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史筆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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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朝會餘音尚未散盡,太史院的燭火已在暮色中亮起。林淵身著新賜的金印紫綬官服,端坐於太史院最深處的秘檔閣內,案上攤開一卷素白竹簡,指尖握著那支伴隨他一路複仇的史筆,墨硯中研磨細膩的鬆煙墨泛著冷冽的光。窗外晚風拂過,吹動閣內懸掛的史官守則,“不虛美、不隱惡、秉筆直書”八個大字在燭火下忽明忽暗,映照著他眼底沉靜而堅定的光芒。
今日朝堂之上,周天子的每一道旨意、每一句懺悔,百官的每一次叩首、每一聲歡呼,百姓的每一句雀躍、每一張笑臉,都清晰地烙印在林淵腦海中。沉冤昭雪的激動尚未完全褪去,新的使命已沉甸甸地壓在肩頭——既是太史公,便要以筆墨為刃,記錄帝王心性的蛻變,留存朝堂清明的軌跡,更要為即將到來的妖族入侵,寫下屬於大周朝的禦敵初心。
“沙沙——”史筆劃過竹簡的聲響,在寂靜的秘檔閣內格外清晰,打破了暮色的沉寂。林淵落筆沉穩,先在竹簡開篇寫下“永安二十三年,秋,辰時,大朝會,昭雪戾太子、林家冤案”,字跡蒼勁有力,與戾太子手劄上的筆墨神韻隱隱呼應,卻多了幾分曆經風雨後的厚重。
他沒有急著記錄周天子的封賞與旨意,反倒先回溯了當年戾太子案的關鍵節點,從魏忠與崔宏合謀偽造證據,到周天子聽信讒言賜死親子,再到林家滿門被株連的慘狀,每一筆都寫得克製而精準,沒有多餘的情緒化表述,卻在字裏行間藏著對冤魂的敬畏。寫到“林家三百餘口冤死獄中,屍骨無存”時,林淵指尖微頓,史筆的墨痕在竹簡上暈開一小點墨漬,他深吸一口氣,抬手用史筆輕輕一點,那點墨漬竟緩緩消散,竹簡恢複如初——這是史筆“正”字之力的隱現,既能修正筆墨謬誤,更能堅守記錄的本心,不被情緒左右真相。
續寫今日朝會時,林淵的筆觸漸漸轉向周天子。他如實記錄周天子看到戾太子手劄時泛紅的眼眶,記錄他對周瑾說出“是朕對不起你”時的哽咽,記錄他下旨追封林嘯為忠烈公時的愧疚,更記下他提及妖族入侵時凝重的神情。沒有刻意美化帝王的彌補,也沒有回避他過往的過錯,隻是客觀還原每一個細節:“帝執太子手劄,淚落衣襟,謂眾卿曰:‘昔年錯信奸佞,枉殺親子,株連忠良,朕之過也。今日昭雪,非為贖罪,實為守江山之本、民心之向’”。
寫完這一段,林淵放下史筆,抬手揉了揉眉心。燭火跳動間,他仿佛看到父親林嘯臨終前的囑托,看到戾太子手劄中對江山百姓的牽掛,更看到今日朝堂上百姓歡呼雀躍的模樣。他忽然明白,太史公的筆墨,從來不止是記錄過往,更是指引未來——今日記下周天子的懺悔與決心,既是給後世帝王留下警示,也是給當下的大周朝留下一份堅守正義的底氣。
“太史公,陛下駕到——”閣外傳來太監輕聲的通報,打破了秘檔閣的寧靜。林淵心頭微動,起身整理官服,剛走到閣門口,便見周天子身著常服,在兩名太監的陪同下緩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身素色錦袍的周瑾。夜色中,周天子的身影少了幾分朝堂上的威嚴,多了幾分疲憊與滄桑,眼神卻依舊清明。
“臣林淵,參見陛下。”林淵躬身行禮,周瑾也隨之躬身問安。
周天子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起身,目光掃過秘檔閣內整齊排列的竹簡,輕聲道:“深夜前來,未提前通報,擾了太史公修史?”
“陛下言重,修史乃臣本職,何來打擾之說。”林淵側身讓開道路,“陛下深夜駕臨太史院,可是有要事吩咐?”
