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魔鬼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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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青年,剛剛在他們麵前精準預言了連環殺人魔下一步動向。
恐懼,在一瞬間超越了震驚。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李建國。
這位身經百戰的刑偵隊長沒有絲毫猶豫,抓起對講機。
“一組二組,封鎖天譽華府所有出口。通知物業,關閉所有電梯,控製監控中心。”
“三組,帶上王鵬,立刻進入目標單元。記住,對方極度危險,允許使用致命武力。”
“狙擊手就位!封鎖大樓天台和所有可能的攀爬路線!”
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斷。
王鵬回過神,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看了一眼監視器裏那個依舊平靜的陳明,眼神裏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
“是!保證完成任務!”
王鵬大吼一聲,轉身就向外衝去,就像要用行動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
觀察室的門被重重撞開,又關上。
走廊裏響起一片急促、沉重的腳步聲,警笛聲由近及遠,撕裂了城市的夜幕。
整個刑偵總隊,像一頭被驚醒的雄獅,亮出了最鋒利的爪牙。
李建國放下對講機,轉過身看向那塊單向玻璃。
模擬室裏,陳明慢慢垂下了手。
那股屬於“幽靈”的,冰冷而自負的意識,正在退去。
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顫,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脫力。
每一次扮演,都會對自己的精神造成巨大的消耗。
【叮!】
【檢測到任務延伸:協助警方鎖定罪犯動向。】
【延伸任務完成度:初級。】
【獎勵結算:生命值+12小時。】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一股微弱的暖流湧遍全身,稍稍緩解了他精神上的疲憊。
陳明苦笑。
十二個小時。
真是廉價。
他抬起頭,隔著玻璃,仿佛能感受到李建國那灼人的視線。
他知道,事情還沒完。
當他踏進這間模擬室,當他說出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話時,他就已經和這個代號“幽靈”的案子,徹底綁在了一起。
……
天譽華府。
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裝修豪華的客廳裏。
王鵬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帶隊衝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讓這些見慣了血腥場麵的刑警,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兩具屍體倒在客廳中央,喉嚨被利落地切開,血液將昂貴的波斯地毯染成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搜!”
王鵬的聲音有些沙啞。
法醫和技術人員迅速上前,開始勘查現場。
“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鍾。”法醫很快給出了初步結論。
王鵬的心一沉。
十五分鍾!
從陳明做出預測,到他們趕到這裏,中間隻差了這短短的十五分鍾。
他快步走到窗邊,抬頭看向那個半開的通風口。
尺寸、位置,和他剛剛在市局模擬室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王隊,你看這個!”一個年輕警員在書房裏有了發現。
王鵬走過去,看到書桌上,一個家庭相框被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而相框旁,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放在那裏。
那是罪犯在行凶之後,還悠然自得地坐在這裏,一邊品茶,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這種挑釁和侮辱,讓王鵬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他們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不是輸給了那個該死的“幽靈”,而是輸給了那個叫陳明的演員。
對方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窺探到了魔鬼的內心,而他,卻隻能跟在魔鬼的身後,聞著那尚未散盡的血腥味。
“報告李隊,”王鵬拿起對講機,聲音裏充滿了挫敗,“我們來晚了。”
“現場情況?”李建國的聲音依舊沉穩。
“兩名受害者,夫妻。作案手法與前幾起一致。”王鵬頓了頓,補充道,“現場幾乎完美複刻了陳明的推演。”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
……
市局,觀察室。
當王鵬的報告傳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說之前陳明的預測是巧合,是蒙的,那麽現在,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印證著那場可怕的模擬。
李建國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果決。
“把陳明帶到審訊室。”
“不,帶到我的辦公室。”
這一次,不再是審訊。
而是求助。
陳明被帶出模擬室,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那股屬於“幽靈”的陰冷氣息已經完全消散,他又變回了那個看起來有些靦腆的普通青年。
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沒有人會把他和剛才那個指點江山、預言犯罪的“惡魔”聯係在一起。
李建國的辦公室裏。
李建國親手給陳明倒了一杯熱水,推到他麵前。
“陳明,我需要你的幫助。”李建國開門見山,語氣誠懇。
陳明捧著那杯熱水,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們的人撲空了,但你為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否則,傷亡可能會更大。”李建國沉聲道,“現在,我需要知道更多關於“幽靈”的一切。”
“我……”陳明抬起頭,眼神裏帶著掙紮,“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李建國死死地盯著他,“我不管你是怎麽知道的,是靠分析,還是靠別的什麽。現在,隻有你能“看”到他。”
陳明沉默了。
他看著杯子裏自己那張蒼白的臉,心中一片冰冷。
他沒有選擇。
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生命值,也為了阻止那個真正的惡魔。
“好。”
他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時,那股淡漠、疏離的氣息,又一次籠罩了他。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凝固。
連同李建國在內,辦公室裏的幾名資深刑警,都感到後頸一陣發涼。
“你們想知道什麽?”陳明開口,聲音平淡無波。
“為什麽?”一名白發蒼蒼的心理學專家,也是專案組的顧問急切的問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圖財?還是……別的?”
