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琛張了張嘴，那句關於“常數不穩定”的追問已經到了嘴邊。
    然而，沈慕言隻是微微搖頭，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眸中再無波瀾，仿佛剛才那個流露出困惑與凝重的瞬間隻是風琛的錯覺。
    “你的問題，現在的你還無法理解。”沈慕言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離開這裏吧，在‘牆’徹底破碎之前，找到你該找的東西。”
    話音未落，風琛便感覺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他。
    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白衣勝雪的沈慕言、漂浮的暗灰色浮石、以及周圍紊亂流淌的彩色數據流，都在迅速模糊、遠去。
    這是一種強製性的傳送，比任何回城卷軸都要來得突兀和霸道。
    視野恢複清晰時，風琛發現自己正站在“遺忘哨站”的中心廣場。
    腳下是冰冷堅硬的青石板，周圍是稀疏往來、行色匆匆的玩家和NPC。
    不遠處，他的“夢魘麒麟獸”正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吐著淡淡的硫磺氣息。
    剛才在虛空裂隙中的經曆，如同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但沈慕言那句“你的代碼裏，有‘醒來’的味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常數不穩定”低語，卻異常清晰地烙印在風琛的腦海裏。
    “常數不穩定……難道遊戲的底層物理規則真的在崩壞？”
    風琛抬手，輕輕按了按眉心。剛才在十倍重力下勉強支撐的身體還有些酸痛，體內的“神之代碼”也殘留著一絲活躍後的餘韻。
    他翻身躍上“夢魘麒麟獸”寬闊的脊背，冰冷的鱗片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稍平複。
    虛空裂隙的異常遠超想象。沈慕言的出現，“常數不穩定”的現象，以及那句沒頭沒尾的“醒來的味道”，都指向一個更深、更危險的謎團。
    他需要更多情報，關於虛空裂隙，關於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變化。
    官方渠道顯然無法提供這些。淩霜那邊，她的任務隻是“觀察”，恐怕也知之甚少。
    夜宸雖然可靠，但此刻或許正沉浸在“波塞冬之眠”那邊的勝利喜悅中，而且這種涉及世界底層邏輯的問題，夜宸未必能幫上忙。
    那麽，隻剩下一個選擇——黑市。
    風琛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拍了拍“夢魘麒麟獸”的脖頸：“走，去‘低語巷’。”
    “夢魘麒麟獸”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四蹄生風，載著風琛朝著哨站邊緣一處聲名狼藉的區域疾馳而去。
    “低語巷”並非正式地名，而是玩家們對這片混亂區域的戲稱。
    這裏是“遺忘哨站”的陰影麵，充斥著各種無法通過正規途徑交易的商品、任務和情報。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酒精、腐爛食物和某種不知名化學藥劑混合的怪異氣味。
    道路兩旁是搖搖欲墜的木質建築，牆壁上噴塗著各種歪歪扭扭的塗鴉和黑市廣告，閃爍著廉價而刺眼的魔法霓虹燈。
    風琛沒有絲毫猶豫，熟門熟路地穿過幾條狹窄肮髒的巷道，最終在一扇不起眼的、掛著“維修中”木牌的鐵匠鋪門前停下。
    他沒有敲門，而是伸出手指，在門板上按照特定的節奏敲擊了三下，停頓，再敲五下。
    吱呀——
    沉重的木門向內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警惕而貪婪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風琛。
    “找誰？”一個沙啞幹澀的聲音從門縫後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
    “找夜梟。”風琛言簡意賅，聲音壓得很低。
    門縫後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評估風琛的價值。
    片刻後，門被徹底拉開，一個身材佝僂、穿著一件沾滿油汙的黑色皮甲的矮個子NPC出現在眼前。
    他腦袋很大，幾乎與身體不成比例，臉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疤痕，嘴角總是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就是“低語巷”最有名的情報商人，夜梟。
