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探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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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斌一直感到不舒服,或許是因為昨天和韋豹三人打架造成的體傷,太陽照到眼睛,讓他非常難受,有那麽一刻,差點眩暈倒地。
    但另一方麵,他又不想很快回到303號房,他挺想在走廊裏和木莎多呆一會兒,那怕是隻能看著她的背影。
    遠處的女子號房,傳來一陣喊叫聲,可能是木莎走進了號房,她手裏的物品被號房的人看見了。譚斌不敢想象女號房的場景,也許木莎就是那個被欺負、蹂躪的對象。
    嘈雜的聲音一直傳到譚斌的耳朵裏,他愣在那,就像孤立於喧囂海洋中的一個寂靜的小島。漸漸地,混成一片的聲音被大門遮擋。
    “快進號房!愣在那幹嗎?”看守員已經到了303號房,打開大門,回頭發現譚斌還愣在走廊裏,大聲喊道。
    譚斌回過神,動作緩慢,遠遠地望向女號房的方向,片刻後,低下頭,走進號房。
    萬磊正站在門前,譚斌一出現的時候,他就走上來望著他手裏的袋子,麵上帶著一點期待的神色。但是他看見譚斌臉色不好,麵上罩上了一層冷霜,就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
    萬磊托著頭,又沉默了一會。一直看到譚斌坐到鋪位上,才開口道:“大哥,有什麽事情,你該說說了。”
    譚斌並沒有回答萬磊的問話,他的思維還沉浸在對木莎的幻念中,他在想象木莎回到女號房可能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這次見麵之後,這個闖進他命運中的女人,已經帶給他太大的刺痛感。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自己在斂屍房,看見的一定是侄女譚一豆的屍體,也不會被弄進這拘留所。
    在進入號房之初,最叫譚斌痛苦的是,他還有自由人的意識。例如,他想到大梅沙的海灘上,曬一下太陽,然後朝著大海走去,想象著最先衝到腳下的浪花發出的聲響,想著跳進海水中的解脫感。
    這時,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被禁錮在303號房中,麵前是一直盯著他看的萬磊,這種不適應感讓他有了被囚禁的意識。
    “你說什麽?沒事,袋子裏有吃的,自己拿。”譚斌的意識恢複後,將袋子交給萬磊,自己側身就躺倒在鋪位上,他身心的痛苦瞬間淹沒了他。
    萬磊拿到譚斌的袋子,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他找到了平時自己都不愛吃的蛋黃派,但看見它們,卻如同看見嬌嫩的仙女一般。有些愛不能自拔了,三兩下就吞噬了兩塊,他不敢太貪心,畢竟這是大哥的。
    蛋黃牌的香味溢滿號房,許多雙眼睛都貪婪地看著,直流口水,但懾於老大譚斌的威壓,沒有人敢主動去搶。
    但有三雙眼睛,卻怨毒地盯著躺在鋪位上的譚斌,他們就是被譚斌阻止逃跑的韋豹和八字頭的兩個小弟,他們已經被罰了兩頓飯。
    萬磊挨著譚斌坐下,他將袋子裏的食品重新包好,放在譚斌的鋪位邊。譚斌一言不發,他一直在想著今天探視室的場景,想那個蘭欣會不會對他的事情上心。
    譚斌進入號房後,一直沒有人提起過他,似乎他室被遺忘了一樣。也許,正如進來時簽署的一張單子上標明的那樣,打架,嫌疑人,通奸嫖娼。可他是冤枉的,自己還裹在侄女死亡的案子中。
    這兩天中,第一次被人提起,還是因為木莎和她的同學蘭欣。探視的時間不長,他也沒有等到自己的家人,蘭欣隻是個意外。
    侄女譚一豆的死亡,或多或少讓他陷入自我愧疚中,他無法麵對自己的心,更不能原諒自己。譚斌又疲勞又困乏,但白天是不容許躺在鋪位上睡覺的。
    電視機不停地播放著法規教育,枯燥的話題和跳動的畫麵讓號房中的人,愈發煩躁不安,這是失去自由後的一種恐慌。
    譚斌不知道的是,探視帶回來的食物,已經有很多人惦記了。即便沒有表現出來,但眼光掃視袋子的頻率在增加。
    沒有外出勞動,號房中的十七個人就如同被關在籠子中的野獸,顯得焦躁不安。有的坐在鋪位的拐角撓著頭發,有的跑到放風的走廊裏來回踱步。
    八字頭好像躲著韋豹和兩個小弟,坐在一個角落默默地想心思。最遭罪的是韋豹,他昨天下午被譚斌潑灑一身的大糞水,即便已經清洗了,仍然散發著一股臭味。他的衣服半幹就套在身上,而肚子比別人少吃一頓飯,更是難熬。
    八字頭的一名小弟,和韋豹一樣,幹癟的肚子讓他難受,而胃裏喝了太多的水,讓他不停地蹲廁所。
    他蹲在那裏,眼冒金星,麵前的地板上,每一塊似乎都有著一頭死去動物的幻影,或是雞,或是貓,或是狗,甚至有老鼠。那些已經死去的動物,似乎散發著一股異樣的氣味,但是又並不是腐臭,看情形,像是跳動的精怪。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似乎不是身處號房中,或是在原始森林中的一般。他使勁地搖晃腦袋,才把眼前的幻象驅趕走。原來惡臭是自己拉出來的糞便,發出的味道。
    耗子是最不安靜的,因為號房被罰,他們的打牌娛樂也被中止。耗子在房間中來回走動,不停地數著地板,快把房間的地板踏平了。
    號房的人熬過中午飯,接著熬下午,直到太陽光從放風的走廊裏消失,夜晚來臨,才能在鋪位上找到回憶的感覺。
    譚斌從蘭欣那帶回來的食物,除了萬磊吃了兩個,自己一直沒有打開過。他拉肚子沒有完全好,身上又在和韋豹的打鬥中受傷,挨到鋪位就昏昏欲睡。
    似乎每個夜晚都一樣,白天的光亮和約束無法休息,黑夜來臨卻更加難熬,因為日複一日,熬過夜晚還是白天。總是一模一樣的飯菜和約束。
    天黑了,這是譚斌不願意談到的時間,卻又是無法避免的時間。心裏是無以名狀的空虛和落寞。這時,外麵的嘈雜聲從各個號房中響起,而後又複歸於一片寂靜。
    譚斌辨識出好久以來一直在他耳邊回響的聲音,他仔細地分別,以為是木莎或者是蘭欣,但最後他才明白,那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語。
    沒有人能想象拘留所裏的夜晚是怎樣的。譚斌的耳鳴一直在,但他的潛意識中,似乎感覺到,有人拿走了他鋪位邊上的食品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