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晚霞將昆侖山連綿的雪峰染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喧囂了一整天的中央擂台區域終於漸漸安靜下來。東方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從最後一座分擂台上躍下，感受著筋骨深處傳來的酸軟與疲憊。除了與破穹那場驚心動魄的惡戰，下午的幾場對決憑借青鸞火的變化莫測和逆羽的靈巧迅疾，都贏得出乎意料的順利。積分榜上，她那分的數字依舊一騎絕塵，穩坐榜首，但這並不能抵消高強度戰鬥帶來的精神倦怠。
    她現在隻想盡快回到參賽者宿舍，泡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吃上一大碟冰鎮葡萄——這是她最近才發現的、能極大緩解疲勞的神奇小食。
    就在這時，一道火紅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帶著興奮的勁風，差點把晴撞個趔趄。正是星灼。
    “晴！猜猜我剛剛看見誰了？”星灼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寫滿了“快問我快問我”的迫不及待。
    晴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能讓她這麽興奮的……“怎麽？遇見你二哥雲諫了？”雲諫性格溫和，交友廣闊，出現在昆侖山並不奇怪。
    “不對不對！再猜！”星灼用力搖頭，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指向晴本人。
    “我認識的？”晴微微挑眉，腦中快速過濾著可能的人選，“總不會是妖族坊市那個滿身銅臭的金蟾大掌櫃吧？”
    “哎喲，差遠啦！”星灼湊近些，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分享秘密的雀躍，“是你二姐！東方舞！我親眼看見的，就在西邊的靈藥攤附近！她好像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好幾個你們鳳凰族的，看氣息都挺厲害的！我瞄了眼臨時排名榜，她們的名次好像還不低呢！”
    “二姐也來了？”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想必是大姐東方暮不放心她，特意派了性子沉穩細致的二姐帶人前來照應，或許也存了讓族中精銳曆練一番的心思。“看來族裏這次是真重視了。等會兒安頓下來，我去找她們打個招呼。”她抬頭望了望天色，晚霞已漸漸褪去熾烈，染上暮紫，“賽程過半，一萬多人隻剩三千，明天……還不知道要麵對多少硬仗。”
    她的目光掠過遠處那麵巨大的、顯示著排名和積分的光幕，心中微動。如此清晰、即時、功能強大的顯示技術，絕非尋常神族手段。能搞出這種東西的，想來想去，也隻有她家那位總有些奇思妙想、還特別喜歡將人族科技與神力結合的戀人了——易風。想到他，晴的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一抹極淡卻溫柔的笑意。
    “哎呀，先別想明天了！”星灼可沒耐心感慨，她一把摟住晴的肩膀，幾乎半掛在她身上，然後獻寶似的掏出那個寶貝照相機，熟練地調出照片，屏幕幾乎要懟到晴臉上，“快看快看！我下午的表現怎麽樣？是不是特別上鏡？帥不帥？”
    晴被她的用詞逗樂了，無奈地偏開頭：“你又是從哪兒學來‘上鏡’這種詞的？而且……”她指了指屏幕上那張因為距離太遠、人物幾乎縮成一個小點的照片，“你這拍得，都快比我小拇指指甲蓋還小了，能看清啥？”
    “那這張呢？這張我離得近！”星灼不服氣，飛快地劃到下一張。
    “嗯……是大了點，但也就一點點。”晴實在沒什麽欣賞照片的心情，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清涼的井水和甜滋滋的葡萄。她一邊敷衍著，一邊下意識地轉動目光，想在散場的人群中尋找通往宿舍區的路。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遠處高聳的評委席，整個人猛地頓住了。
    霞光映照下，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修長身影，正憑欄而立。林易風。他並未穿著神族華服，依舊是一身簡單的素色長衫，身側站著正義女神尤斯提亞，兩人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麽。而他的目光，穿越了喧鬧的人群，不偏不倚，正溫柔地、含笑著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
    一瞬間，一整天的疲憊、緊繃的神經，仿佛都被這道目光融化了。晴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像個小女孩般，帶著點委屈又滿是欣喜地，抬起手，朝著那個方向輕輕揮了揮。
    易風顯然也看到了她，臉上的笑意加深，同樣抬起手，從容而清晰地朝她揮了揮，算是回應。
    這短暫而默契的互動，沒能逃過緊貼著晴的星灼的眼睛。
    “哇！”星灼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猛地扭回頭，看看遠處評委席上風華絕代的易風，又看看身邊臉頰微紅的晴，赤紅的龍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和……濃濃的羨慕嫉妒恨！“你！你倆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你不過是他座下的神仆吧？怎麽能跟主子處得跟哥們兒似的？快！傳授我幾招！怎麽才能跟易風大神這麽自然地打招呼？！”
    晴這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從未正式向星灼透露過她和易風的真實關係。一直以為這赤龍大大咧咧沒往那方麵想，或者何淩姐早就說漏嘴了……
    然而，還沒等她想好如何“委婉”地解釋，一個清冷的聲音如同帶著冰碴子，恰到好處地在她身後響起，完成了終極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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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係好？” 何淩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旁邊，雙手環胸，麵無表情，用最平淡的語氣拋出了最重磅的炸彈，“是好到能睡一張床的那種關係。”
