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忙完了萬寶閣的義診，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清霄宗雜役處，去接黑毛和破天兩個小子。
    見兩個孩子還在操控清心鈴鍛煉神識，老李也沒打擾，而是取出針袋，準備給周子淵施針療傷。
    銀針剛撚在手裏，院門口便傳來蘇小蘭清冷的聲音。
    “李師傅。”
    “小蘭啊，你咋也來了，是來找子淵的嗎？”
    蘇小蘭步入小院，對著周子淵和老李分別頷首致意，隨即開門見山道。
    “我是來找您的。周德一事，已有結果。為求確鑿，刑堂長老已直接對其施展了搜魂之術。”
    “搜魂？”
    老李聽得一愣，這詞兒聽著就邪乎，他剛想問清楚這搜魂是個啥意思，具體怎麽個“搜”法。
    一旁的周子淵聞言卻是臉色驟變，失聲道。
    “搜魂？！這周德是何人？究竟犯下何等滔天大罪？
    竟至動用此等酷烈手段？
    修士被搜魂之後，輕則神魂受損，神智昏聵，重則識海崩碎，淪為廢人，後果極其嚴重啊！”
    蘇小蘭麵沉如水，將一枚玉簡遞到周子淵麵前。
    “周師弟看過便知。此獠所行，罄竹難書，萬死難贖其罪。”
    周子淵接過玉簡，神識沉入其中，臉色瞬間由震驚轉為鐵青，最後化作滔天怒意，他猛地一拍石桌，怒喝道。
    “豈有此理！宗門之內，竟有如此蛀蟲！以權謀私，篡改測靈石，斷送多少仙苗前程！簡直是我清霄宗之恥！”
    蘇小蘭微微歎息，語氣帶著一絲複雜。
    “大長老有言，此事於此時揭露，對宗門而言，未必不是一樁幸事。總好過讓其繼續蛀蝕，直至宗門根基腐朽敗壞，那時再發現，恐已回天乏術。”
    她說著，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老李，心中暗忖。
    此番揪出如此大患，宗門給予李師傅的獎賞，恐怕會豐厚得驚人。
    老李雖不太懂什麽根基腐朽的大道理，但知道周德這狗東西算是徹底完蛋了，不會再禍害人，心裏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是哐當一聲落了地，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他給周子淵起了針，見蘇小蘭也事務繁忙，便拱手告別兩人。
    “大長老說的有道理，既然事情已了，老李我就先帶孩子們回去了。”
    告別了蘇小蘭和兀自氣憤難平的周子淵，老李領著黑毛和破天，又風風火火地趕往鐵師傅的武館去接鐵柱。
    剛到武館門口，就見鐵柱一瘸一拐，齜牙咧嘴地從裏麵挪出來，那模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老李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扶住鐵柱的胳膊，聲音都急得變了調。
    “鐵柱！我的好孫兒！這是咋啦？！是誰欺負你了？！跟爺爺說，爺爺劈了他！”
    鐵師傅那魁梧的身影緊跟著出現在門口，聲如洪鍾，哈哈一笑，帶著點習武之人特有的爽朗。
    “李師傅，莫急莫急！沒人欺負鐵柱！這是好事兒！”
    “好事兒？孩子都疼成這樣了，還是好事兒？”
    老李心疼地看著鐵柱額角的冷汗，滿臉不信。
    鐵師傅正色道，
    “千真萬確！這是咱們體修，尤其是像鐵柱這樣天賦異稟的孩子，在修煉初期必經的一道坎兒！
    他這身子骨長得太快太猛，筋骨一時跟不上，承受不住那股子瘋長的勁兒！
    身體長得越快，這骨頭筋肉拉扯得就越疼！這是根基在打熬呢！”
    老李一聽，心疼勁兒稍緩，但看著鐵柱痛苦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連聲道。
    “好孩子，受苦了，受苦了！爺爺這就去市場，給你買幾根最大最肥的靈獸大棒骨！咱們回家熬他一大鍋濃湯，好好補補！把骨頭養得結結實實的！”
    鐵師傅聞言，卻搖了搖頭，神情變得認真起來。
    “李師傅，熬骨頭湯，那隻是杯水車薪，治標不治本啊。
    以鐵柱如今展現出的這股子架勢和潛力，將來的體型體魄，必定是要遠超我這個當師父的！
    若真想讓他在這體修大道上走得更穩更遠，登臨更高峰，光靠食補遠遠不夠！
    必須得給他塑造筋骨！
    打下真正超凡脫俗的銅筋鐵骨之基！”
    “塑造筋骨？！”
    老李眼睛一亮，急忙追問，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鐵師傅！這塑造筋骨該怎麽個弄法？需要啥東西？你盡管跟我說！無論如何，砸鍋賣鐵，我老李也絕不能耽誤了孩子成才！”
    鐵師傅看著老李眼中那份屬於長輩的執著和熱切，麵色更加嚴肅，沉聲道。
    “李師傅，實不相瞞，這塑造銅筋鐵骨所需的材料，樣樣皆是天材地寶，價值不菲！
    當年我鐵家，也是舉全族之力，耗費數代積蓄，才勉強為我湊齊了一副淬體所需的低階般材料。
