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
    陳燭站在一片巍峨連綿的山脈前，感覺自己渺小得像顆塵埃。
    眼前的景象，實在有點震撼。
    無數巨大的山峰，並非紮根大地，而是直接懸浮在半空之中！雲霧在山峰間繚繞，仙鶴靈禽穿梭飛舞，一道道流光如同流星般在各峰之間劃過，那是禦劍或駕禦法寶飛行的修士。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一派仙家氣象，跟屍傀宗那種陰森森、到處是墳頭和棺材板的畫風截然不同。
    這就是懸空山，當今正道修仙界的魁首，標杆一樣的存在。
    陳燭今天能站在這兒，身份可不是屍傀宗的“燭九”真傳雖然那名頭現在燙手得很），而是代表一個叫做“竊運樓”的神秘組織，來給懸空山送一件“重要物品”。
    這“竊運樓”嘛，聽名字就不太正經，幹的活兒也多是在灰色地帶遊走。陳燭也是因緣際會，暫時借這個殼子行動，方便掩飾根腳，順便撈點好處。
    “嘖嘖，不愧是名門正派，這門麵功夫做得是足。”陳燭心裏嘀咕，對比了一下屍傀宗那恨不得把“生人勿近，內有惡鬼”牌子掛出來的做派，覺得懸空山這幫人確實更會包裝。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竊運樓標配的、料子普通但剪裁得體的青色長衫，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經的送貨小哥，然後朝著懸空山那氣勢恢宏的山門走去。
    山門由兩根高達百丈的玉白色石柱構成，上麵雕刻著複雜的祥雲仙獸圖案，中間是一道如水波般蕩漾的光幕，這便是入口。石柱旁，站著四名身穿懸空山標準製式白袍的守山弟子，個個神情肅穆，眼神銳利，修為也都不弱，起碼不是看大門的老大爺級別。
    “來者止步！懸空山重地，請出示憑證，說明來意！”為首的一名弟子朗聲喝道，聲音清越，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氣。
    陳燭停下腳步，臉上堆起職業化的微笑，從懷裏摸出一枚非金非木、刻著奇異花紋的令牌，雙手遞上：“在下陳燭，受竊運樓所托，前來貴派送達一件物品，交由外務堂李長老親收。這是憑證。”
    那弟子接過令牌，仔細查驗了一番，又打量了陳燭幾眼，眼神裏的審視意味絲毫未減。懸空山樹大招風，想混進去的邪魔外道數不勝數，檢查自然嚴格。
    “竊運樓？略有耳聞。”弟子將令牌遞還，語氣平淡，“按規矩，需查驗道友神魂，以防邪祟混入，請道友見諒。”
    說著，他側身讓開，指向光幕旁邊放置的一麵古樸銅鏡。那銅鏡約一人高，鏡麵光滑，邊緣刻著玄奧的符文，隱隱有靈光流轉。
    “此乃‘問心鏡’，能照映神魂本源，尋常變化隱匿之術，無所遁形。請道友立於鏡前即可。”
    陳燭心裏咯噔一下。查驗神魂？這可是他的命門！他這魂修的路子本就偏門，再加上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尤其是屍祖賜名後，他總覺得魂體深處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印記，這要是被照出來，樂子可就大了。
    絕對不能硬來。
    他臉上笑容不變，腦子卻飛速運轉。懸空山的弟子，見多識廣，一般的小把戲肯定唬不住。必須得用點有“格調”的手段。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之前在某個古老墓穴裏挖到的一塊殘破玉簡，上麵記錄了一位早已隕落的上古大能的一些習慣性小動作。其中有一個撚指的動作，看似簡單，卻暗合某種天道韻律，據說能寧心靜氣，甚至對低階修士有輕微的震懾效果。
    當時他覺得有趣，就偷偷模仿過，還練得挺像。此刻，正好拿來用用！
    就在那弟子示意他走向問心鏡的瞬間，陳燭看似隨意地抬起右手，拇指與中指輕輕一撚，仿佛拈住了一粒微塵，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
    同時，他眼神微抬，目光平和卻仿佛能穿透人心，淡淡地掃過那名弟子。
    就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那為首的守山弟子身形猛地一僵，到嘴邊催促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隻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若有若無的威壓拂過心頭，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直指本源的古老與高遠，讓他神魂微微一顫，竟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這……這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送貨修士，似乎不簡單！這撚指的動作，這眼神……他好像在宗門某位常年閉關的太上長老身上感受到過類似的氣質！
    弟子心裏頓時打起了鼓，態度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恭敬：“呃……道友，請。”
    陳燭心裏暗笑，表麵依舊雲淡風輕，緩步走到那麵問心鏡前站定。
