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喂,還能喘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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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兒時的小巷回頭望
    再也看不到曾經青春的模樣
    時光總說謊不吭不響
    而自己的臉龐多了幾許滄桑”
    “逍遙”酒吧裏,方一言坐在舞台邊緣,雙腳耷拉著,將一首《望故鄉》全情投入地唱完,台下客人瞬間掌聲雷動。
    之後她從舞台邊緣跳起,朝台下客人深深鞠了個躬,將話筒交回樂隊老師手裏,就匆匆跑下台。
    回到吧台前,她人還沒坐到高腳凳上,老板娘雯姐就從對麵遞過來一杯溫水,笑嗬嗬問她:“今天怎麽想起唱這首歌了?想家了?”
    方一言沒說話,坐上高腳凳,朝雯姐聳肩笑了下,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低頭喝了口,潤潤嗓子。
    待會兒,她還有一首歌要唱。
    唱完了,她還得去趕下一份工。
    在一個快遞中轉場做小件快遞分揀,從後半夜一直幹到白天,趕上雙十一期間,可以給二百塊,工資日結。
    想家?
    在北京漂著的這些外地人,哪個敢說不想家?
    尤其是在遇上難,遇上坎兒的時候,心裏思鄉的那感覺,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可方一言這一年多,連品味這滋味的時間都沒有。
    她得分秒必爭地掙錢。
    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好是好,可像她這樣的外地人在這找不到一點歸屬感。
    房租貴,物價貴,樣樣都貴,哪哪都要錢,生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就是這樣,每天還是有大批大批的外地人湧入北京。
    因為在這裏,不隻困難多,機會也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方一言大專畢業後,就一個人從東北跑來闖北京。
    她進廠打過螺絲,在超市做過收銀員,當過倉庫管理員,幹過保健品銷售,也在高聳的寫字樓裏當過表麵光鮮亮麗的白領。
    這些年省吃儉用,陸陸續續攢下了一點錢,卻在去年,被一相識多年的好友以合夥創業的名義在一夕之間卷走。
    那會兒,她不光辛苦攢下的積蓄一分不剩,還被公司法人的身份拖累,背上了十幾萬的外債。
    方一言學曆不高,又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唯獨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小的時候,她就在爸爸經營的二人轉小劇場裏登過台,什麽傳統的,創新的,流行的,她通通手拿把掐,被劇團裏的叔叔阿姨們戲稱為劇場小台柱子。
    那會兒,所有人都認為未來方一言會繼承爸爸的衣缽,將小劇場經營下去,將二人轉發揚光大。
    沒想到,還沒等到她長大,二人轉這個行業就走了下坡路。
    爸爸經營的小劇場倒閉了,後來改建成了電影院。
    她也因為種種原因,和爸爸的距離越走越遠,父女之間有了隔閡。
    不過至今,她還是感激爸爸給了她這麽一副好嗓子,能讓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還能有個賺錢的本事,能讓她再遇見雯姐。
    這大半年,她不分白天黑夜地打工賺錢,不管什麽髒活累活,隻要錢給的多,能日結,她都幹。
    再加上雯姐每天給她的駐唱費不低,就在上周,她總算是把這些外債都還清了。
    可身上也還是大子兒都不剩一個。
    至今房租還拖欠著呢。
    房東昨天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一周內還交不上房租,就讓她卷鋪蓋走人。
    想到這裏,方一言就又開始有些煩躁。
    雯姐看出來,笑著安撫她:“別煩,也別燥,什麽事啊,都別太放在心上,靜下心來想想,其實都能解決。”
    “人這一輩子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除了健康,一切都是浮雲。”
    方一言被她說的一愣,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那麽回事。
    於是她終於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這時,方一言放在吧台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她隻掃了一眼,就立即拿起手機按了接聽,一邊跳下高腳凳,一邊用手朝雯姐比劃:我去接個電話。
    雯姐點點頭。
    “喂,媛兒姐。”
    方一言轉身匆匆往酒吧門口走,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專心聽電話。
    不料還沒聽清電話對麵說了句什麽,就覺得自己胸前忽然被人重重撞了過來。
    發生的太快了,她甚至都沒看清這人是男是女。
    她被撞得倒退了兩步,停在原地。
    緊跟著,她聽見自己身前傳來“yue”的一聲。
    她舉著手機,整個人瞬間僵住。
    電話那邊說了什麽,她更是聽不清。
    一陣刺鼻難聞的酸腐味。
    方一言大腦轟鳴,直覺不妙。
    她緩緩低下頭,看見自己衣襟上沾了一大坨汙穢物。
    向來喜歡幹淨的方一言一時沒忍住,手捂著唇幹嘔了兩下。
    電話對麵聽到聲音,立馬詢問她發生了什麽。
    方一言強忍著惡心,一邊用餘光瞄著始作俑者,一邊跟電話對麵的人說:“媛兒姐,我這兒突然有點情況兒,一會兒我再打給你。”
    她很快掐斷了電話,一把抓住對麵搖搖晃晃,連站都站不住的人。
    不料,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這人又一副立馬要吐的架勢。
    方一言嚇得立即鬆開他,後退了兩步。
    這人幹嘔了兩聲,抬起手臂擦了擦嘴,直接就靠在旁邊的牆上,儼然一個無骨病患者。
    又是一個在酒吧裏買醉,卻又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山炮二百五!
    方一言在心裏暗暗腹誹完,小心翼翼脫下她被弄髒的小外套,過去拍了拍對麵的無骨病患者:“喂,還能喘氣不?”
    那人頭靠著牆不動。
    方一言手上又加重力道戳了他一下,“能喘氣你就吱個聲,不能喘氣我就發發善心替你打個120。”
    “但你弄髒了我衣服,不能黑不提白不提,連句道歉都沒有吧?”
    在方一言接二連三的語言攻擊下,對麵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雙頰頂著兩坨緋紅。
    “叫我?”
    他口齒不太利落地開口問她,眼神中瞬間流露出防備。
    他是喝酒喝壞了腦子,變成魚的記憶了?
    方一言簡直氣極,開口的聲音裏又透著些煩躁:“不能喝酒就別喝,別喝了點酒就給別人找麻煩!”
    她直接把自己被弄髒的小外套推到他眼前,“這個,你剛才吐的,你看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