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熔金，將青石板路染上一層暖橘。
    雨後傍晚的風清清爽爽，老李開著他那輛獨特的三輪車，載著三個孫子，以及威風凜凜的破風犬，一路風馳電掣，穩穩停在鐵師傅武館門前。
    匆匆向鐵師傅報了平安，便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萬寶閣。
    甫一進門，便見葉清宇已在堂內忙碌，正有條不紊地整理著幾位病人的情況。
    老李掃了一眼候診的幾位，便喚來藥童。
    “小哥，辛苦跑一趟，給這三個娃兒買些吃食墊墊肚子，哦，還有這個。”
    他笑著指了指小牛一樣的破風犬。
    “也給它捎塊肉回來。”
    藥童應聲答應，順口問道。
    “李師傅，給這靈犬是買蘊含靈氣的靈肉，還是尋常肉鋪的肉？”
    老李還未答話，那破風犬仿佛聽懂了般，立刻湊過來，用它碩大的腦袋親昵地蹭著老李的腿，喉嚨裏發出撒嬌般的嗚嗚聲。
    候診人群中，一個胳膊用布條吊著的小男孩見了，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指著破風犬對他身旁的老人說。
    “奶奶你看，那狗那麽大個兒還撒嬌，羞羞羞！”
    他奶奶嚇得臉色一變，慌忙捂住孫子的嘴，眼睛飛快地瞟向老李，見老李非但沒惱，反而哈哈大笑，這才鬆了口氣，低聲訓斥孫子。
    “莫要胡說！這是仙人的靈寵，不是一般的狗，是仙狗！懂不懂！”
    “哈哈，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嘛！”
    老李擺擺手，渾不在意，隨即對藥童朗聲道。
    “給咱的仙狗上靈肉！不能虧待了它！”
    說著，便從儲物袋裏掏出一百塊下品靈石遞給藥童。
    “去吧去吧，辛苦小哥，多退少補哈！”
    藥童接過沉甸甸的靈石，收入自己儲物袋，臉上笑開了花。
    “不辛苦！能給李師傅跑腿，是小的榮幸！”
    “好樣的！小同誌！”
    老李讚許地拍了拍藥童的肩膀，隨即挽起袖子，開始給病人們診治。
    葉清宇如今已深諳老李的規矩，早早將病人按病情輕重緩急排好了序。
    他緊隨老李，站在第一位病人麵前。
    這是一個麵色青紫，呼吸急促的年輕男子。
    “師傅，這位病人呼吸困難。兩天前曾服下一顆清心丹，當時緩解了些，可今日又喘不上氣了，比之前更甚。”
    老李示意那男子張嘴，見他喉嚨紅腫得厲害，又命令道。
    “把上衣脫了。”
    年輕男子聞言麵露難色，頗為窘迫。
    老李眉頭一擰，聲如洪鍾。
    “大老爺們，磨嘰啥！看病要緊！脫！”
    這簡短有力的指令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那男子腦袋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手已經下意識地解開了腰帶，露出了上身。
    隻見他胸膛和後背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疹子，觸目驚心。
    老李心中了然，問道。
    “這喘不上氣，身上起疹子，什麽時候開始的？”
    男子艱難地喘息著回答。
    “三……三天前。當時吃了顆清心丹，才緩過勁。”
    “最近有沒有吃過什麽以前沒吃過的東西？”
    老李追問。
    男子聞言，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仙師您真是神了！這也能看出來？前幾日我姑姑從青陽宗探親回來，帶了些那邊的特產，桃花酒和桃花酥。我不會喝酒，就隻嚐了幾塊桃花酥。”
    老李點點頭，繼續引導。
    “是不是上次發病吃了清心丹後，這兩天又忍不住吃了那桃花酥？”
    年輕男子用力點頭，動作一大，又引得一陣急促的喘息。
    “呼哧……呼哧……是……是的！”
    “病因找到了！”
    老李故作高深地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
    一旁的葉清宇立刻俯身側耳，眼神中充滿求知欲和對師傅的敬佩。
    老李指著病人，對葉清宇和在場的眾人朗聲道。
    “這是典型的過敏之症！桃花，尤其是花粉，對一些體質特殊的人而言，便是劇毒之物，會引發喉頭水腫、皮膚紅疹、呼吸困難等症候。”
    他環視四周，提高聲音。