    他心裏其實也在打鼓，隻能暗暗祈禱：“鏡子大哥，給點麵子，千萬別照出什麽幺蛾子啊……”
    光芒亮起，問心鏡的鏡麵上泛出水波般的漣漪，將陳燭的身影籠罩。
    起初，鏡麵映出的確實是陳燭現在的樣貌，青衫普通，麵容清秀，眼神平靜。
    但下一刻，異變陡生！
    鏡麵像是受到了什麽幹擾，突然劇烈地波動起來！影像變得模糊扭曲，而在陳燭模糊的身影背後，鏡麵深處，竟然隱隱約約浮現出幾重模糊的、巨大的棺槨虛影！那棺槨樣式古老，散發著幽深死寂的氣息，雖然隻是一閃而逝的幻影，卻讓整個問心鏡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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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旁邊的幾名守山弟子立刻察覺不對，齊齊看向鏡麵，臉上露出驚疑之色。
    陳燭心頭一緊，暗叫不好！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問心鏡還真照出東西來了！是屍祖的影響？還是他魂修本質的顯現？
    就在這時，鏡麵的波動迅速平息，棺槨虛影也消失不見，重新恢複了清晰，映出陳燭有些“茫然”的臉。
    “怎麽回事？”為首那弟子皺緊眉頭，走到鏡前仔細查看，“問心鏡從未出現過此種異象……剛才那是什麽？”
    陳燭趕緊一臉無辜地攤手：“在下也不知啊。許是在下所修功法有些特殊，與貴寶鏡產生了些許幹擾？”他把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拋了出來，“竊運樓功法，於神魂一道確有獨到之處，或許氣息與尋常修士略有不同。”
    那弟子將信將疑，看了看陳燭，又看了看恢複正常的問心鏡。剛才那棺槨虛影雖然詭異，但一閃即逝，而且並未感應到明顯的邪祟之氣，或許……真是功法特殊？
    但職責所在，他還是不太放心。恰好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弟子，好奇心重，忍不住說道：“師兄，我再照一次看看？說不定是偶然。”
    說著，不等師兄同意，他就拿起問心鏡，再次對準了陳燭。
    這一次，鏡麵剛亮起，還沒等映出陳燭的樣子，就聽——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那麵古樸的問心鏡，鏡麵上竟然憑空裂開了一道細長的縫隙！雖然沒完全碎開，但靈光瞬間消散，顯然已經是廢了！
    “噗！”那手持鏡子的年輕弟子更是如遭重擊，臉色一白，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雖然傷勢極輕，但明顯是受到了法器的反噬！
    所有人都驚呆了！
    問心鏡……裂了？還被反噬了？
    這玩意兒雖然不是頂級法寶，但也是懸空山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製式檢測工具，堅固耐用，從來沒聽說過照個人就能照裂的！
    一道道震驚、疑惑、甚至帶著點敬畏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陳燭身上。
    陳燭自己也有點懵。他猜到可能會有點異常，但沒想到直接把鏡子幹裂了！這效果……有點過於給力了吧？是屍祖那名號的後遺症？還是幽冥傀或者歸墟氣息的影響？
    不過，他反應極快，立刻擺出一副“我也很無奈”的表情，歎了口氣，對著那為首弟子苦笑道：“看吧，在下就說功法特殊。沒想到竟損毀了貴派寶物，實在抱歉。這維修費用……”
    那為首的弟子看著裂開的問心鏡，又看看臉色蒼白的師弟，再看向陳燭時，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剛才那點懷疑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此人深不可測，絕不能得罪”的謹慎。
    能憑自身功法特性震裂問心鏡，這得是多詭異的傳承？竊運樓……果然如傳聞中一般，神秘莫測！
    他連忙擺手，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客氣：“無妨無妨！一麵鏡子而已，是我等學藝不精，操作不當，與道友無關！道友快快請進，外務堂就在前方第一座迎客峰上，我讓人為道友引路！”
    說著，他趕緊示意另一個弟子給陳燭帶路，生怕這位“高人”再在門口待下去，又整出什麽幺蛾子。
    陳燭心裏樂開了花，表麵卻維持著淡定，拱了拱手：“多謝道友。”
    然後，他在那名引路弟子略帶敬畏的目光中，邁著從容其實心裏有點虛）的步伐，踏入了懸空山那流光溢彩的山門光幕。
    第一步，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混進來了。
    陳燭回頭看了一眼那麵裂開的問心鏡，還有那幾個神色複雜的守山弟子，心裏默默給竊運樓和自己點了個讚。
    這逼，裝得還行。
    就是不知道，這懸空山裏麵，等著他的又是些什麽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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