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永夜為盾,報應為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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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開!我不要你這麽做!”
東方霞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蕭寒夜,指尖幾乎戳到他的鼻梁,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尖利破碎。她眼中的淚水早已幹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目睹摯愛即將踏入深淵的、近乎瘋狂的憤怒與絕望。
“死木頭!你聽清楚!我絕對、絕對不允許你做這種蠢事!”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火星,“什麽用‘永夜’擋在我和虛空之間?什麽淨化出‘靈’?這有什麽用?!最後不過是我活下來,你卻沒了!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你蕭寒夜,我東方霞——不管是真的假的,拚湊的還是重生的——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
她像是被激怒的、保護幼崽的母獸,雙手再次抵上他冰冷卻堅實的胸膛,試圖將他推開,遠離這個危險的、關於“犧牲”的選項。但她的力量,在這位執掌永夜的神明麵前,如同蚍蜉撼樹。
蕭寒夜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燃燒的、為他而起的怒火與恐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因她的推拒而惱怒,也不為她的斥罵而動搖。那是一種洞悉了所有可能性、權衡了所有代價、最終做出選擇後的、近乎冷酷的平靜。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如同在陳述日出月落的規律:
“我是神。概念不滅,神核永固,便死不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更易懂的語言,“不是犧牲,是置換,是建立屏障。虛空侵蝕的是你的‘存在形式’,我用‘永夜’的概念力,在它與你的‘靈’記憶與情感核心)之間,構築一道絕對的‘暗影帷幕’。虛空之力會優先侵蝕、附著於這道更強大、更‘美味’的屏障——也就是我。而你的‘靈’,失去了虛空的直接汙染與支撐,會如同被淨水洗滌,顯露出最本初的、屬於‘東方霞’的模樣。”
他抬手,似乎想觸碰她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但在半空中又停住,隻是繼續用那平穩到令人心慌的語氣解釋,仿佛在描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實驗:
“隻要能將這淨化後的、完整的‘靈’,導入你那真正屬於鳳凰族、並且剛剛經曆涅盤、處於最純淨‘初生’狀態的軀殼……那麽,承載著所有記憶與情感的‘靈’,與純淨的‘新生之軀’結合……東方霞,就能回來。 不是拚湊的仿品,是真正的、完整的……歸來。”
“你騙人!!!” 東方霞崩潰地大喊,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混合著憤怒與無邊的恐懼,“什麽屏障!什麽置換!你說得好聽!擋在我和虛空之間,被它直接吞噬侵蝕的就是你!你說神死不了,可被虛空徹底侵蝕、汙染了神核概念的神,和死了有什麽區別?!你會變成什麽樣?!你會痛苦成什麽樣?!蕭寒夜!你少拿這些話來哄我!我寧可現在就徹底消散,也絕不要你用自己變成怪物、或者承受無邊痛苦來換我!”
她拚命推搡著他,捶打著他,像是要將這個固執的念頭從他身體裏打出去:“你走!你現在就走!我不要看見你!我討厭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死木頭!我不要你換!我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你!你聽見沒有——!!!”
