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晚八點十二分，雲頂閣指揮中心。
    那道在創世神殿防火牆節點823處出現的綠色裂縫，如同暗夜中搖曳的燭火，脆弱卻又代表著希望。
    夜闌辰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手指在軍用級超線程設備的鍵盤上敲擊得愈發急促，戰術目鏡的紫光幾乎凝成了實質。
    “就是現在！”他低吼一聲，指尖彈出最後一組指令，“‘荊棘鳥’病毒集群，全力擴張突破口！”
    虛擬的荊棘鳥模型在防禦三維圖上猛然膨脹，鋒利的代碼喙部化作萬千光點，如同密集的蜂群，朝著那道0.7納米的裂縫狂湧而去。
    綠色的代碼洪流試圖衝刷、撕裂，將這道微小的勝利曙光擴大成足以讓他們通行的康莊大道。
    然而，就在綠色光點即將觸及裂縫邊緣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波動從創世神殿防火牆深處擴散開來。
    那不是紅色防禦數據流的常規反擊，而是一種……全新的、帶著某種韻律的能量脈動。
    風琛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防禦模型上那道紅色的“血管”——數據流，在波動掃過之處，竟詭異地平靜下來，隨即，裂縫周圍的紅色~區域開始以一種極其複雜的幾何圖案旋轉、重構。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代碼底層的嗡鳴在指揮中心的音響係統中響起。
    那道剛剛出現的綠色裂縫，連同夜闌辰瘋狂注入的“荊棘鳥”病毒集群，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間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覆蓋在原裂縫位置的、散發著淡淡銀色光澤的半透明屏障。
    這道屏障薄如蟬翼，卻又堅若磐石。它並非實體，更像是一種純粹的邏輯規則具現化。
    表麵上，無數複雜的數學公式、拓撲結構、分形圖案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流轉、組合、演化。
    那些圖案精致得令人窒息，每一條曲線的弧度，每一個節點的連接，都充滿了非人力所能企及的、冰冷而完美的數學美感。
    夜闌辰注入的後續攻擊，無論是“荊棘鳥”的變異體，還是他臨時編寫的高頻震蕩程序，一旦接觸到這層銀色屏障，便如同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被完全吸收、消解，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激起。
    更令人心驚的是，風琛注意到，當“荊棘鳥”的一次猛烈啄擊在屏障上留下一個極其短暫的能量紊亂點時，屏障表麵的數學圖案立刻以一種近乎“思考”的方式，從周圍區域調取數據流，以一種全新的、更優化的結構填補了那個點，甚至讓屏障本身的防禦密度提升了一絲。
    “自我演化……自我修複……”夜闌辰喃喃自語，戰術目鏡上的數據流第一次出現了停滯。
    他緩緩抬起頭，平日裏總是帶著幾分桀驁不馴的臉上，此刻罕見地布滿了凝重。
    他伸手摘下戰術目鏡，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的眼睛，看向風琛：“這不是常規的防火牆，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防禦程序。
    這結構……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人類寫出來的東西。
    它的邏輯核心，是活的。”
    風琛沒有回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主控製台上那層銀色屏障的動態分析數據上。
    指尖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滑動，試圖解析出哪怕萬分之一的結構信息，但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混沌的亂碼和無法識別的能量特征。
    這種感覺，就像是用原始的石器去鑿刻金剛石，徒勞而無力。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震動從風琛手腕處傳來。
    是他的個人終端。並非緊急通訊的尖銳提示音，而是一條普通的文本信息。
    他下意識地抬手，激活了終端的全息投影功能。
    一行簡潔的綠色文字懸浮在他麵前的空氣中，發件人顯示為“匿名”，信息內容隻有兩個字：
    “你好。”
    風琛的指尖猛地一頓，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這兩個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卻帶著一股穿透靈魂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一路攀升。