    “原來是風琛大人。”夜梟的聲音立刻變得諂媚起來，微微躬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稀客，真是稀客。
    快裏麵請，我這破地方，蓬蓽生輝啊。”
    風琛麵無表情地走進鐵匠鋪。裏麵與外麵的破敗景象截然不同，收拾得異常整潔。
    各種奇形怪狀的機械零件、閃爍著微光的魔法卷軸和瓶瓶罐罐整齊地擺放在貨架上。
    店鋪最深處，是一個用厚重黑布隔開的區域，那裏才是夜梟真正的交易場所。
    夜梟搓著手，跟在風琛身後，那雙小眼睛像掃描儀一樣在風琛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麽值錢的東西。
    “風琛大人今天大駕光臨，是看上了小店的哪件寶貝？
    還是……需要點‘特殊’的消息？”
    “我要虛空裂隙的情報。”風琛直接切入正題，在一張簡陋的木桌旁坐下。
    “虛空裂隙？”夜梟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搓手的動作更快了，“哎呀，風琛大人，您這可是問對地方了。
    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伸出三根手指，“這個地方的消息，有點貴。”
    “開個價。”風琛不喜歡他這套把戲。
    夜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黑相間的牙齒：“不多，五十萬‘星晶幣’。”
    風琛眉頭微蹙。星晶幣是《星河戰紀》中的高級貨幣，五十萬，足以買下一件頂級的史詩裝備了。
    這隻老梟，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貪婪。
    “你這是搶。”風琛語氣平靜，但眼神卻冷了幾分。
    “話不能這麽說，風琛大人。”夜梟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不變，“情報這東西，價值在於它的稀缺性和時效性。
    虛空裂隙是什麽地方？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絕地！
    那裏的消息，自然值錢。”他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而且，我保證，我接下來要說的，絕對物超所值。”
    風琛沉默了幾秒，權衡著利弊。他現在確實急需情報，而夜梟的消息一向靈通且準確，雖然價格黑了點。
    最終，他從背包裏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扔在桌上。
    錢袋碰撞桌麵發出清脆的響聲，裏麵正是五十萬星晶幣。
    夜梟的眼睛瞬間黏在了錢袋上，一把抓過，掂量了幾下，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爽快！風琛大人果然是爽快人！”他小心翼翼地將錢袋收好，這才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好吧，看在風琛大人如此慷慨的份上，我就透露一點內部消息。”
    夜梟壓低聲音，湊近風琛，“最近這半個月，虛空裂隙那邊可不太平。”
    “怎麽個不太平法？”風琛身體微微前傾，注意力高度集中。
    “失蹤。”夜梟吐出兩個字，眼神閃爍，“很多高級玩家失蹤了。”
    風琛心中一動，眉頭微挑：“高級玩家？具體什麽等級？
    什麽職業？”
    “都是些硬茬子。”夜梟掰著手指，“據我所知，至少有三個成名已久的百級玩家團隊，還有十幾個獨行的頂尖高手，都是在進入虛空裂隙深處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聯係。”
    “失去聯係？是死亡回城了，還是……”
    “不，不是死亡。”夜梟搖了搖頭，語氣肯定，“如果是死亡，係統會有提示，他們的朋友也能在複活點找到他們。
    但這些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通訊中斷，好友列表顯示離線，但他們的角色數據還在，隻是處於一種無法定位的狀態。”
    憑空蒸發？風琛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這比單純的死亡要詭異得多。是遇到了某種未知的強大BOSS？
    還是……與沈慕言所說的“常數不穩定”有關？
    “他們失蹤前，有沒有什麽共同特征？或者說，他們都在尋找什麽？”
    風琛追問。
    夜梟皺著眉，努力回憶著：“共同特征……好像都是衝著裂隙最深處的‘混沌風暴眼’去的。
    有人說那裏出現了新的神器碎片，有人說藏著通往更高維度地圖的入口，眾說紛紜。”
    他頓了頓，補充道，“對了，還有一個小道消息，這些失蹤的玩家，似乎都和‘創世神殿’有點不清不楚的聯係。”
    創世神殿？風琛的眼神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