    “哢嚓——”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了。是星灼的少女心，還是她的世界觀？
    靜默了三秒。
    “你！你！你！”星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開一步，手指顫抖地指著晴，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不、不要臉！你你你……你怎麽能爬上主子的床呢？！這是僭越！是大不敬！”她語無倫次地喊著，撲上來抓住晴的肩膀就是一頓瘋狂搖晃，試圖把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從晴腦子裏晃出去，“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晴的腦子正飛速運轉，試圖找出一個既能含糊過去、又不至於徹底激怒身邊這頭情緒易燃易爆的赤龍的說辭。是堅稱“主仆情深”？還是敷衍說“易風大人平易近龍”？無論哪種，聽起來都漏洞百出。她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假裝體力不支暈倒先蒙混過關……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沉默中，一道清冷如冰泉的聲音，不帶絲毫波瀾地響起，精準地投下了一枚炸雷：
    “有什麽不要臉的。”
    何淩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兩女身側，雙手隨意地環在胸前，絕美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淡漠表情，仿佛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這樣的事實。她纖長的睫毛都沒顫動一下，目光平靜地掃過目瞪口呆的星灼，繼續用那種能氣死人的平淡語調說道：
    “都是光明正大的戀人了。你再晚點知道，怕是都能直接抱上小侄子了。”
    “哢嚓——嘩啦——！”
    這一次，不再是幻覺。星灼仿佛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胸腔裏某種東西——可能是那顆對易風大神充滿憧憬的少女心，也可能隻是她簡單世界觀裏的某根重要支柱——徹底碎裂、崩塌、然後稀裏嘩啦散落一地的聲響。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星灼臉上的興奮、好奇、甚至剛才那點小小的醋意，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茫然，緊接著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最後全部轉化為一種被“背叛”的巨大衝擊和……難以言喻的悲傷？
    她的嘴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漂亮的赤色龍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彌漫上一層水汽，匯聚成搖搖欲墜的淚珠。她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晴，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和崩潰的破音：
    “你！你……東方晴！你、你這個……龍族女性公敵！叛徒！嗚嗚……”
    她像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連話都說不完整了，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混合著委屈、憤怒和夢想破滅的傷心。
    “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她帶著哭腔喊出這句毫無威懾力的“狠話”，配上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更像是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晴看著眼前這場麵，先是懵了一瞬，隨即一股無名火“噌”地就冒了上來！她談戀愛怎麽了？礙著誰了？易風都沒說什麽，這頭蠢龍倒先哭上了？！還“龍族女性公敵”？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算是自己為數不多的閨蜜份上，晴此刻真想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地祭出時之刃，給這頭胡思亂想、胡言亂語的赤龍來個透心涼，讓她徹底清醒清醒！
    她強忍著拔劍的衝動，額頭青筋微跳，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星灼！你給我差不多得了！收斂點！我今天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沒力氣在這兒聽你胡攪蠻纏，更沒心情砍人！”
    何淩似乎覺得火候還不夠，繼續用那張冰山臉說著煽風點火的話，目光卻瞥向星灼：“你要是也這麽喜歡易風，我倒是不介意他多納一房妾室。畢竟龍族血脈，也算稀罕。”
    剛才還怒氣衝衝的星灼，瞬間變臉，眼睛“唰”地一下變得比星星還亮，滿懷期待地看向何淩：“真的嗎？！何淩姐！你真是太好了！”然後她又眼巴巴地看向晴，仿佛晴才是那個能做主的人。
    晴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星灼湊近的臉，斬釘截鐵地宣布：
    “我介意！非常介意！”
    她想吃葡萄！現在！立刻！馬上！
    夕陽的餘暉中，鳳凰的無奈、龍族的醋意與神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清冷，構成了一幅生動又令人啼笑皆非的畫卷。而關於名分與醋意的“戰爭”，顯然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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