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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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玄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的。
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
醫院。
但和普通醫院不同。
他躺在一個單人病房裏,房間很小,但很幹淨。床邊有各種監測儀器,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波形和數據。
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纏著繃帶。肋骨處傳來陣陣鈍痛,但比昨晚好多了。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
能動。
又試著調動靈力。
很微弱,但確實在恢複。
門開了。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進來,手裏拿著病曆本。
“醒了?”醫生走到床邊,看了看儀器,“感覺怎麽樣?”
“還行,”墨玄說,“陳安呢?”
“隔壁病房,還在睡,”醫生說,“他的傷勢比你重,腿骨骨折,內髒輕微出血,還有……神格受損。”
墨玄心裏一緊:“神格受損?嚴重嗎?”
“不好說,”醫生推了推眼鏡,“我是特事局的醫療顧問,姓孫。神格損傷這種病例……很罕見。我隻能用常規方法穩定他的傷勢,但修複神格……那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那怎麽辦?”
孫醫生沉默了幾秒:“也許……隻能靠他自己恢複。”
墨玄不說話了。
他看向窗外。
天已經亮了,雨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的。
“今天是周幾?”他問。
“周四,”孫醫生說,“你們昏迷了一整晚。現在是上午九點。”
周四。
距離下周三,還有六天。
“學校那邊……”墨玄又問。
“江楓在處理,”孫醫生說,“操場上的裂縫已經閉合,陰兵消失了,但留下了不少痕跡。特事局正在做善後工作,植入虛假記憶,修改監控錄像……老一套。”
他頓了頓:“不過,昨晚的事鬧得有點大。有附近的居民報警,說聽到學校裏有爆炸聲。警方已經介入,但特事局壓下來了。”
“壓得下來嗎?”
“壓不下來也得壓,”孫醫生說,“在十月初一之前,不能引起大規模恐慌。”
門又開了。
江楓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一夜沒睡,眼睛裏有血絲,胡子拉碴的。
“醒了?”他走到床邊,看了眼儀器,“恢複得挺快。”
“陳安怎麽樣了?”墨玄問。
“還在睡,”江楓說,“孫醫生說,他的身體傷勢在好轉,但精神層麵……不太好。”
“什麽意思?”
“他在做噩夢,”江楓說,“一直在說夢話,喊你的名字,還有……喊‘不要’。”
墨玄握緊了拳頭。
“我能去看看他嗎?”
“等你能下床了再說。”
墨玄掀開被子,想下床。
但一動,肋骨就傳來劇痛。
“別亂動,”孫醫生按住他,“你的肋骨斷了三根,內髒也有輕微挫傷。至少要在床上躺兩天。”
“兩天太長了,”墨玄說,“我們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也得有,”江楓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對付鬼帝,連走路都費勁。”
墨玄咬牙,但還是躺了回去。
他知道江楓說得對。
他現在太弱了。
弱到連下床都困難。
“趙虎呢?”他想起昨晚那個突然出現的家夥。
“在醫院,”江楓說,“普通的醫院。他被陰兵的武器劃傷了,傷口感染了陰氣,但不算嚴重。特事局已經處理過了,他會以為自己是在學校打架受的傷。”
“他……為什麽能看見陰兵?”
“這個問題我也在想,”江楓說,“可能他天生靈感強,或者……有特殊血脈。等這件事結束了,我會給他做個全麵檢查。”
病房裏安靜下來。
隻有儀器發出的“滴滴”聲。
過了一會兒,墨玄問:“接下來怎麽辦?”
江楓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昨晚我們破壞了操場陣眼,暫時打斷了鬼帝的計劃。但他肯定會采取下一步行動。”
“什麽行動?”
“不知道,”江楓搖頭,“但特事局的分析是,他可能會加快進度。在十月初一之前,完成所有準備。”
“那我們……”
“我們需要更多情報,”江楓說,“關於鬼帝的真實目的,關於他布置的其他陣眼,關於他的弱點……任何情報。”
他看向墨玄:“你們昨晚在裂縫下麵,看到了什麽?”
墨玄回想了一下。
“四個黑袍人,在維持陣法。他們稱我為‘仙尊大人’,說鬼帝想見我。”
“還有呢?”
“裂縫下麵……很陰森,像地獄的入口。岩壁上有黑色的藤蔓,會動,像活物。”
江楓記錄了下來。
“還有嗎?”
