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車間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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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瓶好酒被喝得底朝天,酒後文仟尺微醺,上了房頂,歪靠到躺椅上看星星。
    天寒地冷的季節,齊剛帶了件外衣隨後跟了上來,上來第一句話是問:“彎梁山回來,不想說點什麽?”
    文仟尺沒吱聲,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齊剛給仟尺蓋上外衣,說:“李正昆跟蔡賀棟走得很近,你得當心。你大概不知道,孔嫻熟以前是蔡賀棟的情人,事情很簡單。”
    事情不簡單!
    彎梁山的大人物蔡賀棟是在向他文仟尺亮劍,處理霍純鋼是在請他入局,為舅子蕭山討公道。
    戰鬥已然打響,他死我活的較量得把齊剛撇開。
    文仟尺拿開了蓋在身上的衣服,一本正經地告訴齊剛,“霍純鋼的意外真就是個意外。李正昆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妄自揣測。”
    “怎麽這麽假?”
    “假?莫非你希望我一生一世不得安寧?”
    這話沒法再說了。
    。。。。。。
    文仟尺想得通透:以他現在的體量沒法處理蔡賀棟,主動出擊無異於以卵擊石。
    忍!
    等,等機會。
    仟尺依舊整天無所事事,唯有不同的是身上藏了一把剔骨刀。
    。。。。。。
    糟老頭召見文仟尺。
    北風呼嘯,木工廠的天空飄著零零碎碎的雪花,取暖的回風爐火焰繚繞,黃魁戎端著大茶缸在窗前看窗外,不太搭理文仟尺,那種不信任,失望的情緒就像一棵老樹,樹大根深。
    僵了一會,文仟尺提起白煙翻滾的茶壺給糟老頭續茶。
    黃魁戎一連看了他兩眼,說:“廠裏的骨幹調了一批去了望城坡聯營廠,解木車間群龍無首,你下去代職。”
    文仟尺的反應讓黃魁戎失望。
    文仟尺沒反應。
    如此淡定,黃魁戎著實難以消化,不等他撩手文仟尺便下了車間,沒修養,沒規矩,糟老頭差點把茶缸摔了。
    文仟尺心裏微笑,帶著微笑下車間,代理車間主任。
    車間反應冷淡,外麵下著雪不冷才怪,走馬上任的就職,車間裏沒人正眼看他,一堆又一堆三五成群,一個個烤火取暖,一個個斜眼關注,機器沒人開動像是停產罷工,又像是等新人發話,或者還有別的什麽意思。
    文仟尺沒去理會他們,坐上主任的工位抽了半支煙,滅了煙頭拿起大掃帚走了出去,甩開膀臂大門外掃雪,沒一會車間鈴聲大振,隨即機器開動了起來,車間職工依次上崗,生產流水線開始了運轉。
    製度的慣性成就了文仟尺的無為而治。
    。。。。。。
    木工廠有不少女工,解木車間也有不少女工,對她們仟尺少有接觸,下了車間接觸多了起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文仟尺的本性著實難以恭維。
    車間有個小少婦叫段柔,段柔是個小骨骼女人,模樣俊俏,長得水靈白嫩,一年四季穿在身上的都是色彩不一,款式不一,厚薄不一的裙裝。
    蝴蝶一樣的段柔與何敏一樣不擅與人交往。
    段柔不同於何敏,段柔的工作挺辛苦,負責清理解木車間的木屑,工作時間長,下班時間晚,空降車間的文仟尺決意施恩於她。
    對仟尺而言,大美莫過於女人,段柔與何敏宛如兩道風景線,實用性段柔略勝一籌,仟尺甚至臆想段柔的底線和膽量,缺乏根據依據的揣測過於活躍。
    段柔可沒他臆想的這般活躍,他把段柔想偏了。
    段柔守婦道,對文主任更是敬而遠之,避嫌。
    ——這種事哪能由她。
    。。。。。。
    寒冬電力緊張,為了錯開用電的高峰期許多單位白班改夜班,木工廠也不例外。
    電力局往往午夜供電,這使得冬天的夜班越發難上,特別是去遠在郊外的木工廠,職工多半是天黑前進廠,等半夜上班。
    很是辛苦,微不足道的夜班費確實成不了亮點。
    文仟尺是亮點,忙前忙後,整個晚上都在幫忙,都在忙碌。
    夜班段柔上得最輕鬆,分內事幾乎都被文主任給做了,無故獻殷勤必有大企圖,麵對難於拒絕的實惠,段柔不傻,裝傻而已。
    就這樣時過半月,作為回報,段柔試著幫著文主任做了一些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從泡茶到整理主任辦公室,一個不小心把衣褲給洗了,泛泛之交發生了變化。
    仟尺有心,段柔無意。
    從無意到有心說難不難。
    那天段柔上班路上與主任偶遇,那天文主任沒騎摩托車,騎著一輛半新不舊的二八大杠,偶遇段柔,開口就說:“巧了。”
    不擅交往的段柔實誠,問:“什麽巧了?明明是你在等我。”
    “是啊!”
