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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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深深一躬。
扶蘇能感覺到,張良這一次的誓言,是發自肺腑的。
其實扶蘇也能理解他。
張良乃貴族,舊韓後裔,其祖父和父親都是韓國的丞相。
若非韓國被滅,張良也極有可能位極人臣。
一門三丞相!
雖說國家已亡,但張良仍有一腔熱血。
他想殺始皇帝,想推翻大秦,並不是為了滔天之功,而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
百姓苦秦久矣。
直到遇見扶蘇,張良開始對大秦、對始皇帝有了改觀和新的認識。
從他最初的被迫,到後來的半推半就,再到最後的欣然接受,整個過程很微妙,但也很真實。
如今聽到扶蘇方才那一番言論,張良更加肯定,扶蘇公子,定會成為一代賢君!
即便不能,張良亦要將扶蘇推上帝位,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大秦,也因扶蘇公子的存在,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或許多年以後,百姓就不會把‘苦秦久矣’掛在嘴邊,而是會說‘幸誕大秦’。
隻因在這萬裏大秦,肯把黎民百姓當成‘人’來看的公子,恐怕隻有扶蘇了。
扶蘇之所以要留下張良,而不是殺了他,無非是惜才。
張良可是未來的謀聖,殺了多可惜!
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
況且,謀聖張良,是不可多得的賢臣。
但他需要個成長的過程。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扶蘇雙眼一轉,一條絕妙之計湧上心頭。
他轉過身,拉住張良的小手,“子房,我與你一見如故......”
聽得半句話,張良卻慌了。
他要幹嘛?
回想曾經,因男生女相,張良被許多潑皮誤認成了女子......
而扶蘇,看似和善的外表下,實則一副流氓相啊!
他到底要幹嘛?!
“子房,我想與你結拜,成為異姓兄弟。”
聽到這句話,張良幹咳一聲,算是放下心來。
“公子若不嫌棄,良願意。”
“好!”扶蘇重重點頭。
公堂內,一張畫像掛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張良卻皺著眉頭。
隻因畫像裏的人,是個麵紅長髯者,一身青袍,手握偃月刀。
“公子,他是?”張良問道。
這畫是扶蘇從天牢出來後,百無聊賴中畫的,雖說畫得不太像,卻也能讓人一眼瞧出畫的是誰。
當然了,張良不識此人很正常。
就算放眼整個大秦,也找不出第二個認識‘關二爺’的人。
“他是關二爺。”
“關二爺?”張良皺眉,“是神仙?”
扶蘇點頭,“武聖,也算神仙,最講兄弟情義。”
說完,扶蘇轉身走了出去,留下滿臉問號的張良在這裏。
“武聖......”
張良眉頭緊皺,他用力思索著。
身為舊韓貴族,張良不敢說滿腹經綸,卻也飽讀詩書,可偏偏對‘武聖’毫無概念。
不多時,扶蘇返回,端著一隻燒雞,一遝黃紙,一壇烈酒,三根油燭,還有幾個空碗。
???
張良依舊一腦袋問號,他要幹嘛?
扶蘇將燒雞放在正中間,油燭一字排開,倒了滿滿兩碗酒,把黃紙以燭火點燃,放在旁邊空碗裏。
扶蘇端著其中一碗酒,跪在關二爺畫像前。
張良雖然不解,可還是學著扶蘇點燃了剩下的黃紙,也端著一碗酒跪了下去。
“關二爺在上,今日我扶蘇,與張良結為異姓兄弟!”
說到這兒,扶蘇飲盡碗中酒。
張良見扶蘇神情莊重,雖心中仍對那‘關二爺’畫像存疑,卻也被這肅穆的氣氛感染。
他學著扶蘇的樣子,將碗中黃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本就白皙的麵頰泛起微紅。
“皇天後土,世所共鑒!”扶蘇的聲音清朗而堅定,“今我扶蘇,與張良結為異姓兄弟。”
“此生當禍福與共,生死不棄。”
“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三碗烈酒敬蒼天,從此兄弟肩並肩。”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扶蘇一連喝了三碗,重重叩頭。
看得張良嘴角直抽......
但同時,他亦心頭震動。
張良放下酒碗,整了整衣襟,朝著畫像,學著扶蘇那樣深深叩首。
“良,一介亡韓遺民,得公子不棄,願結金蘭。”
“自此,良之才智,良之肝膽,盡付兄長。”
“輔佐兄長,匡扶正道,安定天下,雖九死其猶未悔!”
“願與兄長,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張良最開始的聲音有些緊繃,但說到後來,變得流暢激昂。
起身後,扶蘇瞧見他那雙總是藏著深思與憂鬱的眸子裏,此刻燃起了熾熱的光。
扶蘇趕忙扶起他,嘴角上揚,用力拍了拍他那單薄的肩膀,“好!好兄弟!”
他指著那盆燒雞,“來,子房,黃紙已燒,烈酒已飲,吃了這雞,咱們就是兄弟了!”
張良看著那盆油光發亮的燒雞,又看看扶蘇那真誠快意的臉,心中最後一點因儀式古怪而產生的疑慮,也消散了。
他忽然覺得,這位大秦長公子,看似行事跳脫不羈,時常‘流氓相’且不按常理出牌,可他的內心......
張良也說不好,總而言之,他,不反感,亦不厭煩。
甚至還有點好奇。
“兄長,”張良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這‘關二爺’......”
“日後若有機會,還請兄長多為良講述其事跡。”
“武聖之義,良,心向往之。”
扶蘇哈哈一笑,攬住張良的肩膀,“放心放心,關二爺的故事,那可多了去了!”
“桃園三結義,溫酒斬華雄,千裏走單騎……”
“以後慢慢講給你聽!”
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可扶蘇心底卻在慶幸,幸好哥當初是學霸......
要不糊弄不過去啊!
張良,忒精明!
公堂內,燭火搖曳,映著畫像上那威風凜凜的關二爺虛影,也映著剛剛結拜的異姓兄弟的麵龐。
扶蘇側目,看著身旁清瘦的張良,卻發現他已目光湛然。
夜色宛如黑紗,輕柔鋪於青天之上,遮蔽白日。
“子房,”扶蘇又斟滿兩碗酒,遞過去一碗,“為了嶄新大秦,為了天下蒼生,幹了!”
“為了兄長之誌,為了天下黎民,”張良接過,目光堅定,“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