她的哭喊和捶打,在空曠的神殿裏回蕩,顯得那麽無助,那麽絕望。
蕭寒夜終於動了。
他不再解釋,也不再任由她捶打。他猛地伸出雙臂,以一種不容抗拒、卻又帶著無盡溫柔的力道,將劇烈掙紮的她,死死地、緊緊地,摟進了懷裏。她的拳頭落在他背上,她的哭喊衝擊著他的耳膜,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他都紋絲未動,隻是收緊了懷抱,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又仿佛這是最後一次擁抱。
“這是我的,報應。” 他在她耳邊,用一種極低、卻沉重如山的語氣,緩緩說道。
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了認命、嘲諷、與某種解脫的複雜意味。
“報應?” 霞在他懷中一僵,哭聲都停了一瞬。
“是啊,報應。” 蕭寒夜微微側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聲音裏透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自嘲般的苦笑,“當初,是我強行從鳳凰山帶走了你,不顧族規,不問你的意願。我覺得我能給你更好的,我覺得我能護你周全。結果呢?我護不住。我弄丟了你。甚至……連你的死,我都後知後覺,無能為力。”
他頓了頓,手臂又收緊了些,仿佛在汲取最後的力量和溫暖。
“所以,現在輪到我了。輪到我強行,把你從虛空的掌控裏,帶回來。不管用什麽方法,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這是因果,是輪回,是……我欠你的,我欠我自己的,一個了結。”
報應?他蕭寒夜,永夜之主,居然也信“報應”這種說法了?他無聲地笑了笑,肯定是被林易風那個總愛講些玄乎道理的混蛋給影響了。但這種感覺……不壞。至少,讓他找到了一個必須去做、也能說服自己去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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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給她反駁、哭鬧、或者推開的機會。
他低下頭,極其輕柔地,吻了吻她光潔的、被淚水打濕的額頭。這個吻,不帶情欲,隻有最深沉的眷戀、訣別的悲傷,以及一種……托付般的鄭重。
就在他雙唇離開她額頭的刹那——
異變陡生!
東方霞的軀體,突然劇烈地顫抖、扭曲起來!不是痛苦,而是一種從內部開始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被強行“剝離” 的詭異變化。她周身的虛空黑氣,不再穩定,開始如同沸騰的瀝青般瘋狂湧動、絲絲縷縷地從她皮膚、七竅、乃至每一個毛孔中被“抽離”出來!
這些被抽離的、粘稠的、散發著不祥與空洞氣息的虛空物質,並未消散,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種更高位格的吸引,化作無數道細密的黑色溪流,蜿蜒著,盤旋著,朝著緊擁著她的蕭寒夜——朝著他裸露的皮膚,朝著他微張的唇,朝著他深邃的眼眸——瘋狂地鑽入、滲透、融合!
“呃……啊……” 東方霞發出一聲無意識的、仿佛解脫又仿佛痛苦的呻吟。她的身體在蕭寒夜懷中漸漸變得透明、輕盈。那具由虛空物質精細模仿、承載了她痛苦記憶的軀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而蕭寒夜,他悶哼一聲,身體驟然繃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冰冷、死寂、充滿吞噬欲望的虛空力量,正如同億萬根冰針,順著他的經脈、血管、神力回路,瘋狂地湧入他的神軀,侵蝕著他的神力,汙染著他的神核,試圖同化他的“永夜”概念!難以形容的、源自存在層麵的冰冷、空虛與劇痛,瞬間席卷了他每一個細胞!
但他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他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周身的“永夜”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不是抵抗,而是“引導”與“包裹”!他將自己化作了最大的“誘餌”和最堅固的“囚籠”,主動吸引、容納著所有從霞身上剝離的虛空之力,用自己浩瀚的“永夜”概念,構築起一道隔絕內外的、絕對的黑暗屏障,確保沒有一絲一毫的虛空殘渣,能夠再觸碰到懷中那正在顯露真容的珍寶。
過程似乎極其漫長,又仿佛隻在瞬息之間。
終於,最後一絲虛空黑氣從霞變得完全透明的“軀殼”中剝離,沒入蕭寒夜的體內。那具精致的、痛苦的仿製品,如同陽光下消散的露珠,徹底化為虛無。
而在蕭寒夜懷中,在那“永夜”屏障最核心、最受保護的位置,一點溫暖、柔和、閃爍著淡淡七彩光暈的、人形的光團,靜靜地懸浮著。