    “大夥兒記住嘍！這人吃五穀雜糧，保不齊就對某樣東西‘不服水土’，這就叫‘過敏’！
    要是碰上吃了，碰了或者聞了什麽東西，突然身上起紅疙瘩，癢得鑽心，喘不上氣，肚子絞痛，那十有八九就是過敏了！
    輕的，趕緊遠離那東西，喝點清水緩一緩。
    重的，像這位小哥這樣，喉頭腫起來堵住氣道的，那是能要人命的！萬萬耽擱不得！”
    一番擲地有聲的科普說完，老李眼角餘光瞥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定睛一看，正是上次被婆婆硬拉來看診的那位年輕女修。
    女修見老李看過來，微笑著點頭致意，輕聲道：“醫仙，我來尋掌櫃的買幾味靈植。”
    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掌櫃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堆起笑臉迎了上去。
    “哎喲，怠慢了怠慢了，道友這邊請……”
    老李不再耽擱，繼續為剩下的病人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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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藥童也提著大包小裹回來了。
    孩子們和破風犬得了吃食，便乖巧地在一旁享用，邊吃邊看著爺爺治病。
    很快輪到了那個吊著胳膊的小男孩。
    老李解開他手臂上的布條，一邊檢查脫臼的部位，一邊逗他。
    “小家夥，爺爺一看你就是個機靈鬼！爺爺考考你，樹上有三隻鳥，爺爺拿彈弓‘啪’打掉一隻，你說，樹上還剩幾隻鳥？”
    小男孩眼珠滴溜溜一轉，伸出三根手指，彎下一根，得意地大聲說。
    “我知道！還剩兩個！”
    老李故意呲牙一笑，搖搖頭。
    “錯啦！一隻也沒啦！”
    “啊？”
    小男孩小眉毛立刻擰成了疙瘩，固執地舉著兩根手指頭。
    “就是兩個嘛！”
    老李嘿嘿笑道。
    “乖乖！剩下那兩隻，聽見動靜還不早嚇飛啦？哪能傻乎乎等著挨打？”
    周圍的人都被這腦筋急轉彎逗得哄堂大笑。
    小男孩見大家都笑，雖然沒完全明白，也跟著傻嗬嗬地樂起來。
    就在他放鬆警惕，咧嘴大笑的瞬間，老李眼神一凝，手疾眼快，隻聽“哢吧”一聲輕響，錯位的關節已然複位。
    “好了，抬抬手試試？”
    老李溫和地說。
    小男孩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靈活自如。
    他奶奶在一旁看得真切，驚喜地叫道。
    “哎喲！神了！真好了！謝謝仙師！謝謝仙師救命之恩啊！”
    說著就要拉著孫子下跪磕頭。
    葉清宇眼疾手快，連忙上前將祖孫二人攙扶起來。
    待老李結束在萬寶閣的義診，天色已徹底黑透。
    掌櫃的親自送出門，搓著手，帶著幾分期待問道。
    “李師傅，您看……我那老病根兒，啥時候給治治？”
    老李爽快地一揮手。
    “明天！明天義診完就給你看！”
    “好嘞！一言為定！”
    掌櫃的頓時眉開眼笑。
    老李招呼葉清宇一起去醉仙樓吃晚飯，葉清宇卻笑著婉拒了。
    “多謝師傅！弟子得趕緊把今日這幾個病例和您精妙的治法記錄下來，溫故知新，方能長進。”
    他眼神堅定，充滿了學習的熱情。
    老李看著他，欣慰地點點頭，拍著葉清宇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驕傲地說。
    “好！真是好學生啊！這股子鑽研勁兒，嘖嘖，頗有老李我當年的風采！”
    於是，老李帶著三個孫子，一條吃得肚皮滾圓的破風犬，還有一個藏在他衣襟裏隻露出幾片葉子的李冰花。
    一家六口，再次蹬上心愛的三輪車，吱吱呀呀地駛向燈火輝煌的醉仙樓。
    造型奇特的三輪車穩穩停在醉仙樓氣派的大門口，立刻吸引了進出來往食客的目光，連大廳裏的管事也被驚動，好奇地出來查看。
    管事一眼就認出了老李腰間懸掛的青霄宗令牌，態度立刻變得恭敬起來，拱手問道。
    “仙師貴姓？”
    “鄙人姓李！木子李！”
    老李中氣十足地回答。
    “原來是宗門中的李管事！失敬失敬！有失遠迎！”
    管事連忙作揖，隨即目光便黏在了那輛三輪車上，忍不住指著它好奇地問。
    “李管事，恕在下眼拙，敢問您座下這……這是何物啊？造型如此別致！”
