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聞言，紛紛應諾，各自化作一道道顏色各異的流光，破空而去，返回各自的洞府調息。
    轉瞬間，一片狼藉的小院之中，便隻剩下了老李，蘇小蘭，以及失魂落魄的劉家三口。
    蘇小蘭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的劉管事身上。
    對於這個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勾結內賊，出賣宗門利益的叛徒，蘇小蘭心中充滿了難以抑製的厭惡。
    她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沒有絲毫溫度。
    “劉管事，走吧。隨我去刑罰堂的密室候審，等待明日長老會的最終發落。”
    說完，她甚至不願再看劉管事一眼。
    此時的劉管事，眼神空洞，早已心如死灰。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犯下的罪孽有多深重，等待她的結局是什麽。
    宗門鐵律，不得侵犯宗門利益，更何況現在田亮平不知從哪裏勾結的那妖物，他們這些人更是罪加一等……
    她的命，恐怕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深淵裏，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李。
    老李！
    之前他總是能化險為夷，想到脫身的辦法！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在蘇小蘭震驚的目光注視下，劉管事突然手腳並用地爬跪到老李跟前，伸出雙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拽住了老李的褲腿！
    她仰起滿是斑駁淚痕的臉，聲音淒厲哀絕，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懇求。
    “李管事！李管事！求求您！
    以前是我瞎了眼，是我豬油蒙了心！
    是我小人行徑，處處跟您作對，給您使絆子，做了許多不該做的醃臢事！
    我知道我罪該萬死，死不足惜！
    但是現在……現在我能求的人，真的隻有您了啊！
    求求您！求您看在老天慈悲的份兒上，在我……在我伏法之後，幫我在宗門麵前美言幾句吧！
    求您告訴他們，我丈夫劉光良對此事毫不知情！
    求您告訴他們，我兒子富貴是無辜的啊！
    求求您，給他們父子倆一條活路吧！
    您的大恩大德，我劉舒……
    我劉舒來生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您！”
    她哭得聲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淚，那模樣當真是聞者心酸，見者哀憐。
    老李看著腳下苦苦哀求的婦人，眉頭緊鎖，心中五味雜陳。
    他並不想摻和進劉管事一家的是非之中。
    方才救治劉富貴，純粹是出於醫者仁心，不忍見一個無辜少年因大人之過而前程盡毀。
    但劉管事的罪行是鐵一般的事實，人證物證俱在，他老李憑什麽，又有什麽立場去為她辯護？
    至於宗門最終會如何處置她的丈夫和孩子，那是宗門法度之事，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外院管事能置喙、能插手的？
    他既沒有那個權力，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改變什麽。
    老李暗歎一聲，彎下腰，用力卻又不失溫和地將劉管事從地上攙扶起來。
    他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但語氣卻異常堅定，不容置疑。
    “劉管事，這件事……老李我不能答應你！”
    他看著劉管事瞬間黯淡絕望下去的眼神，繼續說道。
    “老李我即便有那三寸不爛之舌，在鐵證如山的證據麵前，任何辯駁都是蒼白無力的。
    一切，都要看宗門的調查和最終的決斷。
    在這件事上，老李我也無能為力。”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清晰。
    “若是你真是被冤枉的，老李我拚了這條老命，也定要為你爭個清白公道！
    但……你不是。
    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
    人不能一邊目無法紀，肆無忌憚地踐踏底線，一邊又奢望著事後能不受懲罰，安然無恙。”
    老李看著劉管事徹底灰敗下去的臉，又看了一眼旁邊緊緊扶著兒子，同樣絕望無助的劉光良，以及那個剛剛突破，眼神中帶著哀戚的少年劉富貴。
    他心中終究還是不忍。
    老李再次開口，聲音沉穩，帶著一絲承諾的意味。
    “但是，劉管事，老李我可以向你保證一件事。
    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後，你的丈夫劉光良，你的兒子劉富貴，無論他們因為什麽事情來找到我，需要老李我幫忙。
    隻要不是傷天害理，違背道義的壞事，隻要是在我老李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我老李，絕不推辭！
    能幫一把的，我老李一定盡力幫一把！”
    劉管事原本絕望的眼神，在聽到老李這番話後，猛地一怔。
    她抬起頭，看著老李那張布滿風霜卻寫滿真誠的臉，看著他那雙平靜而堅定的眼睛。
    她知道，眼前這個老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她絕望的家人，留下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湧上心頭，她嘴唇哆嗦著，最終，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再次洶湧而出，無聲地衝刷著她臉上的悔恨。
    劉富貴被父親攙扶著，身體還很虛弱。
    他看著母親悲慟欲絕的樣子，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用盡力氣發出微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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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
    那呼喚，一如他幼時在娘親腹中，聽著娘親那溫柔呼喚時，在腹中無聲的回應一樣。
    劉管事最終被蘇小蘭帶走了。
    劉光良和劉富貴父子倆，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老李也默默地轉身，獨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城外新住處的路途
    夜色濃鬱，晚風吹拂，帶著涼意。
    老李一步步走在寂靜的城郊小路上，心情卻異常沉重，如同壓著一塊巨石，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難受什麽。
    是為了劉管事咎由自取的結局？
    為了劉富貴那無辜卻注定坎坷的未來？
    還是為了劉光良那瞬間崩塌的家庭？
    亦或是……
    為了那白骨煞魔帶來的那不願回憶的陰霾？
    紛亂的思緒在他腦海中翻騰。
    忽然，記憶深處，一個久遠卻清晰的畫麵浮現出來。
    那時，在他從越南戰場受傷後，躺在戰後醫院簡陋的病床上休養時。
    鄰床一個比他還要年輕，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小戰士，望著窗外蕭瑟的景色，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那句話，此刻無比清晰地回蕩在老李的心頭。
    “李哥，你說……
    這世上真正的悲劇是啥？
    俺覺著啊，真正的悲劇，就是把那些原本好好的東西……
    硬生生地，在你眼前，摔得稀巴爛，碎得拾都拾不起來……”
    是啊……
    老李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深邃的夜空。
    眼前，仿佛又閃過劉管事一家的臉，或許在不久前，她們還是幸福快樂的，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然而這一切，都在貪婪的操控下，被無情地打碎了。
    這難道，不就是一場活生生、血淋淋的人間悲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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