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時，老李帶著兩個孫子回到了青霄宗山門。
    遠遠地，他就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山門處的石牌坊下。
    那女子一襲青衣，腰間懸著碧玉令牌，在晚風中衣袂飄飄，正是蘇小蘭。
    “小蘭！“王鐵柱眼睛一亮，撒開腿就往前跑，壯碩的身軀震得地麵微微發顫。
    蘇小蘭轉過身來，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鐵柱，跑慢些。“
    老李和李破天也加快腳步跟了上來。王鐵柱已經迫不及待地炫耀起來：“小蘭，我有師傅了！是爺爺給我找的！“
    蘇小蘭略顯驚訝地看向老李：“李管事給鐵柱找師傅了？“
    老李點點頭，臉上帶著幾分自豪：“城中最厲害的體修，鐵羅漢。“
    蘇小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感激，又似是釋然，但最終隻是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小蘭姐姐找我們有事？“李破天機靈地問道。
    蘇小蘭點點頭：“鐵柱要隨我去一趟內門長老院。“她頓了頓，看向老李，“李師傅下午有沒有和執法堂的長老碰麵？您今日斬殺邪修，維護城中安定，按宗門規矩是有獎勵的。“
    老李眼睛一亮：“還有這等好事？不過...“他撓撓頭，“下午執法堂的人來過醉仙樓？可能那時我剛好走了，並沒有沒碰上麵。“
    “我用玉簡給執法堂傳過消息。“蘇小蘭微微蹙眉，“他們沒找您？“
    “嘿！“老李冷笑一聲，“怕是有人不想讓我領這個功啊。“
    蘇小蘭眼中寒光一閃，但很快恢複平靜：“無妨，我直接帶您去見長老。“
    一行人開始沿著青石台階往山上走。
    路上，老李狀似隨意地問道：“小蘭姑娘，你和鐵柱是怎麽認識的？這孩子憨厚，以前還被人退過婚...“
    蘇小蘭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恢複正常：“我們從小就認識。“
    “哦？“老李來了興趣，“那你知道他那個退婚的未婚妻嗎？“
    “知道。“蘇小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還很熟。“
    老李鍥而不舍地追問：“那姑娘長啥樣？為啥要退婚啊？“
    “長相一般。“蘇小蘭目視前方，聲音平靜，“退婚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或許有什麽苦衷吧。“
    老李“哦“了一聲，心裏暗自嘀咕：這丫頭說話滴水不漏，看來得另想辦法打聽。
    山路蜿蜒向上，石階兩旁古木參天。
    起初還能聽見蟲鳴鳥叫，隨著海拔升高，四周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山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
    老李抬頭望去，隻見雲霧繚繞間，隱約可見半山腰處一片開闊的平台。
    “爺爺，快看！“李破天突然指著前方驚呼。
    老李順著孫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雲霧散開處，一片巨大的平台豁然出現在眼前，方圓足有數裏之廣。
    平台上殿宇樓閣林立，飛簷翹角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宛如仙境。
    “這就是內門所在。“蘇小蘭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自豪，“青霄宗立宗千年，這座青雲峰被曆代祖師用大法力削平山腰，才有了這片平台。“
    老李暗暗咂舌。
    這平台少說也有兩三平方公裏，能將山體削出這麽大片平地，那得是多大的神通？
    他估摸著這座山海拔約莫四千米，半山腰的平台至少在兩千米高度。
    踏上平台，眼前的景象更加震撼。
    正中央是一座宏偉的九層高塔，塔身通體白玉砌成，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高塔四周分布著數十座風格各異的建築，有的莊嚴肅穆，有的精巧別致。
    蘇小蘭指著那些建築一一介紹：“那是掌門殿，掌門和各位長老議事的地方；旁邊是長老院，處理日常事務；西邊那座黑色建築是執法堂，負責宗門戒律；緊挨著的是刑罰司，關押犯戒弟子...“
    老李一邊聽一邊點頭，將這些信息牢牢記在心裏。青霄宗的架構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東邊是物資部，負責分發修煉資源；那座七層樓閣是藏書閣，收藏功法典籍；最大的廣場是練功台，弟子們切磋比試的地方。“蘇小蘭繼續介紹，“傳功殿在山頂，隻有內門精英弟子才能上去聽講。“
    李破天好奇地問：“那弟子們都住在哪裏？“
    “山腳下是雜役處，半山腰有外門弟子居所。“蘇小蘭指了指雲霧繚繞的山頂，“內門弟子住在更高處，越往上靈氣越濃鬱。“
    老李恍然大悟。
    難怪雜役處靈氣稀薄，原來這青霄宗的居住區是按修為高低從下往上分布的。
    這種布局既合理又殘酷——修為低的弟子連呼吸的空氣都不如別人。
    正走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隻見一群身著華服的年輕修士簇擁著一個錦衣公子走來，那公子麵容俊朗，卻帶著幾分陰鷙，正是陳無鋒。
