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賊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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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正是當初扣下黃氏商行馬匹的趙彥之。
    最後一次見麵,趙彥之被安重榮責以軍法,被狠狠地抽了幾鞭。
    原以為姓趙的會被冷落,沒想到安重榮將他也帶了過來。
    “林老弟瞞我瞞得好苦啊。”趙彥之一拳捶在林北胸前:“想不到大家都是行伍之人,你當初怎麽不說呢,存心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林北摸了摸胸口。
    王八蛋力氣真大。
    “趙兄勿怪。隱瞞一事,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趙兄若是不爽,林某便再備酒水賠罪。”
    趙彥之想起那晚兩人飲酒的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喝酒?你是想看我再被指揮使抽鞭子是吧?”
    二人有說有笑,張嶽等人便退了下去。
    “還不知趙兄所任何職?”
    趙彥之道:“蒙指揮使信睞,忝任親衛指揮。”
    林北了然。
    能當親衛軍頭子的人,那一定是安重榮信得過的心腹。
    難怪他被罰以後,還能被安重榮帶著投奔石敬瑭。
    “說起來,上次林老弟帶的酒,真叫人難忘。”趙彥之似乎是個酒癡:“這晉陽城中處處守衛森嚴,想討口酒喝都是難事。”
    當然啦。
    兩軍對陣,石敬瑭是失心瘋了才會讓手下飲酒。
    作業他和安重榮能夠飲酒作樂,是因為他們兩個帶兵來投換來的待遇。
    換做他人,敢醉酒試試。
    有軍法等著呢。
    “大事要緊,趙兄忍耐些時日。等戰事平息,林某再與趙兄喝個痛快。”
    趙彥之前來,也沒什麽要緊事。
    實在是閑的無聊,想找人扯皮。
    林北也沒有正事,便和他聊了起來。
    昨夜向安重榮的打探,為了不引起懷疑,林北隻能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再加上安重榮醉酒,說的話不清不楚。
    眼下有趙彥之在,林北總算弄清楚了一些問題。
    安重榮祖上便是邊關大將,一直與契丹人打仗,算是家族傳承。
    這也讓安重榮對契丹人很沒有好感。
    這幾年,唐與契丹雖然明麵上交好,可小規模的遭遇戰不斷。
    安重榮一直認為,契丹人狼子野心,若有機會,一定會南下中原。
    林北不得不讚歎安重榮的戰略目光。
    安重榮討厭契丹人,並不是抱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態。
    事實上,安重榮本身也並非漢族。
    隻不過祖祖輩輩都歸附於漢族王朝,早已與漢人無異。
    振武一帶,除了唐和契丹之外,還有很多民族生活在此。
    比如吐穀渾,黨項人,乃至於被契丹滅掉的奚族人。
    安重榮將他們全都收入大唐版圖,劃撥土地給他們居住,儼然把他們當成了大唐子民。
    這種行徑自然招致契丹不滿,為了平息契丹怒氣,也為了不讓契丹人有借口出兵,大唐隻得花錢買平安,同時對安重榮多番訓斥。
    在這種情況下,屢立戰功的安重榮非但沒有得到升遷,反倒多有貶斥。
    自認為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安重榮,對朝廷越發不滿。
    認為從皇帝李從珂,到朝中大臣,全都是軟骨頭。
    這也是他投奔石敬瑭的重要原因。
    因為他認為,隻有和他一樣仇視契丹的石敬瑭才是明君。
    哎。
    林北聽到這裏,心中暗歎。
    安重榮看錯人了呀。
    他有心勸說安重榮,可眼下石敬瑭還沒犯錯,想勸也無從開口。
    隻能等到日後再說。
    接下來的日子,趙彥之成了林北這裏的常客,每天都要來坐上半天,閑聊飲茶。
    明明是被圍困的反賊,過得如同富家翁一般舒坦。
    張敬達和石敬瑭在晉陽一帶“相敬如賓”,朝廷卻坐不住了。
    自從朝廷對石敬瑭動兵以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便紛至遝來。
    應州節度使尹暉,勾結雲州步軍都指揮使桑遷,驅逐了雲州節度使沙彥珣,在應州舉兵反叛,與石敬瑭遙相呼應。
    朝廷北門戶之一失守。
    好在沙彥珣老當益壯,又帶人將雲州奪了回來。
    懷州彰聖軍都指揮使張萬迪,接到主帥張敬達的調令,讓他駐守虎北口。張萬迪非但沒有聽命,反倒是率領五百騎兵直接投奔了晉陽。
    如果說上麵兩個消息還不痛不癢,那第三個消息則是讓張敬達坐立不安。
    代州傳來消息,雁門關失守了。
    雁門關從古時起便是中原防禦塞北的重要關隘,戰略地位非常重要。
    而代州更是張敬達的大本營。
    這次傾巢而出,他特意留了雄義都指揮使安元信協助代州刺史張朗駐守。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抱以信任的安元信,竟然反了。
    張敬達寢食難安,想要派兵回援代州之際,總算又有新的消息傳來。
    張朗奪回了雁門關,守住了代州。
    安元信見大勢已去,率兵投奔了西北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安審信,隨後雙雙投靠石敬瑭。
    各地軍鎮都有不穩苗頭。
    在這種情況下,李從珂不顧張敬達“廣修營寨,盤踞圍攻,徐徐圖之”的計劃,連下數道聖旨逼他出兵。
    那就打吧。
    七月十四。
    晉安寨所有將領齊聚一堂,聆聽張敬達的戰前部署。
    “眾將士深受皇恩,理當效命。現在報效朝廷的時候到了。”
    “傳我命令,全軍整備,明日攻城。”
    “安審琦領兵一萬,從南側攻城。”
    “相裏金領兵一萬,從北側攻城。”
    “張彥琦領兵一萬,從西側攻城。”
    “楊光遠,高行周,符彥卿,隨本帥統領剩餘兵馬,主攻正門。”
    至此,四麵合圍之勢終成。
    眾將領命而去後,張敬達獨坐帳中。
    他不想打,可是不得不打。
    再不打的話,他會比石敬瑭更先死去。
    七月十五,天氣晴朗。
    在如同遠古巨獸呐喊的號角聲中,六萬大軍從晉安寨出發,圍攻晉陽城。
    城上,石敬瑭早已部署完畢。
    他看著遠處正在逼近的敵軍,胸懷壯闊。
    “全軍戒備,準備迎敵。”
    城頭之上,軍鼓驟然響起。
    “咚,咚,咚。”
    沉重的鼓點仿佛敲在人的心上,讓人變了臉色。
    這次守城,晉陽城中的士卒也是全部出動。
    就連安重榮,安審信這樣新投靠過來的人也不例外,都領到了戰鬥任務。
    唯一有些特殊的,是林北。
    他的一千騎兵,被安排駐守大營,不用參加守城之戰。
    他則是被安排跟隨押衙劉知遠,登上城頭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