    李師傅，這其中的花費，絕非小數，你真的願意為了鐵柱，去籌集那些昂貴至極的材料嗎？”
    老李沒有立刻拍胸脯保證，他那雙曆經風霜的眼睛反而異常冷靜地盯著鐵師傅，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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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師傅，我老李隻想知道一件事。這個塑造筋骨，它有沒有時間限製？是不是拖久了就來不及了？”
    鐵師傅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老李會先問這個，但他立刻肅然點頭，肯定地回答。
    “李師傅問到了點子上！
    確有黃金時期的限製！必須在三十歲骨齡之前完成筋骨塑造，方能在氣血最旺盛，潛力最勃發之時打下完美根基。
    一旦錯過，筋骨定型，再想塑造，便是事倍功半，甚至難有太大成就了！”
    “三十歲之前……”
    老李低聲重複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決斷。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如同當年在軍營接下最艱巨的任務，聲音洪亮而鄭重，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勁兒。
    “鐵師傅！老李我明白，這塑造筋骨的法門，必定是你們師門壓箱底的不傳之秘！
    老頭子我這張老臉，今天也豁出去了！
    為了孩子的前程，我厚著臉皮，跟你討要這方子！
    你隻管告訴我需要什麽！
    他娘的，就算是把老骨頭拆了賣，把褲腰帶勒進肉裏，老子也必定把東西湊齊！
    絕不讓鐵柱錯過這黃金時期！”
    鐵師傅看著老李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心和近乎悲壯的豪氣，原本嚴肅緊繃的臉上，終於緩緩綻開了一絲欣慰和敬重的笑意。
    他就知道，這位李師傅，為了孩子，是真敢拚上一切的！
    若是鐵柱真能得此機緣，打下這無上根基，日後的成就……
    恐怕遠非自己所能想象！
    甚至……
    觸及那傳說中的體修境界，也未必沒有可能！
    “好！李師傅快人快語，鐵某佩服！”
    鐵師傅不再猶豫，鄭重地從懷中貼身之處，取出一張非金非玉，入手卻溫潤沉重，且布滿歲月痕跡的特殊紙張。
    上麵密密麻麻，用古樸的文字和奇異的符號記載著數十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靈植，礦物乃至奇異生靈部件的名稱與要求。
    “李師傅，此乃我師門秘傳，《九轉金身鍛骨方》！
    正是用以塑造無上銅筋鐵骨的核心秘法！”
    鐵師傅將這張承載著希望與重擔的紙張，珍而重之地遞到老李手中。
    “你隻管去籌集這方子上所載之物，待材料齊備，便由我親自出手，為鐵柱行這逆天改命的筋骨塑造之法！”
    老李雙手微顫，卻異常穩定地接過那張沉甸甸的方子。
    他目光如炬，快速掃過上麵那些光是名字就聽得心驚肉跳的材料。
    地火熔岩髓、千年雷擊鐵木心、玄龜真甲粉、七階龍象精血、星紋鋼母……
    但是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縮，隻有一往無前的堅定。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無價之方收進儲物袋的最深處，如同收藏起一份關乎未來的希望。
    隨後，他對著鐵師傅，抱拳深深一揖。
    “鐵師傅！大恩不言謝！這份情，我老李和鐵柱記下了！”
    辭別了鐵師傅，老李帶著三個孩子，轉身便紮進了熙熙攘攘的坊市。
    盡管前方是如山般沉重的材料清單，但此刻，他依舊雷厲風行地擠到肉攤前，中氣十足地吼道。
    “老板！給老子來三根最大最壯的裂地蠻牛腿骨！要骨髓多的！狗日的，先給孩子們補補，長點力氣再說！”
    深夜，萬籟俱寂。
    孩子們都已沉沉睡去，隻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靜靜流淌在床頭。
    老李斜倚在床頭，借著月亮的微光，手裏緊緊攥著鐵師傅給的那張《九轉金身鍛骨方》清單。
    他眉頭緊鎖，手指在那些材料的名字上緩緩劃過，心裏飛快地盤算著。
    “明天得去宗門觀刑……
    正好把小翠帶上，讓杜管事那位有本事的未婚妻翠娘仙師，好好給她瞧瞧，看看那被耽誤的靈根還能不能有法子恢複。”
    “還有這清單上的玩意兒，也得麻煩翠娘幫忙掌掌眼。
    哪些是宗門庫房裏有的，能用靈石或者老子幹活攢的那些積分換到的。
    哪些是稀罕貨，得去外麵拚找。
    心裏得先有個數！”
