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臨終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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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烈的陽光炙烤著青石板,卻在觸及紫竹林時化作溫柔光斑。
    竹亭四周懸浮著三環碧水,最內環遊動著錦鯉虛影,中環飄著細雪般的冰晶,外環則蒸騰著清涼水霧。
    周子淵端坐亭中,指尖牽引水流在亭柱間穿行,繪出轉瞬即逝的虹橋。
    “哎喲我的娘!”老李何曾見過這般神奇景象。
    他張著嘴仰頭,看冰晶凝成的仙鶴掠過發頂,鶴唳聲清越如磬。
    雖來修仙界一月有餘,此刻的老李卻像個初入仙門的稚童,連呼吸都忘了。
    周子淵聽到老李的呼聲,將水流全部收入掌中。
    夢幻般的美妙就這樣如曇花一現般消失。
    “讓李師傅見笑。”
    周子淵含笑睜眼,眸中映著未散的水光。
    他扶著湘妃竹欄起身,右腿邁步時明顯僵直,卻在落地瞬間繃直腳背,穩穩站定。
    “好小子!”老李見周子淵已經能站立起身,不禁替他高興。
    “真好!現在連拐棍都不用了!”
    老李粗糙的手指精準按在周子淵受傷的穴位上。
    “就是這裏還有點淤塞,再紮半月準能好!”
    今早,母親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撐著床沿站了起來。
    從臥房到竹亭這短短三百步,他走了整整一個時辰,
    “李師傅,咱們今天就在這裏施針吧。”
    周子淵的聲音裏充滿了懷念。
    “這裏是我從前打坐的地方。”
    老李看見年輕人眼中閃爍的光彩,應聲說好。
    “方才試著運轉水雲訣...”
    “一開始像拖著千斤巨石,後來...”
    “後來竟比受傷前還要順暢!”
    老李取出銀針,他看見年輕人說這話時,眼角微微發紅。
    這讓他想起自己當兵時,受了重傷後,經過艱難的康複後,再次摸槍時,也是這般模樣。
    “好!好!”
    老李大笑,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周子淵肩上。
    “咱們子淵這是因禍得福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周子淵卻突然起身,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
    “李師傅再造之恩,子淵沒齒難忘。”
    “哎呦喂!”老李一把扶住周子淵。
    “這是弄啥!”
    他撓撓頭,忽然壓低聲音:“真要謝我,以後多幫幫像你這般遭罪的人...”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周子淵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先笑了。
    老李怔了怔,隨即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對對對!就是這個理兒!”
    施針完畢,老李咕咚咕咚灌下一整壺涼茶。
    周子淵突然想起了什麽,壓低聲音。
    “李師傅,近日莫要夜間出行。”
    “咋?”老李抹了把嘴,眼睛瞪得溜圓,“鬧鬼啊?”
    “比鬼可怕。”周子淵取出一枚通訊玉簡,將一則消息投放在半空
    “宗門內部通報,蘇師姐帶人已查出二十餘名弟子沾染魔氣...”
    老李湊近細看,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
    “源頭找到了嗎?修仙界難道沒有能檢測魔氣的儀器?就是那種遇到魔氣就會響的東西?”
    周子淵忍俊不禁,水流在空中凝成人體經絡圖:“魔氣藏於丹田,被魔氣浸染的修士,若是不運轉靈氣,魔氣是不能被察覺的。”
    “哦!我明白了,這染上魔氣的人,光是站在那裏,啥也看不出來。隻能抽血化驗是吧?”
    老李一臉了然,“跟查乙肝一個道理!”
    周子淵啞然失笑。
    臨別時,周子淵取出三張冰紋符紙:“這是家師煉製的驅魔符。您和孩子們都佩戴上,能抵禦魔氣。”
    老李捏著三張冰綃符走出周管事家的小院,符紙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藍光。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拿一張試試李冰花肚子裏的魔氣,忽然聽見“砰砰”的砸門聲。
    不遠處,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中年婦人正在瘋狂拍打他的院門。
    那婦人拳頭已經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隻是不停地喊著:“李管事!李管事!”
    “大妹子!家裏沒人!”老李快步上前,認出了這是雜役處一名姓張的婦女,正是他手下的兵。
    “老李我在這兒呢!”
    婦人猛地轉身,蠟黃的臉上滿是汗漬和淚痕。
    她踉蹌著撲過來,膝蓋重重磕在石板上:“李管事,長生奶奶...快不行了...求您救救她!”