陳明,或者說“幽靈”,輕輕地笑了。
那笑容裏,帶著對這個問題的極度不屑。
“財?那是你們這些凡人才能想到的東西。”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穿梭不息的車流,眼神空洞。
“你們抓不住他,是因為你們總想從他身上找到邏輯,找到動機。”
“可他做這些,不需要邏輯。”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呼吸,一種本能。”
陳明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有一個很不愉快的童年。”
“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種虐待、毒打。那種隻會製造出暴躁、易怒的瘋子。”
“他經曆的,是無視。”
“徹底的,絕對的無視。”
“他可能是一個富裕家庭裏,不被期待的孩子。父母忙於生意,把他當成一個物件,一件家具。”
“他會被鎖在一個房間裏,很長,很長的時間。”
“房間裏有玩具,有食物,有一切物質上的東西,唯獨沒有聲音,沒有交流,沒有愛。”
“他會趴在門縫,看著客廳裏父母招待客人,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他會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張幸福的全家福。”
“他就在那個家裏,卻又像個幽靈,不存在於那個家裏。”
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所以,他在複製。”
“他潛入別人的家,站在黑暗裏,看著那些熟睡的人,就像在看童年的自己。”
“他品味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絕望,因為那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來自另一個人的真實情緒。”
“他不是在殺人。”
陳明走到那位心理學專家麵前,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
“他是在確認,確認那些幸福的家庭,和他一樣,是脆弱的,是可以被輕易摧毀的。”
“他每毀掉一個家庭,都是在告訴童年的自己:看,他們也沒什麽了不起。”
“這是一種儀式。”
“一種自我療愈的邪惡儀式。”
陳明直起身,重新走回窗邊。
“他會帶走一樣東西。”
“不是最值錢的,而是最有溫度的。”
“一枚戴了很久的婚戒,一張孩子畫的畫,一本寫滿了字的日記……”
“那是他從不曾擁有過的,家的證明。”
“他會把這些東西,帶回自己的那個房間,然後,在黑暗裏靜靜地欣賞。”
“直到,他再一次感到饑餓。”
話音落下。
陳明身體一晃,那股陰冷的氣息消散,他臉色煞白,扶著窗台,大口地喘著氣。
而辦公室裏,那幾位見慣了風浪的老刑警全都僵在原地。
他們的臉上,布滿了無法掩飾的驚駭。
因為陳明剛剛描述的那些細節……關於被忽略的童年,關於那種病態的儀式感……
完美地解釋了“幽靈”所有看似毫無邏輯的行為。
也解釋了,為什麽每一個案發現場,都會丟失一件看似無關緊要的小物件。
“把他……”李建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把他提到的,所有符合童年被長期忽視特征的失蹤人口、高知家庭的檔案,全都調出來!”
“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