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黑暗深處·真實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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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控室內一片靜謐,服務器燈帶在晨曦中投下斑斕流光。
    大賽終章的餘溫未散,數據洪流剛剛褪去,但新一輪風暴已經在未見的暗流裏悄然湧動。
    風琛換下墨色風衣,著一身薄灰色高領衫坐於二層實驗室。
    白瓷杯中咖啡微漾,他指腹輕叩杯壁,修長手指微微青白。
    窗外雨影斜織,玻璃上流轉著細碎的倒影。空氣裏彌漫消毒水和靜電的味道,掃描儀嗡鳴停歇,一道低沉女聲突兀響起:“剛才測試記錄有奇異信號,神經反饋區有動態突變。”
    實驗助理麵容冷峻,手持數據板,眉梢因疑慮微微皺起。
    風琛眨了下眼,隨手理了理袖口,指關節繃緊。
    技術團隊數人湊近主屏,實驗服下的人影剪裁出一片剪影森林。
    風琛緩緩起身,目光收緊在屏幕中央那組跳躍的指征上,語氣中被理性壓製的銳利如寒刃劃過冰麵:“記錄層篩選往右拉一頁,把峰值異常的斷麵投在大屏。”
    眾人聞言,操作台上的光標疾馳,主控屏驟然放大神經信號頻譜曲線——一段脈衝波撲朔迷離,在普通人體試驗對比曲線外側浮現異樣拐點。
    科研助手手指在空氣中比劃,語速被不解與興奮拽得更快:“風總,正常人腦波不會有這種跨度、輸出。
    可是,剛才這組模擬裏,有一段數據明明在界麵外,現實設備卻產生了微弱幹擾。”
    風琛眉頭一緊,神情未動,目光收回幾分溫度,隻用指節敲了下桌麵。
    助手又補一句:“外層攝像頭捕捉到一支試劑瓶突然震動……不是機械反應,是信號誘發似的‘共振’。”
    空氣迅速變得粘稠。燈光在風琛眼裏更顯銳利,他慢慢開口,語氣低啞帶拈:“重置環境參數,調高隔離防護。
    所有同步物理實驗暫停,先測試腦機接口的單向安全性。”
    科研組長應聲,袖口輕挽,點頭時唇微抿,顯示出不容置疑的執行意誌。
    幾位副研究員開始飛速拆解測試終端,將神經連接艙的金屬環插槽每一處都反複檢視。
    數據流亮如網,風琛安靜站在光影交錯裏,眼裏透出某種極致的謹慎。
    窗外雨勢漸大,打碎白日冷意。高牆上的探頭靜靜旋轉,監控屏幕一幀幀貼著現實運行。
    某個助手額角滲出細汗,他解開實驗服衣領,把指甲深陷掌心,終於低聲問:“風總,要不逐步升溫?”
    風琛擰了擰眉,朝他擺手。“直接推最大安全電流——隻允許單次單通道反饋。
    各組核查參數,發現異常立刻斷鏈。”他身形修長,雙臂交疊,站在主操作台中心,衣角微動,表情裏沒有一絲放鬆。
    腦機接口艙亮起幽藍光。實驗員小心翼翼將主腦機貼靠在控製者頭側,手心幾不可察地顫抖著。
    風琛自己穩坐測試席位,目不轉睛盯著狀態燈。
    身旁副研究員見狀訕訕地搓了搓鼻梁,滿臉寫了個“忐忑”,話卻哽住:“萬一有反彈……”
    風琛隻將椅背靠直,嘴唇輕輕一抿,淡淡道:“風險人人大於一。
    真實世界的邊界,在此之前無人敢測。”
    操作倒計時滴答作響。風琛閉上眼,呼吸極緩極淺。
    導線貼合腦顳,係統倒數歸零。神經信號接駁成功的那一瞬,他手指不可避免地一緊,整個實驗艙陷入了奇異的寂靜。
    有人咽了口唾沫,緊盯屏幕,等著那一刻的未知。
    就在實驗艙內氣壓幾乎凝固時,大屏信號波動陡然暴漲。
    艙外桌麵的塑料屏風隨之微微震顫。數名技術員麵皮微變,有人下意識伸手護住桌上的文件。
    副研究員猛地將實驗記本往身後夾,嘴裏念叨:“好家夥……這是真的?”
    風琛睫毛微顫,卻隻在艙內慢慢打開手心。清冷發絲劃過麵頰,他按下對講:“篩查數據,紀錄所有外部擾動。”
    運行時間不過五秒,係統蜂鳴一聲警示,腦機接口回路自動熔斷。
    腦場感應艙的冷光漸次熄滅,風琛緩緩睜眸,手掌呈現青白。
    四周實驗員幾乎同一時間衝上前去,半是關切半是惶恐:“感覺怎麽樣?”
    風琛先是肩膀一抖,然後將額前汗水緩緩拭去。
    身體微顫,他撩起衣袖,露出被貼片勒紅的手臂。
    喉結滑動,他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偏頭看向中控屏上的信號溯源曲線,冷聲道:“沒有意識遊離,也無過載暈厥。”
    有人扶住他肩膀,生怕他突然倒下,動作裏流露著一點擰巴。
    風琛更衣時,手指在拉袖邊時慢了許多,嘴角抽出一絲克製的倦色。
    技術助理低低咬著牙:“我們……難道真能用思想影響現實?”
    這句話像炸雷擊穿空氣。實驗現場陷入靜謐,隻有通風管裏頑固的風聲唏噓。
    風琛手背貼在額頭,有那麽一瞬雙手交疊搭在膝頭,久久未動。
    他忽然猛地直起上身,薄唇抿得更緊,表情分明地冷厲帶著一絲困惑。
    這時副研究員舉起記事本遞到他跟前,又縮回去搓搓手,嘴裏突兀道:“要不要……直接上會,討論下一步?”
