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跟著村長走進屋。
    屋內已經點亮了油燈，光線昏黃但足夠視物。
    出乎老李意料，屋裏雖然家徒四壁，陳設簡陋，卻收拾得異常幹淨整潔，幾乎沒有長期臥床病人房間裏常有的那種汙穢異味。
    老李忍不住讚歎出聲。
    “這屋裏收拾得真利索！一絲怪味都沒有。病人躺了這些時日，能保持這樣，難得！是誰在精心照料？”
    村長黃北風聞言，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驕傲神色，指了指旁邊緊張得手足無措的黃二牛。
    “回仙師，都是三江他哥哥二牛和媳婦的功勞。
    二牛兩口子，是咱們村出了名的實誠人，好心腸！
    是他們每日雷打不動地來給三江擦洗身子、收拾屋子、端屎端尿、準備飯食，照顧得再精細不過了！
    就是……
    就是三江他自己，自從摔了腿，媳婦也帶著孩子走了之後，就沒了心氣兒，整天死氣沉沉的，經常不吃不喝，一心想求死……
    唉！”
    老李聞言，心中感慨萬千。
    他看向床邊那個皮膚黝黑，一臉憨厚又帶著局促不安的漢子黃二牛，讚許地點點頭。
    “好！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子！”
    他不再耽擱，走到炕沿邊，看向床上那個蜷縮著，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漢子黃三江。
    老李聲音放緩，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三江小兄弟，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你覺得自個兒成了廢人，拖累了哥哥一家，活著沒意思，是不是？”
    炕上的身影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老李繼續道。
    “你是個有良心的，不想連累家人，這想法，老李我理解！
    但我是修士，讓我看看你的傷腿。我有很大的把握能給你治好！
    而且，我不要你的靈石！”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如同談生意般幹脆。
    “我隻要你好了以後，給我幹活還債！
    用你的力氣，抵我的診金和藥費！
    你看這筆買賣，你做是不做？”
    黃三江從老李進屋後，身體就一直緊繃著，充滿了戒備。
    他早已打定主意，不管來的是誰，說什麽花言巧語，他都絕不答應再浪費哥哥一個靈石！
    但老李這番話，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要靈石？隻要他幹活？
    如果……
    如果腿真能好……
    如果能靠自己的力氣還債，而不是拖累哥哥……
    黃三江還在掙紮猶豫，旁邊的黃二牛已經急不可耐地替他答應下來，聲音都帶了哭腔。
    “仙師！答應！我們答應！您要是真能治好三江，別說他給您幹活，我！我黃二牛也給您當牛做馬！一輩子報答您！”
    老李哈哈一笑，拍了拍黃二牛結實的肩膀。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先讓我看看傷情。”
    黃二牛喜極而泣，一邊用粗糙的手背抹著眼淚，一邊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掀黃三江身上那床打滿補丁卻洗得發白的薄被。
    黃三江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抓緊了被角，但在抬頭看到哥哥那雙布滿血絲，充滿期盼和哀求的眼睛時。
    想起這些年哥哥嫂嫂為自己付出的點點滴滴，那點可憐的固執和絕望瞬間土崩瓦解。
    他鬆開了手，任由哥哥掀開了被子。
    被子掀開，露出黃三江的身體。
    他瘦得可怕，肋骨根根分明，尤其是那雙腿，更是細得如同枯柴，肌肉嚴重萎縮，與上半身極不協調。
    老李麵色凝重，上前仔細摸索檢查了他的脊椎和兩條傷腿的骨骼情況，確定問題主要集中在下肢，脊椎無恙。
    隨後，他運轉體內溫和的木屬性靈氣，緩緩渡入黃三江體內，仔細探查他周身經脈和五髒六腑。
    半晌，他收回手，鬆了口氣。
    “還好，隻是身子長期臥床，極度虧虛，髒腑倒是沒大礙，腿傷雖重，但並非無法挽回。”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枚圓潤的養氣丹。
    用靈氣精準地將丹藥切割為四份，交給黃二牛。
    “你弟弟的身子太虛了，現在接骨，他根本受不住。
    這丹藥，你每日取一份，化在水裏或者粥裏喂他服下。
    連服四日，好好將養，先把元氣補回來一些。
    四日之後，我再來為他正式接骨療傷。”
    接著，老李再次從儲物袋中掏出二十塊下品靈石，直接放在了炕沿上。
    “這幾日，去城裏買些肥嫩的母雞，給他燉湯喝。
    魚肉、雞蛋、豬肉，凡是有營養的，盡管買來給他吃！
    別舍不得！
    身體是根本！”
    黃二牛看著那堆閃閃發光的靈石，瞬間淚如雨下！
    他慌忙上前，捧起靈石就要塞回給老李，聲音哽咽。
    “仙師！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這……這太多了！
    雞和肉……我……我能去山裏下套子，我能去河裏摸魚，我能掙靈石買！
    您的恩情我們已經還不起了，不能再要您的靈石了！”
    老李臉色一板，故意拿出長輩和上位者的威嚴，聲音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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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這小子！我都這麽大年紀了，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長者賜，不能辭！這道理你都不懂？
    再說了，我這是投資！
    你弟弟好了，才能給我好好幹活！
    他躺在這半死不活的，我能指望他什麽？
    趕緊收起來！好好照顧他！
    不然，老夫我可真要生氣了！”
    村長黃北風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拉著黃二牛。
    “二牛！聽話！仙師是一片仁心，也是為了三江好！
    快收起來，按仙師吩咐的辦！
    別辜負了仙師的心意！”
    黃二牛看著床上眼神終於有了一絲生氣的弟弟，再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靈石和那枚不凡的靈丹。
    這位飽經風霜，曾一人扛起整個家的漢子，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這些年壓在肩上的重擔，看著弟弟痛苦掙紮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心痛，對未來的絕望……
    所有情緒在這一刻徹底釋放。
    弟弟是他一手帶大的，好不容易成家立業，卻遭此橫禍，妻離子散。
    他夜夜守在這裏，就怕弟弟想不開……
    如今，終於看到希望了！
    告別了千恩萬謝，幾乎要跪滿一地的靠山村村民，老李帶著孩子們，拖著三隻野狗屍體，踏著皎潔的月光，走上了返回清霄城的路。
    夜風清涼，吹拂著老李花白的鬢角。
    他看著身邊雖然疲憊卻興奮不已的孩子們，再回想今晚在靠山村的所見所聞，心中不禁湧起萬千感慨。
    黎民百姓，生存不易啊。
    等手頭上靈植播種，三輪車工坊也建立起來，小翠的靈根也恢複了，鐵柱的筋骨重塑這些緊要事都理順了，一定要多抽出時間，去下麵的村鎮多走走，多看看。
    若是僥幸擁有了這身本事和機緣，卻隻顧著自己一畝三分地，不去為那些掙紮在苦難中的普通人做點什麽，那還配叫軍人？
    還配叫d員嗎？
    那絕不是他李衛國該幹的事！
    這個念頭，如同種子般，在他心中深深紮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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