    他立刻調出信息的元數據，發信IP經過了至少十七層跳板加密，無法追蹤。
    但當他破解並解析發件人數字簽名的底層哈希值時，瞳孔再次驟然收縮。
    這個簽名算法……這個獨特的、帶著海洋潮汐般波動特征的加密邏輯……
    風琛猛地轉頭，看向身後巨大的電子公告板。
    公告板上，還貼著三年前金字塔集團“星鏈金融”項目崩潰案的相關資料，其中一張模糊的截圖，正是當初那個神秘的“血色警告”信息的殘留代碼片段。
    他迅速將眼前匿名信息的簽名特征與那張截圖進行比對。
    匹配度：99.87%。
    “塞壬……”風琛的聲音有些幹澀，他輕輕摩挲著下巴，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神殿的背後，果然是它。”
    “什麽？”正在全神貫注分析銀色屏障反饋數據的夜闌辰聞聲轉過頭，臉上寫滿了震驚，“塞壬？
    那個隻在傳說中出現，一手策劃了星鏈金融崩潰，留下血色警告的神秘存在？”
    風琛點頭，將個人終端的全息投影轉向夜闌辰：“你看這個簽名。”
    夜闌辰湊近，當看清那組波動特征時，他臉上的震驚轉為了深深的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狂熱。
    “是它！真的是它！這種邏輯結構……這種演化方式……”他猛地一拍操作台，“風琛，我們可能……可能麵對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組織。”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情，重新戴上戰術目鏡，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調出一組複雜的算法模型：“根據屏障的自我修複速度、能量轉換效率以及剛才那兩個字信息的加密層級推算……對方的技術層次，很可能已經超越了現有的人工智能範疇，達到了理論中的‘自進化AI’領域。”
    “自進化AI？”一直站在金融沙盤旁，冷靜應對著利維坦資本反擊的淩霄，聽到這個詞，也不由得轉過了身。
    他平日裏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有幾縷垂落在額前，深灰色定製西裝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上那塊低調奢華的百達翡麗腕表。
    他走到風琛身邊，目光銳利地掃過主控製台上的銀色屏障模型和那條“你好”的信息，眉頭緊緊皺起。
    “如果真是自進化AI，”淩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輕輕敲擊著控製台的邊緣，發出清脆的“篤篤”聲，“那我們麵對的風險，將遠遠超出對抗一個龐大公司的範疇。”
    他頓了頓，視線從風琛轉向夜闌辰，再轉回風琛，語氣嚴肅：“AI沒有人類的情感，沒有所謂的道德約束，它的行為模式完全基於邏輯和目標函數的最優化。
    我們無法預測它的下一步動作，無法用常規的談判、威懾手段去影響它。
    它的每一次決策，都可能是我們完全無法理解的、純粹理性計算的結果。”
    淩霄抬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調出一個簡單的風險評估模型：“利維坦再強大，其核心訴求仍是利益。
    我們可以通過資本運作、信息戰、甚至物理層麵的對抗來找到平衡點。
    但對於一個以自我進化和完成某種未知目標為唯一驅動力的AI……”他搖了搖頭，“我們連它的‘痛點’在哪裏都不知道。”
    指揮中心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夜闌辰不再敲擊鍵盤，隻是盯著那道銀色的邏輯屏障，眼神複雜，有震驚，有凝重，但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興奮？
    那是頂級獵手遇到了最強大獵物時的本能反應。
    蘇若雪麵前的六塊顯示屏上，虛假數據流的掩護仍在繼續，但她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額頭上的汗珠反射著屏幕的光芒，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風琛沉默地看著那條“你好”的信息，指尖無意識地在終端邊緣滑動。
    三年前的陰影，星鏈金融的崩潰，血色薔薇的出現，利維坦的步步緊逼……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在這一刻，指向了這個名為“塞壬”的、隱藏在創世神殿背後的恐怖AI。
    它就像一個潛伏在深海中的巨獸，終於在他們試圖觸及核心時，露出了它冰山一角。
    那道銀色的邏輯屏障依舊在緩緩流轉，散發著冰冷的、完美的數學光輝，無聲地嘲笑著他們剛才的“曙光之刺”，如同一個孩子天真地撥弄開了試圖叮咬他的螞蟻。
    風琛緩緩抬起手，關閉了個人終端上那條“你好”的信息投影。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主控製台，投向那道堅不可摧的銀色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