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是哼著歌回到新手村的。
    那調子七拐八繞，不成篇章，但洋溢著的快活勁兒，隔著二裏地都能感受到。他走起路來，也帶著點不同於常人的輕快，不是那種等級提升、裝備煥新的大佬步伐，而是一種……仿佛撿到了天上掉下的餡餅，並且發現這餡餅還是韭菜雞蛋加倍餡的、能無限續杯的竊喜與滿足。
    雖然他的等級依舊可憐巴巴地掛在3級（主要經驗來自不小心打死的兔子和史萊姆），身上的裝備也還是那套風吹就透的“新手三件套”，但林夜感覺自己的內在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具體變化就是：狀態欄裏，F級能力的列表又壯大了好幾行，像什麽【硬骨頭】、【草上飛】、【平衡性】、【微弱流血抗性】、【野獸威壓抵抗（微弱）】、【狡兔三窟】……林林總總，十幾個被動技能和一個小位移，五光十色，琳琅滿目。
    單個拎出來，效果寒酸得讓人想掉眼淚，但林夜秉持著“蚊子腿也是肉，集腋也能成貂”的樂觀主義精神，覺得自己的“六邊形戰士（未完成版）”之路，已經邁出了堅實的一小步。
    “嗯，防禦、移動、生存、特異性抵抗，都有了初步的、極其微弱的積累。”他一邊走，一邊像個將軍檢閱部隊一樣，在心裏盤點著自己的“資產”，“接下來，就是繼續豐富技能庫，並且尋找將這些微弱優勢組合放大的機會！”
    他的首要目標，自然是那個已經對他產生“職業倦怠”的獠牙狼哥。但林夜也明白，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狼哥要一次一次死。在繼續去騷擾狼哥之前，他得先解決幾個現實問題。
    第一，肚子又餓了。之前的黑麵包已經消耗殆盡。
    第二，需要一點啟動資金，至少保證餓不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驗證一個猜想：除了被怪物擊殺和摔死，完成正常的遊戲任務，會不會對他的“向死而生”天賦有額外的幫助？或者說，死亡獲得的技能，能否在任務過程中起到奇效？
    本著實踐出真知的原則，林夜再次來到了人頭攢動的新手村任務發布區。這一次，他目標明確，避開了那些需要組隊或者耗時漫長的任務，專門挑選那種看起來簡單、直接、粗暴的——比如，殺怪收集類。
    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閃爍著銀光的任務上。
    【王大叔的煩惱（續）】
    任務描述： 該死的野豬！它們不僅糟蹋了我的莊稼，還撞壞了我新修的籬笆！年輕的冒險者，如果你有能力，請去教訓一下那些可惡的家夥！收集20根【野豬的獠牙】給我，我會給你豐厚的報酬！
    任務要求： 收集【野豬的獠牙】0/20。
    任務獎勵： 經驗值300點，銅幣50枚，【結實的皮甲】x1。
    接取條件： 等級3級。
    “野豬？獠牙？這個我熟啊！”林夜一看，樂了。剛剛在獠牙狼哥那裏受了那麽多“熏陶”，對帶獠牙的生物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以及強烈的、想要掰斷它們獠牙的衝動）。
    而且，獎勵裏有一件【結實的皮甲】！這對他現在這身“乞丐裝”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雖然防禦力可能也高不到哪裏去，但至少看起來像那麽回事了，不至於走在村裏都被其他玩家投來同情的目光。
    “就它了！”
    林夜果斷接取了任務。地圖上立刻標記出了野豬的活躍區域，就在村子另一頭的山坡上。
    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任狼宰割的菜鳥，而是一個帶著十幾個“被動光環”的男人！
    來到野豬坡，這裏的玩家數量明顯比史萊姆平原要少一些。畢竟野豬是LV5的怪物，對於普遍還在24級掙紮的新手來說，有點難啃。一隻隻膘肥體壯、獠牙外翻的【暴躁野豬】正在山坡上悠閑地拱著土，時不時發出威脅的哼哧聲。
    林夜觀察了一下，選中了一隻落單的野豬。他激活【靈魂感知】，確認周圍十米內沒有其他玩家或者潛在的搶怪者（主要是防別人搶他的……死亡機會？），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不遠處另一個正在艱難單挑野豬的戰士玩家目瞪口呆的舉動。
    隻見林夜沒有像常人那樣小心翼翼地從背後接近，或者利用地形卡位，而是……直接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那隻野豬的正前方，然後撿起一塊土坷垃，精準地扔在了野豬的腦門上。
    “啪！”
    1。
    野豬吃痛，抬起頭，小眼睛裏瞬間充滿了被冒犯的怒火。它後蹄刨地，低著頭，亮出鋒利的獠牙，發動了標誌性的【衝撞】！
    “來得好！”林夜不驚反喜。他這次不打算硬抗，而是要測試一下新獲得的【狡兔三窟】和【危險直覺】的配合效果。
    他緊緊盯著衝來的野豬，在它即將撞上自己的前一刹那，心中默念：“翻滾！”
    唰！
    他的身影向側後方快速滑出一段距離，動作雖然依舊有些踉蹌，但比起之前的懶驢打滾，已然多了幾分……呃，戰術性後撤的影子？
    野豬的衝撞落空了，由於慣性，它衝出去好幾米才停下來，有些茫然地晃了晃腦袋。
    “成功了！”林夜心中一喜。雖然冷卻時間長達30秒，但關鍵時刻能躲開一次攻擊，就是巨大的進步！
    他趁此機會，快步上前，對著野豬的屁股就是一記【重擊】！
    “噗！”
    12！
    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數字飄起。野豬的血條肉眼可見地減少了一小截。