    風琛猛然回身,椅子軲轆在地板拉出刺耳細響。
    他一把攥住會議通訊器,冷冷道:“公開。召集倫理委員會,所有測試記錄全流程展示。
    我要有結論——技術不是拿來裝神弄鬼,是挑戰極限,但挑戰之前先設界。”
    走廊內,數十人沿著雪白燈帶魚貫而入,長桌如靜水流長。
    實驗員三三兩兩分坐左右,有眼鏡滑落到鼻梁正中,有人兩手合攏在腿上,指骨繃白。
    一位頭發灰白的老教授率先開腔,語調染著鋒利和不信任:“你們小組真以為,腦機能讓現實物理動起來?
    這不是超自然笑話嗎?”
    風琛兩根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每下一下都收攏一點怒色。
    他坐姿筆直,雙膝並攏,左手攥住實驗數據清單。
    下一刻,他將清單攤在桌間,語氣中帶著一絲近乎強硬的自信:“理論解釋未明,但事實在此。
    規則可以議,侮辱不可有。”
    最右側瘦高實驗員一腔揶揄,故作鎮定地推了推鏡框。
    “別的組搞不出效果,就說我們係統太敏感了吧?
    是不是下回該拆主控室?”
    風琛瞥了他一眼,嘴角冷冷一挑。指尖在桌下一晃,像要把話頭壓過去。
    他迎著對方,聲音打磨得像細玻璃:“做不出,才妄下結論。
    科學不靠嘴,靠證據。要驗,測試間就開著,誰也別走。”
    會議現場嗡嗡一團,有人嘴皮子快,語音裏夾雜不滿;有人手指翻飛,在數據投影上做批注。
    倫理委員會**一身暗色長衫,嘴角掛著銳利笑意,嗓音格外高揚:“如果實驗有風險,你怎麽保證不會傷及現實?
    你要承擔倫理後果麽?”
    風琛站得極直,臉上蓄著倦意與警覺。他雙手分明交疊,掌背青筋微顯,輕輕把椅子推遠一點,卻隻是冷靜審視那位**。
    他咬了咬下唇,隻丟下一句話:“科學不進,倫理不立。
    可怕的不是科技,而是無止境的虛妄——設限讓人類不至於沉淪。”
    現場又是一片短暫停頓。有人刷地站起,揉了揉眉心,臉色蒼白。
    “現在試劑瓶都能自己罵人了?以後不要我們的實驗員了?”
    旁邊一位皮膚白淨、神色高傲、發飾熨帖的男組員,站起時雙手環胸,嘴裏蹦出一句:“也許風隊是催眠專家吧,長期太冷,大家才會覺得瓶子會跳舞。”
    風琛嘴角浮起一道寸微譏笑,嘴唇隻輕動了一下,把諷刺藏在細微幅度。
    他慢慢收回指尖,這種普信男的口氣他見慣,非但不怒,反倒一身斯文寫在麵上。
    他不搭話,隻俯身整理光滑的袖子,將完整的線條拉得筆挺,好似用禮儀冷漠地分割了隔閡。
    這邊一組數據工程師低聲討論,兩人湊得極近,其中一人欲遞文件卻不小心將手搭上另一人的指背——男生猛然如觸電,下意識想收回,但同伴緊張之下反手按住。
    兩人對視,空氣凝固,連呼吸都停了半拍。遞文件的男生耳根攀上一抹紅,明知尷尬卻一時不敢掙脫,隻能含糊微笑著將話題岔開:“實驗還是挺有意思,嘿……就怕下次腦機反噬,連人都卷進去了。”
    另一人被逼著也收不回手,眉梢跳了跳,嘴角還死撐在半分強作鎮定。
    他斜睨風琛,一隻腳後移,卻不敢挪太快,與手背上的炙熱相比,語言倒更為幹澀:“都是邊界遊戲嘛,反正風隊扛著——要不,誰上誰倒黴。”
    這場細微的身體牽絆在冰冷會議室中被急速放大:兩個本就羞澀的研究員悄然分手,卻都不發作,隻能各自轉身,手指還殘留剛才的溫度和羞澀尷尬,如空氣裏起了滾燙的漣漪。
    會上爭論愈發激烈,無論支持還是反對,皆是眉目緊鎖。
    風琛卻已經走到窗前,安靜而深刻地地端詳著雨幕後渾濁的城市——那裏光影驟烈,每一道水跡都像是科學與倫理的分界線。
    他收緊肩膀,額角溢出一線汗跡,心頭的澎湃和警覺被骨節間的動作勒緊。
    誰也不能真的理解他此刻的思緒:理智與責任重壓之下,他更像一塊即將裂開的冰,外表平靜、內裏激裂。
    會議未有定論,各方聲音仍然激蕩。實驗數據不斷被回放,現實與虛擬的界限被層層撥開,卻遠未揭曉答案。
    風琛緩步走回主控台,雙手插袋,眼底浮現利刃似的決絕。
    雨停了,天色被夕光剖開一線蒼藍,主控室重歸沉寂。
    此刻,長廊的投影牆上,神經信號頻譜靜靜跳躍,投下未知的陰影。
    科研團隊未眠之夜,將所有真實與危機牢牢鎖死在無形之網中。
    詩曰:
    幽脈電流隱暗潮,星燈無色映瓊梢。
    邊界未成,驚雷欲起,夜雨橫斜照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