    念頭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地滾，壓得他幾乎一夜無眠。
    直到天色再次明亮，淩晨的寒氣如同冰冷的薄紗，籠罩了整個小院，他才猛地坐起身。
    老李輕手輕腳地來到鐵柱床邊。
    孩子還在睡，但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緊皺著，身體無意識地蜷縮著，兩條腿也微微弓起。
    看著孫子睡夢中都流露出的痛苦，老李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調動起體內的木靈氣。
    溫潤的翠綠色光芒在他粗糙的雙掌間緩緩匯聚，帶著盎然的生機。
    他輕輕地將手掌貼在鐵柱的膝蓋上，柔和而持續的靈氣如同暖流，緩緩滲入那酸脹疼痛的關節。
    老李一邊維持著靈氣的輸送，一邊盯著鐵柱的膝蓋，腦子裏突然蹦出個念頭。
    光靠老子這樣用靈氣頂也不是長久之計……
    何不試試給娃兒弄幾貼能緩解疼痛的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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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老子不在的時候，娃兒也能好受點。
    他飛快地在記憶裏翻找著，幾個從膏藥世家的戰友那裏學來的那些止痛的藥方。
    “膏藥，除了藥膏本身，還得有貼的皮子。
    這裏沒有無紡布，狗皮應該能行……
    藥方也得改，以前用的都是些虎狼藥，勁兒太大，娃兒還小，骨頭嫩著呢，得把藥性弄溫和些……”
    老李手上的動作沒停，靈氣依舊源源不斷地輸出，但眼神卻失了焦，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改良膏藥的盤算裏，連鐵柱已經悄然醒來都未曾察覺。
    鐵柱是被膝蓋上傳來的那股久違的舒爽勁兒喚醒的。
    多日來骨頭縫裏那種鑽心的酸澀疼痛，像潮水般退去。
    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爺爺那布滿風霜卻專注無比的臉龐，和他掌心散發出的溫暖綠光。
    原來，是爺爺在幫他止痛。
    鐵柱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躺著，默默地看著爺爺。
    隻見爺爺一會兒眉頭擰成個疙瘩，一會兒又微微點頭，嘴裏似乎還在無聲地念叨著什麽，顯然是在為什麽事情費神。
    看著爺爺為自己操心的樣子，鐵柱心頭湧起一股暖流，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但這笑容隻持續了一瞬，昨天爺爺和師父鐵師傅的對話，便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
    “重塑筋骨需要的東西很昂貴……”
    “就算把老骨頭拆了賣……”
    巨大的酸澀感猛地攫住了他，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製地就湧了上來。
    當老李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下意識看向鐵柱時，隻見這平日裏憨厚壯實的大塊頭，此刻眼淚正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早已將枕巾洇濕了一大片。
    老李先是一驚，隨即立刻明白了孫子的心思。
    他粗糙的大手帶著溫熱的力道，輕輕拍了拍鐵柱的腦袋，又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胸膛，眼神堅定無比，仿佛在說。
    “傻孩子，哭啥？天塌下來有爺爺頂著！這事兒，爺爺應下了，就一定能做到！別擔心！”
    鐵柱看著爺爺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堅定和力量，乖巧地點了點頭，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信！他無條件地相信爺爺！
    送鐵柱到了武館，老李特意又跟鐵師傅叮囑。
    “鐵師傅，娃兒這兩天疼得厲害，您看……能不能先給他減減練功的量？”
    鐵師傅理解地點頭，聲音沉穩。
    “李師傅放心。
    孩子們生長期的骨痛，我見得多，心裏有數。
    這幾日我會酌情調整，讓他以溫養氣血，舒緩筋骨為主，不會讓他再硬扛著苦練。”
    老李聞言，心中感激，鄭重地抱拳向鐵師傅深深鞠了一躬。
    “鐵師傅，大恩不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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