    文主任倒也直接,“等了你半小時,都有些等急了。”
    即便是他文仟尺也沒想到,段柔一句話脫口而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說著自己先笑了,笑得不好意思。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前期努力沒有白費。
    吃豆腐趁熱,打鐵趁熱,文主任說了:“我打算給你換一份工作,擔心可能會有一些閑言碎語。”
    段柔反問:“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我肯定是怕啦!隻怕壞了你的好名聲。”
    段柔再次反問:“好名聲能當飯吃還是能禦寒遮羞?”
    話趕話點到即止,逼急了雞飛蛋打,文仟尺跳開話題,說起天氣,說起天寒地凍。
    段柔穿著橘色大衣,騎著彎梁自行車,像一葉柳葉在寒風中飄曳,觀音臉凍得紅通通,確實若人憐愛。
    。。。。。。
    段柔務實,兩三天不見工作變動便找文主任問話。
    哪是問話,是問責。
    文仟尺真想問上一問回報是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說:“車間記錄賽鳳仙得調出車間騰出空位。”
    顯然這事得經過廠長黃魁戎,有難度,要機會,要時間。
    段柔怏怏而去,她還知道自己的斤兩屬於缺斤少兩的那種。
    段柔剛走,負責望城坡聯營廠事務的原辦公室主任於海電話打進解木車間,找文仟尺說他要的人賽鳳仙怎麽遲遲不能到崗?
    夜班熬人,特別是女人。
    文仟尺不是不放,壞壞的拖著是想看看一本正經的車間記錄賽鳳仙怎麽跟他說話,怎麽解釋於海的關照。
    至於激進務實的段柔,涼涼再說,麵對隻想獲取不想付出的段柔,文仟尺自然而然的跟著打起了小算盤,和她談感情應該是件愚蠢的事,眼下要避免竹籃打水一場空。
    車間記錄僅次於車間主任,僅次於中層幹部。
    段柔活脫脫熱鍋螞蟻,機會稍縱即逝,權衡利弊,段柔思量再三,決定鋌而走險:約會文仟尺文主任。
    這事不能讓丈夫劉誌鋼知道,這事隻能他知我知,天知地知。
    周日約會,斷岩水庫。
    文仟尺欣然應邀。
    。。。。。。
    斷岩水庫是個偏僻幽靜的風景區,兩人各懷心事,幸福250提供了交通便利。
    周日天空放晴,久違的陽光普照大地,大氣候使人心情愉悅,水嫩白皙的段柔穿著橘色大衣,頭戴麵紗,掩人耳目,上車取式側坐,除上下方便之外,還能避免身體上的親密接觸,仟尺沒計較卻是很在意,如此防範,出遊不是多此一舉!
    莫非是為了散心,陶冶情操,完了帶著滿滿的好心情回家與劉誌鋼釋放能量。
    文仟尺想偏了,當0073駛上山路,背後側坐的段柔側身貼了上來,驚喜之餘,慚愧之至。
    摩托車進入景區,段柔拉開了距離,小心謹慎的態度體現著又愛又怕的糾結,冰火兩重天的煎熬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來他把她想錯了,看錯了,段柔不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
    文仟尺感受著她既平庸又淡雅的氣息,離開服務區,兩人遊山看水,朝沒人的地方走,一邊說著廠裏的事,說到車間自然少不了車間記錄賽鳳仙。
    “沒結婚做了單親媽媽,說丈夫在遠方,我看就是哄人的鬼話。”
    文仟尺沒接她的話,這話不好接,段柔追問,仟尺隻好說:“人嘛!就是個獨立的個體。”
    “人家說東,你說西。”
    段柔說著歎了口氣,“我覺得我對不起劉誌鋼。”
    這是她自己的問題,仟尺發現了草叢裏的鳥窩,問段柔:“會不會有鳥蛋?”
    “鳥蛋,樹上的鳥窩才會有。”
    “你找樹上的鳥窩,鳥蛋我來掏。”
    段柔真就去了,頭都沒回。
    文仟尺跟了兩步,坐到了山坡的枯草上,喝水曬太陽,過了一會不見樹林段柔的動靜,仟尺起身一路找去。
    陽光正盛,樹林炎熱,段柔脫了大衣在一棵大樹下麵午休。
    睡美人,仟尺悄悄地摸了上去,段柔沒反應,仟尺的膽量大了起來,段柔動一下,接著緩慢地把他推開,起身坐了起來靠著樹幹,倏地仰頭撞樹,一下,兩下,三下,這還了得,想撞死!
    文仟尺一把將她拖住,段柔轉身撲到他懷裏,渾身抽搐,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