    老李連忙將人拉起來。
    “人在哪兒?快帶我去!”
    兩人一路狂奔,很快便來到雜役們的住所。
    雜役房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黴味混著藥草味撲麵而來。
    土炕上,郝大娘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角落裏蜷縮著個七八歲的男孩,雙腿像折斷的樹枝般扭曲著,懷裏緊緊抱著個褪色的布老虎。
    老李撲到炕前,掌心湧出淡綠色靈氣。
    碰到老人手腕的瞬間,他的心也隨之一顫。
    兩天前還很飽滿的皮膚,現在鬆垮得能提起一層皮,底下的血管泛著不正常的青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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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樓...邪修!”老李咬牙切齒。
    他突然想起,郝大娘說她給孫子求了一張符紙。
    定是那章魚精將郝大娘的壽元吸幹了!混賬東西!
    靈氣注入經脈,郝大娘的眼皮顫了顫。
    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看到老李的時候,才有了一絲光亮。
    她顫巍巍的抬起手,眼中滿是淚水,老的不成樣子的臉龐,淒涼又可憐。
    郝大娘眼中的祈求是那麽的明顯,老李單膝跪在炕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大娘您說!您有什麽願望,隻要老李我能辦到的,都答應!”
    老人的喉嚨裏發出破風箱似的“嗬嗬”聲,眼珠拚命轉向角落裏的孫子。
    大娘,您是想讓我治好孩子的腿嗎?”
    老人凹陷的眼窩裏蓄滿淚水,她先是點頭,又緩緩搖頭。
    幹裂的嘴唇蠕動著,卻隻能發出的氣音。
    郝大娘是放不下長生啊...張繡娘用袖子抹著眼淚,袖口已經濕透一大片,這孩子...這孩子...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老李轉頭看向蜷縮在炕角的長生。男孩異常瘦小,但一雙眼睛卻異於常人。
    一雙眼珠黑得像最純粹的墨玉,卻又清透得能映出人心,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奶奶。
    郝大娘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老李:求...您...
    她的每個字都像是從肺裏擠出來的,讓老李也跟著喘不過氣來。
    給...孩子...一口...飯...
    老李喉頭發緊,被這一句最簡單的乞求紮得心口生疼。
    孩子。
    老李轉頭看向那個叫長生的孩子,盡量放柔了聲音。
    以後跟著爺爺好不好?
    長生猛地搖頭,懷裏的布老虎被捏得變形:我隻要奶奶!
    長...生...郝大娘每說一個字都如此艱難,聽...話...
    張繡娘哭著推了推孩子:長生!快叫爺爺啊,別讓奶奶走得不放心...
    長生跪爬到奶奶枕邊,小小的手掌貼上老人枯瘦的麵頰。
    長生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不像個孩子,爹被埋在靈礦地下,被抬回來,渾身是血,他說...說讓我聽娘的話。
    他那細瘦的手指輕輕梳理著奶奶花白的鬢發,娘被靈獸啃食,隻剩半截身子...她說……讓我聽奶奶的話。
    窗外一陣風吹進來,長生搖搖欲墜。
    現在……奶奶也要走了……沒有人……讓長生聽話了……
    長生把臉貼在奶奶漸漸冷卻的手上。
    或者他們說的對,他就是個掃把星。
    他克死了全家人。
    他不想認眼前這個人當爺爺,他想跟奶奶一起離開這個苦澀的世界。
    一旁的老李感受到了這孩子身上濃重的悲哀。
    此時他的心裏難受極了,為什麽厄運總是向艱苦的人開炮。
    難道給這些人一些幸福,這個世界就會因此而缺少些什麽嗎?
    老李再也忍不住,眼眶滿是淚水。
    郝大娘已經開始大口倒氣,老李連忙握緊她的手。
    “大娘,你放心吧,孩子我養了!有老李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吃的,他的腿,老李也會治好!老李給你保證,你放心的走吧!”
    郝大娘的眼睛已經失去焦距,嘴唇卻還在機械地蠕動著。
    “長生……奶奶的長生……一定要……長生……”
    在一聲聲對長生的呼喚中,老婦人徹底閉上了眼睛。
    張繡娘的慟哭聲中,老李輕輕合上老人的雙眼。
    老李已然淚流滿麵。
    苦命的郝大娘,希望你來世幸福美滿!兒孫滿堂!
    長生看著一動不動的奶奶,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隨後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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