墨玄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
“陳安說……他能感覺到陣法節點。而且,他能命令陰兵……雖然隻成功了一瞬間。”
江楓的筆停下了。
“閻王血脈……”他喃喃道,“也許……這是我們的突破口。”
“什麽意思?”
“陳安是閻王轉世,對陰間生物有天然的壓製力,”江楓說,“雖然他現在力量很弱,但這種壓製力是存在的。如果我們能想辦法強化這種壓製力……”
他沒說完,但墨玄聽懂了。
“怎麽強化?”
“不知道,”江楓說,“但特事局的檔案裏,也許有相關的記載。我等會兒去查。”
他站起身:“你好好休息。下午蘇晴會來看你,帶一些訓練數據。”
“訓練?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訓練?”
“不是身體訓練,”江楓說,“是精神訓練。你的意識比身體強得多,可以用冥想的方式,恢複靈力,提升控製力。”
“有用嗎?”
“總比躺著強。”
江楓走了。
孫醫生也走了。
病房裏隻剩下墨玄一個人。
他看著天花板,開始嚐試冥想。
閉上眼睛,調整呼吸,感受體內的靈力流動。
很慢。
這具身體的資質真的太差了。
經脈堵塞嚴重,靈力像在泥濘中前進,每一步都很艱難。
但墨玄有耐心。
他活了上萬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小時後,他睜開眼睛。
靈力恢複了一點點,大概相當於煉氣期一層的一半。
杯水車薪。
但聊勝於無。
門開了。
蘇晴走了進來。
她今天沒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閑裝,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感覺怎麽樣?”她問。
“還行。”
蘇晴從包裏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劃了幾下。
“昨晚的戰鬥數據我分析過了,”她說,“你的靈力輸出峰值達到了煉氣期五層,但持續時間隻有三秒。陳安的閻王之力峰值更高,但更不穩定。”
她把平板遞給墨玄。
屏幕上是一些複雜的曲線和圖表。
“你看這裏,”蘇晴指著一條曲線,“這是你使用破陣劍時的靈力波動。波動很大,說明控製力不足。”
“我知道。”
“所以,接下來的訓練重點,是靈力控製,”蘇晴說,“我會教你一些特事局開發的冥想技巧,可以幫助你更精細地控製靈力流動。”
“現在?”
“現在。”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蘇晴教了墨玄三種冥想方法。
一種是“內視法”,可以清晰感知體內靈力的流動路徑。
一種是“凝神法”,可以提高精神集中度。
還有一種是“煉化法”,可以加速吸收外界靈氣,轉化為自身靈力。
這些方法,對墨玄來說太基礎了。
他在天玄宗時,學的是更高深的功法。
但以現在的身體狀況,這些基礎方法反而更實用。
“試試看,”蘇晴說,“先從內視法開始。”
墨玄閉上眼睛,按照蘇晴教的方法,開始內視。
意識沉入體內。
他“看”到了自己的經脈。
像一條條幹涸的河道,堵塞嚴重,靈力在其中艱難流動。
他嚐試用意識引導靈力,衝擊堵塞的地方。
很痛。
像用針在刺經脈。
但他咬牙堅持。
一點一點,衝擊。
一個小時後,他睜開眼睛,渾身是汗。
“怎麽樣?”蘇晴問。
“衝開了一小段,”墨玄說,“但……太慢了。”
“慢是正常的,”蘇晴說,“經脈堵塞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但隻要堅持,總會有效果。”
她看了眼時間:“好了,今天先到這裏。你休息一下,下午我再來看你。”
蘇晴走了。
墨玄躺在床上,感覺身體更虛了。
剛才的衝擊,消耗了大量精力。
但效果也是有的。
他感覺靈力流動稍微順暢了一點。
雖然隻是一點點。
中午,護士送來了午餐。
很清淡,白粥和小菜。
墨玄勉強吃了一些。
然後他又開始冥想。
這次,他嚐試用煉化法吸收外界靈氣。
但很快發現一個問題。
這間病房……有陣法。
不是防禦陣法,也不是攻擊陣法。
是隔絕陣法。
隔絕了外界靈氣。
他根本吸收不到多少靈氣。
“故意的……”墨玄喃喃道。
特事局在限製他的恢複速度。
為什麽?
怕他恢複太快,失控?
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他不知道。
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被監視,被限製,被控製。
下午,江楓又來了。
這次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陳安醒了。”
墨玄立刻坐起來:“我能去看他嗎?”
