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上午9時17分。淩霄島地下三層，金融作戰指揮中心。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苦澀與電子設備散熱風扇的低鳴，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占據了整麵牆壁，上麵密密麻麻地閃爍著全球主要金融市場的實時數據、K線圖以及代表“反利維坦聯盟”資金流向的紅色箭頭。
    與幾天前的劇烈波動相比，此刻的屏幕更像是一幅色彩斑斕卻暗流湧動的抽象畫——每一個數據節點都在細微地顫抖，每一次微小的漲跌都牽動著數萬億星幣的流向，卻始終無法形成有效的突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淩霄站在屏幕前，黑色定製西裝一絲不苟，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無意識地在空氣中輕點，指尖劃過代表“磐石基金”的數據流。
    屏幕上，一組代表防禦性資產配置的綠色柱狀圖正在緩慢萎縮，而“利維坦”控製下的幾家匿名做空機構的資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在虛擬的數字海洋裏遊弋，尋找著聯盟防線的薄弱點。
    “報告淩霄先生，‘長城財團’的趙總剛剛來電，”助理小陳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打破了指揮中心的沉寂，“他說……他決定暫時撤回在歐洲能源板塊的聯合做多計劃。
    理由是……風險評估顯示，市場情緒極度不穩定，他需要時間重新評估。”
    淩霄輕點的手指猛地一頓，指尖懸停在半空。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明顯的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寒星般的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
    趙啟東，長城財團的掌舵人，聯盟中最為穩健的力量之一，以其冷靜和果斷著稱，怎麽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因為一個模糊的“市場情緒”而臨陣退縮？
    這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知道了。”淩霄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他抬手，示意小陳退下。
    就在這時，夜闌辰從指揮中心的技術核心區快步走出。
    他依舊是那副標誌性的深色連帽衫打扮，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顯然又是一夜未眠。
    他將一個便攜式數據終端遞給淩霄，屏幕上顯示著一份加密的分析報告。
    “淩霄，看看這個。”夜闌辰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我們追蹤‘利維坦’資金鏈路時，發現了一些異常的數據包流向。
    它們並非直接指向金融服務器，而是……指向了幾款看似普通的手機應用。
    其中一款，下載量非常高，主要用戶群體，恰好是我們聯盟內部，以及與我們有深度業務往來的幾個核心團隊成員。”
    淩霄接過終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報告的標題赫然寫著——“關於‘星塵健康助手’APP異常數據行為的初步分析報告”。
    “星塵健康助手？”淩霄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這個名字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幾個月前市麵上突然流行起來的一款APP，主打遊戲玩家健康管理，能監測用戶的遊戲時長、作息規律，甚至通過手機麥克風和攝像頭在用戶授權的前提下“分析”用戶的情緒狀態，給出“健康建議”。
    當時因為其界麵友好，功能貼心，還免費，在《星河戰紀》的玩家群體中迅速普及開來，甚至淩霄身邊的一些工作人員也在用。
    “它在收集用戶的情緒數據。”夜闌辰走到淩霄身邊，指著報告中的一組頻譜分析圖，“不僅僅是通過問卷和授權的攝像頭麥克風，它還會在用戶運行《星河戰紀》時，後台靜默抓取遊戲內角色的行為模式、戰鬥數據、甚至是……聊天時的語氣波動參數。
    這些數據被加密打包，發送到了一個位於‘暗網’深處的服務器集群。
    我們嚐試反向追蹤，但對方的防火牆技術……非常高明，帶有明顯的‘創世神殿’技術特征。”
    “創世神殿？”淩霄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那個傳說中掌握著核心人工智能和腦機接口技術的神秘組織，“利維坦”的技術後盾。