那是靈。剝離了所有虛空汙染與物質軀殼後,最純粹的、由記憶、情感、意誌構成的——東方霞的靈魂本源。它不再是漆黑的模仿,而是恢複了鳳凰族靈魂特有的、生機勃勃的瑰麗光彩,隻是顯得有些微弱,仿佛風中的燭火。
虛空剝離的痛苦如潮水般暫時退去少許,蕭寒夜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鬆開了已然空無一物的懷抱。他低頭,看向懷中那團溫暖的光。
光團微微波動,顯現出霞模糊的容顏。她似乎恢複了意識,靈魂構成的“眼睛”望著他,裏麵盛滿了無盡的悲傷、痛苦、眷戀,以及……晶瑩的、不斷滾落的、由純粹精神與情感凝結而成的——靈魂之淚。
那些淚珠,如同世間最純淨的水晶,又像是凝結的星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滴落時,甚至讓周圍冰冷的空氣都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溫暖漣漪。這是世界最幹淨、最真摯的情感凝結。
蕭寒夜伸出因承受侵蝕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似乎想接住一滴淚,卻又怕驚擾了這脆弱的靈魂。他看著那不斷搖頭、淚如泉湧的靈魂光團,冰冷的嘴角,極其艱難地,扯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幾乎難以辨認:
“小哭包……靈魂,原來……也會流淚嗎?”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隻有更多晶瑩的靈魂淚珠,無聲地滑落,仿佛在訴說著千言萬語,又仿佛隻是最純粹的悲傷。
他知道,沒有時間了。每多一秒,虛空之力對他神核的侵蝕就深一分,霞這剛剛剝離、脆弱無比的靈魂也需要盡快找到歸宿。
他必須立刻行動。
他最後深深地、貪婪地看了一眼那團溫暖的光,仿佛要將它的模樣刻進自己即將被黑暗侵蝕的靈魂深處。然後,他猛地閉上眼,用盡最後一絲清明與力量,將那團霞的靈魂光團,小心翼翼地、用最柔和的“永夜”之力包裹、固定,化作一枚散發著微光的、核桃大小的七彩晶石,輕輕握在掌心。晶石溫暖,微微搏動,仿佛一顆小小的心髒。
做完這一切,蕭寒夜身形一晃,險些栽倒。他扶住身旁冰冷的神柱,才勉強站穩。
低頭看去,他身上的黑袍,不知何時,已經覆蓋上了一層 冰冷、堅硬、流轉著不祥紫黑色幽光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動的詭異鎧甲。鎧甲覆蓋了他的大半身軀,散發著與虛空同源的、令人不適的寒意與空洞感。這是虛空之力與他神力結合、初步侵蝕顯化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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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覺到,那冰冷空洞的感覺,正順著鎧甲,向著他的四肢百骸,向著他的神核深處,緩慢而堅定地蔓延。思維似乎都變得有些遲滯,耳邊仿佛有無數空洞的嘶語在低喃。
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些雜音,目光投向神殿之外,那傳來隱約崩塌與混亂聲響的方向。
“易風……” 他低聲喃喃,聲音幹澀,“快來……接走她吧。我……快撐不住了……”
他知道,摯友此刻很可能正陷入更大的麻煩,甚至生死未卜。但他沒有別的選擇。隻有易風的“終日”之力,或許能暫時穩住霞這脆弱的靈魂狀態;隻有易風,是他此刻唯一能托付、也敢托付的人。
他必須找到他,或者讓他知道自己在這裏。
握緊掌心那枚溫暖的七彩晶石,蕭寒夜拖著被虛空鎧甲覆蓋、顯得異常沉重與僵滯的身軀,一步,一步,踉蹌地,朝著日月神殿那洞開的大門走去。
每走一步,身上的紫黑鎧甲就似乎更凝實一分,眼中的星光就更黯淡一分。但他手中的晶石,卻被護得極好,溫暖的光芒透過指縫,微弱卻執著地閃爍著。
殿外的風,帶著硝煙、冰雪與空間破碎的混亂氣息,撲麵而來。天空布滿裂痕,大地隱約震顫。
蕭寒夜站在神殿門口,仰望那破碎的天穹,又看向掌心的微光,最終,將目光投向茫茫的、充滿危險與未知的黑暗遠方。他用盡力氣,對著那無盡的混亂與虛無,發出了或許無人能聽見、卻承載了他全部希望的、嘶啞的呼喚:
“兄弟……”
“你在……哪裏……”
聲音飄散在風裏,很快被遠方的崩塌聲吞沒。
唯有他掌心的那點微光,和他身上那不斷蔓延的、不祥的紫黑鎧甲,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中,構成一幅孤獨、悲壯、又充滿一絲渺茫希望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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