    “喲，這不是蘇師妹嗎？“陳無鋒目光在蘇小蘭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老李三人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陰冷，“怎麽把雜役都帶上內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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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蘭麵若冰霜：“陳師兄，我帶他們去見長老院複命，還請讓路。“
    陳無鋒冷笑一聲：“什麽大事需要驚動長老院？該不會是為了那點斬殺邪修的功勞吧？“他故意提高聲音，“我聽說那邪修是築基期，被個煉氣三層的雜役殺了，怕是有什麽貓膩...“
    “陳無鋒！“蘇小蘭厲聲喝道，“你敢汙蔑同門？“
    陳無鋒臉色一變，正要發作，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何事喧嘩？“
    眾人回頭，隻見一位白發長老負手而立，不怒自威。
    陳無鋒頓時蔫了，低頭行禮：“見過白長老。“
    老李眼睛一亮——這還是他來到青霄宗第一次見到長老級別的人物呢！哦，不，已經見過一個了，就是那個劉明珠的爹，劉長老。
    白長老目光掃過眾人，在看到老李時微微一頓：“雜役？來這裏做什麽？“
    老李連忙上前行禮：“小人下午誅殺了一個妖物，正要隨蘇仙師前去領賞。“
    “原來如此，你來得正好。“白長老雖覺得這老雜役能誅殺邪修太過荒謬，但是有蘇小蘭作證，也便不再懷疑，“隨我去長老院，把今日之事詳細稟報。“
    陳無鋒臉色難看至極，卻又不敢多言，隻能眼睜睜看著老李三人隨白長老和蘇小蘭離去。
    走向長老院的路上，老李忍不住低聲問蘇小蘭：“那位白長老...“
    “執法堂首座，白正風。“蘇小蘭小聲回答，“為人剛正不阿，在宗門威望極高。“
    老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長老院的大門近在眼前，老李整了整衣衫，心中暗想：這一趟內門之行，或許會改變他們爺孫三人在青霄宗的處境...
    老李跟著蘇小蘭穿過重重殿宇，終於來到長老院門前。
    這座青磚黛瓦的建築看似樸素，卻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門前兩尊石麒麟怒目圓睜，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撲向來犯之敵。
    “跟緊我。“蘇小蘭低聲囑咐，領著三人邁過高高的門檻。
    長老院內光線明亮，十二把紫檀木椅呈半圓形排列，此刻坐著七八位氣息深沉的老者。
    老李一眼就認出了坐在右側的劉長老——正是劉明珠的父親！
    “嘿嘿，劉長老好啊。“老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劉長老嘴角抽了抽，礙於場合隻是淺淺翻了個白眼，權當回應。
    正中央的大長老鶴發童顏，目光如電般掃過眾人：“蘇小蘭，我讓你去找王鐵柱，這幾位是？“
    不等蘇小蘭回答，老李上前一步，挺直腰杆，聲音洪亮如鍾：“回大長老的話！在下李衛國，雜役處靈植園管事！來青霄宗半月有餘，從一個凡人成功引氣入體！“
    他驕傲地豎起一根手指：“本人這半月來，對宗門的貢獻有：第一，我發明了水管灌溉係統，將靈植成活率提升到七成！“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今日我識破邪修真身，為宗門除害！“第三根手指跟著豎起：“第三，我還幫助了很多病危之人獲得痊愈！“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在寬敞的大殿內回蕩。幾位長老表情各異，有的驚訝，有的懷疑，還有的若有所思。
    “什麽？“劉長老猛地站起身，椅子都被帶得向後挪了半尺，“醉仙樓那個妖物是你殺的？“
    “正是！“老李挺起胸膛，“那妖物偽裝成佛修害人，被我識破真身。蘇姑娘可以作證！“
    蘇小蘭上前一步，清冷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確實如此。若非李管事慧眼如炬，那被魔氣汙染的海妖還會繼續害人。“
    左側一位麵容和藹的長老撫須問道：“老丈年過半百還能引氣入體，實屬罕見。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老李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回長老的話，可能是因為天道恩寵吧！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助人為樂。天道最喜歡我這種精神了！“
    “助人為樂？“對麵一位麵容嚴肅的長老皺眉，“是幫人辦事收取報酬？“
    “非也非也！“老李連連擺手，“是無償的、發自內心的幫助他人。比如幫產婦接生，分文不取；又比如給周管事家公子治腿，純屬情分！“
    “等等，“嚴肅長老突然打斷，“你說你治好了周子淵的腿？你一個雜役會煉丹？“
    老李神秘一笑：“不是丹藥，是針灸之術。通過刺激穴位，激發人體自愈之能。“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展開露出九根銀針。
    那長老眼中精光一閃，正要細問，大長老輕咳兩聲：“閑話容後再敘。李管事，你斬殺妖物的獎勵，刑罰司會通知物資部下發給雜役處，你回去等候便是。“