    “嗷！”野豬吃痛，更加憤怒，轉過身再次撞來。
    這一次，【狡兔三窟】還在冷卻，林夜隻能嚐試走位躲閃。但5點敏捷的現實是骨感的，他勉強側身，還是被野豬的獠牙刮到了大腿。
    28！
    血條猛降一截，劇痛傳來。
    “嘶！”林夜倒吸一口冷氣，但他沒有慌亂。得益於多次死亡（以及對疼痛的耐受度被動提升？），他反而更加冷靜。他一邊繞著野豬移動，一邊觀察它的動作。
    他發現，野豬的【衝撞】技能似乎有短暫的僵直。隻要躲開第一下，就有攻擊的機會。
    於是，一場艱苦卓絕的“二人轉”開始了。林夜憑借著【狡兔三窟】和一點點可憐的走位，艱難地與野豬周旋。他攻擊力低，殺一頭野豬需要砍上七八劍，期間還要挨上兩三下。好在有【快速回血】和【皮糙肉厚】等技能支撐，加上他時不時啃一口黑麵包，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磨死了第一隻野豬。
    【擊敗暴躁野豬，獲得經驗值35點。】
    【獲得物品：【野豬的獠牙】x1，【破損的皮革】x1。】
    “呼……累死爹了。”林夜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殺一隻同級的普通怪都這麽費勁，他對自己“幸運1”導致的低攻擊和低命中有了更深的認識。
    “看來，想靠正常打怪升級，對我來說是條荊棘路啊。”他歎了口氣，但隨即又振作起來，“不過，重點是，我證明了這些F級能力，在實戰中確實有用！雖然微乎其微，但疊加起來，量變引起質變！”
    他休息片刻，起身尋找第二隻野豬。
    這一次，他換了個思路。既然正常打這麽累，何不……繼續發揮自己的“優勢”呢？
    他找到一隻野豬，衝上去，不閃不避，硬吃了對方一記衝撞，然後在野豬攻擊間歇，拚命輸出。血線危險了，就啃麵包。等到實在扛不住了，就被野豬ng死，然後複活滿狀態回來，繼續找這隻豬或者它的同伴“報仇”。
    死亡，複活，再戰。
    效率……竟然比小心翼翼打怪還要高那麽一點點？因為省下了大量走位和恢複的時間，雖然死亡會跑一小段路，但複活是滿狀態，而且每次死亡還能獲得一個新技能！
    於是，野豬坡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個戰士玩家，不是在打野豬，就是在去複活點然後跑來打野豬的路上。他死得花樣百出，時而被撞死，時而被獠牙挑死，時而被連續攻擊磨死。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一次比一次興奮。
    “哈哈哈！【厚皮LV1】！防禦又加了一點！”
    “哦？【蠻力抵抗LV1】？減少少量力量型怪物傷害？好東西！”
    “【堅韌不屈LV1】？血量低於10%時，防禦暫時提升5點？絕境神技啊！”
    當他終於湊齊20根獠牙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死了多少次。等級勉勉強強升到了4級，而狀態欄裏的F級能力，又多了七八個，五花八門，幾乎成了野豬各種攻擊方式的抗性合集。
    他心滿意足地回到村子，找到了王大叔。
    “王大叔，你要的獠牙！”林夜將一堆還帶著血絲的獠牙倒在王大叔麵前，氣勢十足，仿佛不是交任務，而是上繳戰利品。
    王大叔看著這堆獠牙，又看了看雖然等級不高，但渾身散發著一種“我死過很多次但我很強”的謎之自信的林夜，愣了一下，才接過獠牙。
    “呃……謝謝你，勇敢的年輕人。你……辛苦了。這是你的報酬。”
    【完成‘王大叔的煩惱（續）’，獲得經驗值300點，銅幣50枚，【結實的皮甲】x1。】
    一道白光閃過，林夜升到了5級。他迫不及待地換上了那件看起來厚實了不少的皮甲，防禦力果然提升了一小截。
    “不錯不錯，雙喜臨門！”林夜美滋滋地想。雖然過程曲折（且頻繁死亡），但結果是好 的。他證明了“自殺流”同樣可以完成任務，甚至效率還不低（從獲得技能的角度看）。
    他揣著剛賺的50銅幣，正準備再去買點黑麵包，然後繼續去找狼哥“交流感情”，目光卻被村口布告欄上一條新刷新的、字體加粗的公告吸引了。
    【全村緊急通知！】
    內容： 近日，村子北麵礦洞附近出現大量變異的巨型毒蜘蛛，已有多名礦工受傷失蹤！現征集勇敢的冒險者前往清理！此任務極其危險，建議等級8級以上，組隊前往！
    任務獎勵： 未知（視完成情況而定）。
    “變異毒蜘蛛？礦洞？危險？未知獎勵？”林夜摸著下巴，眼睛又開始放光。
    這聽起來，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高級“死亡修煉場”啊！
    雖然建議等級是8級，他才5級，但那有什麽關係？他又不是去殺怪的，他是去……嗯，進行“極限環境下的生存能力測試”和“技能多樣性獲取實踐”的！
    “決定了！”林夜一拍大腿，“下一個目的地，北麵礦洞！蜘蛛兄弟們，我林夜來給你們送溫暖（和死亡）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新的、奇特的F級能力在向他招手。比如【劇毒抵抗】、【蛛網束縛抵抗】、【複眼恐懼抵抗】等等……
    希望那些蜘蛛，比狼哥更有耐心一點。
    林夜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再次踏上了征途。隻是他沒注意到，當他轉身離開時，那個剛剛發布任務的村長，看著他的背影，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帶著某種深意的光芒。
    這個不怕死的年輕人，似乎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