江楓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但別聊太久。他還很虛弱。”
墨玄下了床,在江楓的攙扶下,慢慢走到隔壁病房。
陳安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睛是睜開的。
看見墨玄,他微微笑了一下。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很輕。
“沒事,”墨玄在他床邊坐下,“你呢?”
“疼……”陳安說,“全身都疼……”
“正常,”孫醫生在旁邊說,“骨折,內出血,還有神格損傷……不疼才怪。”
墨玄看著陳安。
陳安的眼睛裏有血絲,眼神很疲憊。
“你……做噩夢了?”墨玄問。
陳安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夢見……什麽了?”
“夢見……”陳安咬了咬嘴唇,“夢見我變成了鬼帝。”
墨玄心裏一緊。
“什麽意思?”
“我夢見……我穿著黑袍,戴著麵具,站在祭壇上,”陳安的聲音在發抖,“下麵……是所有的學生。他們在哭,在喊,在求饒……但我……我笑了。”
他閉上眼睛,眼淚流了下來。
“我下令……殺了他們。”
病房裏一片安靜。
隻有儀器發出的聲音。
“那隻是夢,”墨玄說,“不是真的。”
“但感覺是真的,”陳安說,“那種感覺……很真實。就像……我曾經做過那種事。”
“你沒有。”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是陳安,”墨玄說,“不是鬼帝。”
陳安睜開眼睛,看著他。
“墨玄……如果……如果我真的是壞人呢?”
“你不是。”
“但如果……”
“沒有如果,”墨玄打斷他,“你是陳安,我的同桌。這就夠了。”
陳安不說話了。
但他抓住了墨玄的手。
握得很緊。
像抓住救命稻草。
“別放手……”他小聲說,“別讓我……變成怪物。”
“不會的,”墨玄說,“我保證。”
他們在病房裏待了半個小時。
然後孫醫生進來,說陳安需要休息。
墨玄回到自己的病房。
躺在床上,他看著天花板。
腦子裏全是陳安的話。
“如果我真的是壞人呢?”
這句話,像一根刺,紮在心裏。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三百年前,陳安是閻王。
閻王是什麽?
冥府的統治者,掌管生死輪回。
聽起來很崇高。
但墨玄知道,冥府不是什麽好地方。
那裏充滿了痛苦,絕望,怨恨。
而在那樣的地方當了上千年統治者的人……
真的還能保持本心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現在的陳安,是他的同桌。
是個會害怕,會哭,會做噩夢的高中生。
這就夠了。
門又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個陌生人。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斯文。
但他走進來的時候,墨玄感覺到了。
壓力。
不是靈力上的壓力。
是……權勢上的壓力。
“你是周默?”男人問。
“是。”
“我是特事局南城分部的負責人,姓李,”男人說,“可以叫你墨玄嗎?”
“隨你。”
李部長在床邊坐下。
“你的情況,江楓都向我匯報了,”他說,“無情道仙尊,渡劫失敗,穿越到高中生身上……很傳奇的故事。”
墨玄沒說話。
“我也不繞彎子,”李部長說,“特事局需要你的幫助。”
“什麽幫助?”
“對付鬼帝,”李部長說,“你的戰鬥經驗,陣法知識,還有……你和秦廣王的關係,都是寶貴的資源。”
“我會幫忙。”
“不隻是幫忙,”李部長說,“是合作。特事局會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援,包括裝備,情報,醫療……而你們,要成為特事局的外勤人員。”
“外勤人員?”
“對,”李部長說,“有編製,有工資,有保險。當然,也有責任。”
“什麽責任?”
“服從命令,完成任務,保守秘密,”李部長說,“很簡單的三條。”
墨玄沉默了幾秒。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們會采取必要措施,”李部長的語氣很平靜,“消除你們的記憶,送到安全的地方,確保你們不會幹擾我們的行動。”
“這是威脅?”
“這是現實,”李部長說,“你們已經卷進來了,而且卷得很深。現在退出,已經來不及了。”
他說得對。
墨玄知道。
從他們第一次遇到黑袍人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需要考慮。”他說。
“可以,”李部長站起身,“給你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答案。”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
“對了,”他回過頭,“你的同學們,你的老師們,還有這所學校……他們的安全,都取決於你的選擇。”
說完,他走了。
病房裏又隻剩下墨玄一個人。
他看著窗外。
天空還是陰沉的。
像他的心情。
沒有選擇。
從來就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