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林北打著哈欠開了門，張嶽等人領回盔甲和馬匹，穿戴整齊，這會兒正等在院子裏。
    “人齊了？”
    大半夜被人叫醒，林北有些不爽。
    半閉著眼睛便上了馬，朝著城門趕去。
    “你到底有沒有把消息送出去？”
    郭尋撥轉馬頭靠近林北：“張帥可有防備？”
    林北看了看周圍沒有外人，便小聲道：“消息我是送出去了，有沒有防備就不知道了。”
    說實話，林北也不能確定消息是否傳遞成功。
    如果張敬達不知道情況，麵對來犯之敵，隻怕要痛下殺手。
    最壞的結果，是林北不得不在陣前亮明身份，避免自相殘殺。
    可那樣一來，潛伏的計劃就徹底失敗了。
    沒辦法，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城門處，安重榮的兩千五百人早已列隊完畢。
    看安重榮的樣子，應該是一直沒睡。
    “你居然還睡了個覺？”安重榮驚訝道：“這麽有底氣？”
    有個屁的底氣。
    “磨刀不誤砍柴工嘛，養精蓄銳才能更好發揮。”林北打了個哈哈。
    石敬瑭在眾人的陪同下來到陣前，親自下令打開了城門。
    厚重的城門在夜色中悄然開啟，五千鐵騎魚貫出城。
    再次確認了一下時辰後，隨著安重榮的一馬當先，所有人同時催馬衝了出去。
    沒有喊打喊殺聲，隻有噠噠的馬蹄聲。
    五千騎直到晉安大營兩裏外才分裂開來，如同三支利箭，同時射入唐軍的不同位置。
    “殺！”
    直到衝入營盤，喊殺聲驟然響起。
    一支支火箭射在士卒休憩的帳篷上，很快就在營盤裏燒起連天的火光。
    很快便有數不清的唐軍從帳中衝出，盔甲不齊，有的人甚至沒有兵器。
    安重榮長槍在手，揮舞間虎虎生風，一個照麵便將準備吹響號角的士卒斬殺。
    馬匹飛奔，將迎麵的士卒撞飛，一時間唐軍竟然結不起陣，便被晉陽軍衝得七零八落。
    安重榮殺得興起，越衝越深。
    兩千五百人也緊隨其後，見人就殺，唐軍不能抵擋，隻好四散奔跑。
    僅僅片刻之間，安重榮居然殺到了大營正中。
    太順利了。
    順利得有些過了頭。
    趙彥之護在安重榮身後，警惕地察覺到不對勁。
    “將軍，不能再往裏了，若是被唐軍包圍，咱們凶多吉少。”
    “哈哈哈。”安重榮將一名唐軍將領從馬上挑落，狂笑道：“唐軍已是喪家之犬，哪裏還有底氣結陣拒敵。”
    他不管不顧，繼續尋找中軍大帳。
    若是能萬軍中斬殺張敬達，那就是滔天大功。
    安重榮不知道的是，石敬瑭派出的另一支晉陽軍，也麵臨著立下滔天大功的機會。
    景延廣帶著一千五百人，從晉安寨的右側殺入，和安重榮的遭遇一樣，沒有遇到成規模的抵抗。
    很多唐軍幾乎是來不及反應，就被燒死在帳中。
    僥幸從大火逃出，也會被晉陽軍斬殺。
    眼看隊伍進得越來越深，生性謹慎的景延廣帶頭勒馬，準備回衝。
    就在這時，唐軍的喊聲讓他大喜。
    “保護大帥，保護大帥。”
    借著火光，晉陽軍驚訝地發現，就在百米之外，一隊親衛打扮的士卒，護著一個身穿醒目盔甲的將軍正在奔逃。
    “是張敬達。”
    景延廣大喜。
    “追擊張敬達。”
    相距不過百米，隻需片刻就能追上。
    這麽好的機會，哪怕是謹慎的景延廣也不想放過。
    一千五百騎兵朝著“張敬達”追擊而去，穿過層層營帳，眼看就要追上。
    可突然的一個轉彎後，眼前的景象讓景延廣目眥欲裂。
    眼前，原本聯結不斷的營盤驟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深坑，坑中都豎著木樁削成的尖刺。
    坑的後麵，是一排排拒馬，再後麵，則是陣列森嚴的唐軍。
    等你們很久了。
    隨著“張敬達”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直接將衝在最前麵的晉陽騎卒射殺了一片。
    前方的變故，後軍並不知曉。
    晉陽騎卒還在悍不畏死地往前衝，卻被前方的自己人擋住了去路，陣型發生了擠壓，很多士卒死在戰友的刀槍之下。
    沒有死在弓箭下的前軍，還沒來得及慶幸，身後傳來的推力將他們擠進了深坑之中，無論人馬，全都慘死。
    景延廣揮舞大刀，格擋住弓箭，悲憤地喊著有埋伏，掉轉馬頭準備撤退。
    可身後不知何時，也已經被唐軍圍住了。
    四麵皆敵。
    他別無他法，隻能手下的士卒認準一個方向嚐試突圍，可之前隻顧逃命的唐軍，這會兒卻英勇迎戰，居然絲毫不退，讓景延廣寸步難行。
    這支一千五百人的騎兵隊伍，儼然成了唐軍口中的肉，正在被一點點蠶食掉。
    另一邊。
    和安重榮，景延廣分開後，林北便下令全軍放慢速度，接近了晉安寨的左側。
    臨近營盤的時候，林北拿出一個哨子吹了幾聲，晉安寨內也響起同樣的聲音回應。
    “林指揮使，別來無恙。”
    晉安寨中，幾道身影迎了出來，為首的一個正是張敬達。
    林北下馬跪倒：“末將林北，拜見大帥。”
    張敬達讚許地點點頭。
    “多虧了你的消息。按照本帥推測，石敬瑭最多派出兩千人夜襲，沒想到這次居然派了五千人。要不是有你提醒，本帥的布置還真的是有些不足。”
    林北笑了笑：“大帥，可有信心將那四千人全都吃下？”
    張敬達搖搖頭：“我雖然安排了誘餌，可安重榮，景延廣也不是泛泛之輩。若是隻想突圍，隻怕留不下他們，隻求能多殺一些了。”
    張敬達也不貪心。
    時間畢竟太短，各種陷阱布置並不完備，能斬殺兩千人，就算意外收獲。
    大營遠處，喊殺聲不絕於耳，林北和張敬達打著商量，“大帥，還得讓兄弟們配合著演一場戲。”
    片刻後，晉安寨左翼也響起了喊殺聲，不時還有人怪叫一聲：“啊，我死了。”
    林北氣得踢了張嶽一腳：“哪有人會這麽喊，太假了。”
    張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假打假死，這個不專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