    老李嘿嘿一笑，搓著手道：“大長老，我除了來領獎，還是王鐵柱的爺爺呢，我得陪著他。“
    “嗯？“大長老眉頭一皺，“王鐵柱的父親去世十年，哪來的爺爺？“
    “是幹爺爺！“老李突然變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剛認識鐵柱時，這孩子被人欺負得那叫一個慘啊！他爹留下的靈獸被打斷四肢、刺瞎雙眼，他本人也是滿身劍傷，連食堂都不敢去，隻能在小破屋裏生啃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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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們聞言紛紛變色。大長老沉聲問道：“是誰所為？“
    王鐵柱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李破天見狀，上前恭敬行禮：“回各位長老，是內門陳無鋒和外門劉福運。陳仙師認為他父親的死是鐵柱哥哥的父親造成的，所以...“
    說到這裏，李破天突然哽咽，抹著眼淚道：“鐵柱哥哥太可憐了，沒了爹還要受這種欺負...“
    大長老目光轉向劉長老：“陳無鋒不是你女兒的未婚夫嗎？此事當真？“
    劉長老麵色陰沉。
    他那日從雜役處回來，就從女兒口中得知，是陳無鋒慫恿她去雜役處“教訓“這個叫老李的老雜役的。
    劉管事一聽便明白，自己的女兒這是被當成槍使了！
    “陳無鋒這孩子...怕是鑽了牛角尖。“劉長老緩緩道，心中已在盤算如何借機解除女兒這門親事。
    刑罰司長老會意，肅然道：“欺辱同門乃大忌，本座定會嚴查嚴懲！“
    大長老點點頭，轉向王鐵柱：“今日喚你來，是要告知你父親之事已查明。當年過錯不在你父，相反，他臨死前斬殺了一頭金丹期靈獸，如今被方濟帶回的金丹按宗門規定應給予獎勵。“
    物資部長老起身，遞過一張清單：“這是可供選擇的獎勵，你且看看。“
    老李偷瞄一眼，頓時心跳加速——清單上赫然列著“城外百畝良田“！他強壓住激動，隻是靜靜站在一旁。
    蘇小蘭突然開口：“鐵柱尚未引氣入體，又走體修路子，這些獎勵對他用處不大。不如讓對他有雪中送炭之恩的李管事代為選擇？“
    大長老看向王鐵柱：“你可願意？“
    “都給爺爺！“鐵柱不假思索地回答，憨厚的臉上寫滿信任。
    老李眼眶一熱，這傻小子，真是實心眼！
    “我選百畝良田！“老李毫不猶豫地指向清單，“我對天起誓，必待鐵柱如親孫，傾盡全力培養他成才！“
    長老們相視而笑，眼中滿是讚許。
    這老頭雖然油嘴滑舌，卻也有情有義。
    大長老正要宣布結果，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陳無鋒帶著幾個跟班闖了進來，臉色鐵青：“大長老！弟子有要事稟報！“
    “放肆！“刑罰司長老厲聲喝道，“未經通傳擅闖長老院，該當何罪？“
    陳無鋒咬牙跪下：“弟子知錯！但此事關乎宗門安危！“他猛地指向老李，“這雜役今日在城中招搖撞騙，冒充我宗管事，還勾結邪修！“
    “胡說八道！“蘇小蘭冷聲嗬斥。
    老李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那枚管事令牌：“陳公子，這可是周管事親自給我的。你說我冒充，是在質疑周管事的眼光？“
    陳無鋒語塞，轉而攻擊道：“那你與邪修勾結又作何解釋？為何偏偏你能識破，別人卻不能？“
    “因為我夠細心！“老李突然提高嗓門，“那邪修要吃海靈獸，要封死窗戶，每日現結房錢——這都是隨時準備跑路的跡象！“
    他轉向長老們：“各位長老明鑒，我年紀大，有經驗，擅識人，最擅識破這種把戲！“
    大長老微微頷首：“李管事所言有理。陳無鋒，你無端指控同門，該當何罪？“
    陳無鋒臉色慘白，還想爭辯，刑罰司長老已經拍案而起：“來人！將陳無鋒押下去，欺辱同門，無端指控，嚴懲不貸！“
    兩名執法弟子立刻上前，架起陳無鋒就往外拖。
    劉長老冷眼旁觀，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借此機會解除婚約。
    待騷動平息，大長老正式宣布：“即日起，城外百畝靈田歸李衛國管理。王鐵柱每月可按外門弟子的標準領取靈石和物資。“
    老李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離開長老院時，月光正好灑在四人身上，用最柔和的光將他們包圍在一起。
    “爺爺，我們是不是要有自己的地了？“李破天興奮地問。
    老李摸摸他的頭，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不止是地，孩子。爺爺要帶你們，在這修仙界，闖出一片天來！“
    蘇小蘭看著三人，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她輕聲道：“鐵柱，去了武館，要好好聽鐵師傅的話，但是也要保護好自己，遇到危險一定要跑開，越遠越好。“
    王鐵柱重重點頭，眼中滿是期待。
    老李聽著蘇小蘭對鐵柱的囑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蘇小蘭，不會就是和鐵柱退婚的那個女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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