底崩塌了!而且是核心結構的崩塌!”她看向易風驟然緊縮的瞳孔,“所以,所有依靠原能構築的、能跨越界域傳遞的緊急神念通訊……自那根支柱塌陷之日起……就已經全部癱瘓!而過去萬年間,燭龍關於虛空動態的定期匯報,一直是通過神域最古老的物理傳信係統——特製的命格符文竹簡——定期經由……肅清堂位於樞紐界的特殊通道,傳往神域各處關鍵節點,包括你常駐的永夜城!”
“肅清堂?!”
這個詞如同最刺耳的警鍾在易風腦中轟然炸響!一切疑點瞬間聚焦!
他的雙手猛地攥緊!
昨日!那些肅清堂“執法神”圍殺時的麵孔!
那冰冷、扭曲、充滿毀滅欲的信仰氣息!
肅清堂內部早已被墮神侵蝕滲透甚至掌控!
“難怪……難怪!!!”易風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衝天的怒意和後怕!“竹簡!必定是被他們截獲了!看見是師父傳給我的信,他們就……”
女媧沉重地點點頭,肯定了易風的判斷:“是的。肅清堂這一環被汙染,如同蛀空了神域耳目相連的神經,致命的盲區就此產生。若非我此次親臨北極,這警世危言,怕是會繼續湮沒在陰謀的黑暗裏。”
“偏偏……偏偏在這個時候!”易風站起身,如同憤怒的雄獅在狹小的雲台間踱步,“最壞的情況!那些信仰純粹毀滅的瘋子……他們的目標從來不僅僅是擾亂神界!他們……他們已經和虛空站到了一起!”
墮落的神隻拋棄了創造的根基,虛空的存在目的便是吞噬一切秩序與存在!這兩股毀滅的洪流匯聚……簡直是滅世之局的預演!
“這又有什麽意義?”
“他們的意義?”女媧的聲音幽遠如同宇宙的回響,打斷了易風的焦灼,“易風,別忘了。神最初的誕生,是混沌中的一抹靈光,本無既定意義。我們賦予自己創造與守護的意義,是在無窮歲月中摸索出來的道。而那些背棄這一切、擁抱毀滅的存在……”她的目光穿透易風,仿佛看到了那冰冷毀滅的核心,“他們的追求,也無需有‘意義’。毀滅本身……就是他們存在的目的。這……與虛空的終極目標,恰恰形成了最純粹的共鳴和共振。”
易風如同被冰水當頭澆下,腳步釘在原地。意義?女媧的話一針見血。對於追求毀滅的墮神和虛空而言,意義?那不過是被他們唾棄的秩序遺骸罷了!毀滅本身就是終點!
毀滅,正在以最純粹、最默契的方式聯袂而至!
議會大廳的雲台高座,一片死寂。穹頂之下,那巨大的環形權力象征依舊空曠。窗外被層層烏雲籠罩的天空,此刻在易風眼中,仿佛正孕育著吞噬萬物的風暴眼。兩年之期、複製燭龍、切割空間、墮神叛徒、肅清堂深淵……無數恐怖的可能化為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他望著外麵那鉛灰色的天幕,一字一句,冰冷徹骨:
“所以……這場大雨,比我們所有人預計的……都要更早、更猛烈。”
廳堂內,光線不知何時變得更加晦暗,仿佛某種不可見的白霧,正悄然彌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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