    老李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他得意地拍了拍結實的車頭，嗓門都洪亮了幾分。
    “這個啊，叫三輪車！能拉貨，能載人，方便得很！最妙的你知道是啥不？”
    管事的好奇心被徹底吊了起來。
    “哦？最妙的是何物？還請李管事指點！”
    老李神秘一笑，彎腰熟練地打開車頭那個裝載靈石的盒子。
    “最妙的就是，它省靈石啊！每次隻需往裏放五塊下品靈石，它就能跑得飛快！要是舍得放塊中品靈石進去。”
    老李故意誇張地比劃了一下。
    “那家夥，跑起來比一般的飛劍還快呢！”
    雖然知道老李這話裏有水分，但管事在聽到“隻需五塊下品靈石”時，眼中瞬間爆發出精光！
    他掌管醉仙樓采買運輸多年，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
    “好！果然是好東西！”
    管事忍不住讚道，隨即小心翼翼地探問。
    “不知這等便捷靈器，價值幾何啊？李管事可否透露一二？”
    老李心中暗喜，嘿！買賣來了！
    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反而壓低了聲音，湊近管事，語氣變得神秘而鄭重。
    “管事想要？那你可真是問對人了！不瞞你說，這玩意兒，整個修仙界，眼下就我老李這兒能弄到！為啥？因為這是一位隱世不出的器道大師，閑來無事做著玩兒的！人家根本不屑於靠這個賺錢！所以這價錢嘛……”
    老李故意拖長了調子，一副為難的樣子。
    “我也真不好說。這樣，你給我透個底，你能出到什麽價？我豁出這張老臉去，看能不能幫你跟大師談談。”
    管事被老李這套說辭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隻需五塊下品靈石就能驅動的靈器，確實不像是普通煉器師的手筆，定是某位大能遊戲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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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東西對他們醉仙樓簡直太實用了！
    每日清晨，他們都要用牛車去城外運送大量新鮮食材。
    路途耗時，夏天青菜容易蔫，尤其是那些品種金貴的靈魚，運輸時間一長就翻肚皮。
    為了保鮮，不得不額外雇傭風靈根的修士跑腿，一年下來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若有了這省靈石又跑得快的三輪車……
    管事心中飛快地盤算著能節省的成本和提升的效率，試探性地報出一個價。
    “這……五萬下品靈石？李管事您看……”
    老李心頭劇震！五萬！遠超預期！
    但他麵上依舊沉穩，故意沉默不語，似乎在斟酌。
    管事見老李不置可否，以為嫌少，連忙解釋道。
    “李管事，主要是此物我等未曾實際用過，不知其效用究竟如何，耐用與否，實在不敢貿然報太高價……”
    老李一聽，有門兒！還能再抬抬！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豪爽地一擺手。
    “嗨！這好辦！這樣，我把這車借給你用一天！你今天這頓飯，給我們爺幾個免單！明兒一早，你就用它去拉貨，親自試試好不好使，跑得遠不遠，裝得多不多！等你用過了，覺得值，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談價格！咋樣？”
    管事一聽，這主意簡直太好了！
    他立刻喜笑顏開，拍板道。
    “妙極！李管事果然爽快！就這麽定了！您裏邊雅間請，酒菜管夠！”
    兩人相視一笑，這筆潛在的買賣算是有了個極好的開端。
    雅間內，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
    老李一家六口吃得心滿意足，肚皮溜圓。
    酒足飯飽，夜色已深。
    皎潔的月光灑落，老李帶著幾個孩子，高聲唱著《打靶歸來》，一家人披著清輝，有說有笑地踏上了歸家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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