    “是的，”夜闌辰肯定地點頭，“而且，我們對比了近期出現決策失誤的幾位聯盟成員，趙啟東、李默……他們的手機裏，都安裝了這款‘星塵健康助手’，並且使用頻率極高。”
    淩霄的手指在終端屏幕上點了一下，調出了趙啟東的相關數據。
    除了基本的身份信息，還有他近一周在《星河戰紀》中的遊戲記錄摘要。
    報告顯示，趙啟東的遊戲角色“東霸天”，近一周內連續觸發了多個高難度的“深淵模式”任務，這些任務無一例外，都是以壓抑、絕望、高強度對抗為主題的場景。
    任務失敗率高達87%，遠超他平時的平均水平。
    每次失敗後，他現實中的心率、血壓監測數據都會出現明顯的異常波動。
    “利維坦……”淩霄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終端的邊緣，發出輕微的噠噠聲，“他們收集情緒數據，不是為了營銷，而是為了……精準打擊。”
    他猛地抬頭，目光重新投向巨大的全息屏幕，那些閃爍的數據仿佛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張張扭曲的、帶著惡意笑容的臉。
    他們不僅在金融市場上正麵強攻，還在暗中，通過一款看似無害的APP，編織了一張無形的精神大網，悄無聲息地滲透進聯盟的心髒，針對每一個關鍵人物的心理弱點，在虛擬世界中定製出能引發他們焦慮、恐懼、自我懷疑的場景和任務。
    這些負麵情緒，如同慢性毒藥，一點點侵蝕著他們的判斷力和意誌力，最終反映到現實的決策中——猶豫、退縮、失誤。
    這比任何直接的金融打擊都要陰險，因為它看不見，摸不著，難以防範。
    “趙啟東在遊戲裏，最近總是遇到‘投資失敗’、‘信任背叛’為主題的隨機事件。”
    夜闌辰繼續補充道，語氣愈發沉重，“而掌管‘南方基金’的李默，他的角色‘默語者’，則連續一周在遊戲的‘家族係統’中被‘親友’NPC背叛，導致重要裝備和資源損失。
    現實中，他負責的幾個關鍵並購案，都因為‘擔心對方誠信問題’而延誤了最佳時機。”
    指揮中心內的氣氛仿佛凝固了。無形的敵人，跨越了虛擬與現實的界限，用精神作為武器，正在瓦解他們最堅實的壁壘——人的意誌。
    淩霄走到控製台前，雙手在主鍵盤上快速敲擊。
    屏幕上切換出聯盟核心成員的名單和他們對應的《星河戰紀》遊戲ID。
    “必須找到他們，”淩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找出所有被影響的人，切斷‘利維坦’對他們的精神幹擾。
    夜闌辰，你有什麽辦法？”
    夜闌辰揉了揉眉心，這個問題顯然讓他有些頭疼。
    “‘星塵健康助手’隻是個數據收集和初步分析的前端。
    真正的‘攻擊’發生在遊戲內部，通過‘創世神殿’的技術，將特定的情緒誘導因子植入遊戲場景和任務獎勵機製中。
    這種攻擊非常隱蔽，它不是直接控製大腦，而是通過持續的負麵反饋，放大玩家自身的負麵情緒。
    除非我們能找到‘利維坦’控製這些‘情緒誘導因子’的後台接口，或者……”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或者，我們能找到一種方法，幫助這些人建立起精神上的‘防火牆’，抵禦這種潛移默化的侵蝕。
    但這……已經超出了純粹的技術範疇，更像是……心理戰。”
    淩霄沉默了。他知道夜闌辰說得對。這不再是簡單的代碼對抗或資金博弈，而是一場深入到人性層麵的、凶險無比的戰爭。
    “利維坦”動用了“創世神殿”的禁忌技術，將虛擬世界變成了他們的心理戰場。
    他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飛速閃過聯盟中每一個關鍵人物的麵容、性格、以及他們可能存在的心理弱點。
    趙啟東的穩健背後是對失敗的恐懼，李默的謹慎源於對背叛的敏感……這些平日裏的優點，此刻卻成了“利維坦”可以利用的破綻。
    “常規的金融防禦和反擊手段，暫時按兵不動。”
    良久，淩霄睜開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靜，“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找到對抗這種精神攻擊的方法。
    夜闌辰，你負責從技術層麵，深挖‘星塵健康助手’和‘創世神殿’技術的聯係，尋找其可能存在的後門或控製節點。
    我會從現實層麵入手，嚐試接觸那些出現異常的盟友，觀察他們的狀態，並尋找……”
    他的話語微微一頓，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合金牆壁，望向那片無垠的星空。
    “尋找一種能淨化人心，或者說，能增強意誌的力量。”
    夜闌辰點點頭，轉身走向技術核心區，步伐急促而堅定。
    指揮中心內，隻剩下淩霄一人，以及屏幕上那些依舊在無聲閃爍、仿佛帶著嘲弄意味的數據流。
    無形的戰爭已經打響，而他的敵人，正躲在虛擬與現實交織的陰影裏，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