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一路風馳電掣來到萬寶閣。
    青磚黛瓦的樓閣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簷角懸掛的旌旗隨風飄動。
    老李推著長生跨過朱漆門檻，大廳裏隻有藥童在，正踮著腳整理藥櫃。
    那藥童一見老李，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衣袖帶起一陣清苦的藥香。
    “李師傅！”藥童聲音脆生生的，“今日怎麽來得這樣早？病人們不是要未時才來問診麽？”
    老李嘿嘿一笑：“來找掌櫃的買些東西。”
    “掌櫃的在二樓打坐呢，我這就去喊他！”
    老李聞言很是感謝：“那感情好，麻煩小哥兒了。”
    藥童見老李如此客氣，莫名紅了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帶。
    “那個...李師傅，先前是小子有眼不識泰山。一開始還誤會您是招搖撞騙的那種人。可是這幾日，您為貧苦百姓義診，分文不取......真是讓人敬佩。”
    藥童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娘就是死在了騙子手裏，當年我爹為了省些靈石，從一個騙子修士手裏買了一顆假丹藥......所以我才……”
    老李寬厚的手掌輕輕落在少年肩頭：“嗨！這有啥的！我老家的聖人說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見藥童困惑地眨眼，老李用大白話給他解釋。
    “就是說啊，別人在不了解你的時候，誤會了你，這個時候就別往心裏去。你看這天上的太陽，有人嫌棄它太炎熱，有人嫌棄它太耀眼，但是太陽從不在意。”
    藥童怔怔望著眼前這個老人，他站在陽光中，身影好似被陽光鍍上了金邊。
    這個衣著樸素的老人，比那些禦劍淩空的仙師更像神仙。
    “說得好！”
    一聲清越的讚歎如玉石相擊。
    老李轉身，隻見門口立著個風光霽月的中年男子。
    那人一襲紫黑長衫，衣袂間似有星河流動，腰間懸著的青銅古劍銘刻著二十八星宿圖。
    那雙眼睛，澄澈如秋夜晴空，讓人想起亙古不變的恒星。
    葉清宇從男子身後探出頭。
    “李師傅，這是我舅舅姬昊塵，天宸宗的修士。”
    老李正要抱拳行禮，姬昊塵已先一步拱手。
    他行禮時衣袖翻飛如流雲，自有一派玉石君子的氣度。
    “清宇這孩子，真是讓我頭疼。”
    他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
    “這孩子自小就癡迷醫道。我原想著讓他修行劍道......沒成想這孩子卻跑到您這裏來學習醫術。”
    說著忽然向老李深深一揖。
    “方才聽聞閣下高論，方知是我著相了。劍道雖是眾人向往的道，但懸壺濟世也是一條通天大道。修行之路千萬，天道的眷顧才是最重要的。”
    老李連忙扶住對方，觸手隻覺這修士掌心溫暖幹燥，全然不似想象中冷若冰霜的修仙者。
    “老李不過略通皮毛，”他看向葉清宇，眼中滿是讚賞。
    “這孩子心有大愛，老李我願意把自己所知道，傾囊相授！我們師徒二人，共同努力，定能為千千萬萬的病人，帶走病痛！帶去希望！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姬昊塵看著目光如炬的老李，眼中星輝流轉。
    兩百餘載修仙歲月裏，他見過太多為奪寶殺紅眼的修士，也見過視凡人如草芥的大能，更見過那些在痛苦中苦苦掙紮的凡人。
    大道無情，他總是將見過的不幸和痛苦歸結為天命不可違！
    但是！此刻站在充滿藥香的廳堂裏，聽著老李的話，他忽然覺得有什麽在胸腔裏破土而出。
    “李師傅！”
    他猛地握住老李的手，青銅劍穗激動地叮當作響。
    “李師傅！您說的太對了，我時常覺得這個世界不如我意！
    修士和凡人之間好似有一條天塹，人與人之間冷漠的可怕！
    修仙界的人們隻抬頭看天，各自走自己的道，卻不曾低頭看一看身邊的人。
    人們不愛人，也不助人！我雖有感慨，但卻從未做過什麽。
    拜師第一天，我的師傅就告訴過我，修仙界最忌諱因果糾纏，他讓我切忌沾染他們的因果。
    所以麵對他人的苦難，我向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將他們的悲慘歸結為天命，是天道讓他們承受這些，我是不能違抗天意去改變的。
    今日聽君一席話，在下豁然開朗。
    我不願再違背本心！
    聽聞最近魔物有興起之勢，我打算前往凡人村落，祛除魔物！保衛一方！”
    “同誌！”老李反手用力回握，蒼老的聲音擲地有聲。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隻要心中有人民，定能創造新世界！”
    “記住我們的口號！”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姬昊塵鄭重點頭，當場朗聲誦讀起來。
    隨著“人人為我”四字出口，他周身突然泛起瑩瑩星輝，腰間古劍發出清越龍吟。
    這位素來沉穩的劍修竟像個少年般眼前一亮。
    “這口號！竟然引動了周天星辰之力！此乃天道真理！！”
    葉清宇見兩人都激動的有些過分，適時插話。
    “李師傅，您怎麽這個時辰來萬寶閣了，是有什麽事嗎？”
    老李從找到誌同道合的夥伴的激動中緩過神來，聞言回複道：“我打算找掌櫃的，買一株冰屬性的中下品靈植。”
    他話音未落，姬昊塵已從儲物玉佩中取出一株通體晶瑩的靈草。
    葉片上凝結的冰霜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正是罕見的冰魄草。
    “李師傅，這段日子，清宇就拜托給您了。這株冰魄草，就當是拜師禮了。”
    “使不得！”老李連連擺手，就算不知道這靈植的價值，也能看出這東西不是凡品。
    “這太貴重......”
    “李同誌！”姬昊塵將靈草重重放在老李掌心，以凡間讀書人的禮節長揖到地，“請您教清宇的，不止是醫術。”
    老李頓了頓，隨後爽快的說：“姬同誌！那老李我就收下了！”
    藥童笑著見證了整個過程。
    不用去叫掌櫃的了，李師傅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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