周天子走進秘檔閣,目光落在案上攤開的竹簡上,緩步走上前,看著林淵寫下的內容,沉默片刻,緩緩道:“你記下了朕的過錯,也記下了朕的彌補,沒有虛美,沒有隱惡,倒是不負太史公‘秉筆直書’的本分。”
林淵垂眸道:“臣身為太史公,當以真相為骨,以筆墨為魂,記錄朝堂興衰,帝王得失,為後世留鏡鑒,為江山守初心。陛下今日之舉,足以告慰冤魂,也足以讓天下百姓重拾對朝廷的信任,臣自然如實記錄。”
周天子點了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欣慰,隨即轉向案上的空白竹簡,語氣沉重:“今日朝會,朕下旨讓你與瑾王聯手探查妖族動向,此事關乎大周朝的生死存亡,關乎天下百姓的安危,容不得半分差錯。今夜前來,一是想與你們商議探查的細節,二是想囑托你——往後記錄朕的言行,不必有所顧忌,哪怕是朕在禦敵決策中出現猶豫、犯錯,也要如實寫下。”
林淵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周天子。夜色中,周天子的眼底滿是堅定,沒有半分帝王的猜忌與避諱,反倒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坦然:“朕當年錯信奸佞,誤了江山,害了忠良,今日若再因私心隱瞞過錯,如何對得起戾太子的忠魂,如何對得起林家的冤魂,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你記下朕的每一步,對便是對,錯便是錯,讓後世知道,朕既犯過錯,也願改錯,更願為守護江山,付出一切。”
周瑾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紅,輕聲道:“陛下所言,正是父親當年所願——帝王守心,江山清明,百姓安康。”
林淵心頭一震,握緊手中的史筆,躬身道:“臣遵旨!臣定當秉筆直書,記錄陛下禦敵之舉,記錄大周朝軍民抗妖之行,讓真相留存於世,讓忠魂得以安息,讓後世得以鏡鑒。”
周天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到案前,抬手示意林淵鋪開一卷新的空白竹簡:“今日朕便與你們定下探查妖族的章程,你也一並記下,存入太史院秘檔,既是備查,也是讓這份責任,刻在筆墨之間。”
林淵依言鋪開竹簡,史筆蘸墨,靜待周天子開口。周天子走到案旁,與林淵、周瑾並肩而立,夜色中,三人的身影在燭火下交疊,仿佛凝成一股不可分割的力量。
“妖族盤踞北疆黑風穀多年,魏忠勾結妖族時,曾多次輸送朝廷軍械與糧草,如今妖族實力定然大增,入侵之日不遠。”周天子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朕已下旨,讓鎮國大將軍三日之內率軍抵達北疆,加固邊境防線;鎮南將軍率軍駐守南疆,防備妖族分兵突襲。你與瑾王,明日便啟程前往北疆,先與鎮國大將軍匯合,探查黑風穀妖族的兵力部署、糧草儲備,以及入侵的具體時間,務必將消息盡快傳回京城。”
林淵提筆記錄,筆尖飛速劃過竹簡,將周天子的部署一一記下,字跡工整,沒有半分遺漏。周瑾在一旁補充道:“陛下,臣早年曾暗中派人打探過北疆的情況,黑風穀周圍妖氣彌漫,尋常修士難以靠近,且妖族修士擅長隱匿行蹤,探查時需格外謹慎,最好能找到當年熟悉黑風穀地形的向導。”
“瑾王所言極是。”周天子點頭道,“朕已讓兵部傳令北疆各州府,尋找熟悉黑風穀地形的獵戶與老兵,屆時會在北疆軍營等候你們。另外,朕賜你們兩枚虎符,可調動北疆軍營三千精兵,若遇危險,可直接調兵支援;再賜你們十枚傳訊玉符,可隨時與京城、北疆軍營傳遞消息,確保信息暢通。”
太監將虎符與傳訊玉符遞到林淵與周瑾手中,兩人接過,躬身謝恩。林淵將虎符與玉符妥善收好,提筆繼續記錄,在竹簡末尾寫下“帝賜虎符二枚、傳訊玉符十枚,命林淵、周瑾明日啟程北疆,探查妖族動向,務必據實回報”,落筆的瞬間,史筆筆尖閃過一絲淡青色的光暈,竹簡上的字跡瞬間變得愈發清晰,仿佛被注入了某種力量——這是史筆“固”字之力,能讓記錄的內容永遠穩固,不被歲月侵蝕,更不被他人篡改。
周天子看著竹簡上的光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一笑:“史筆之力,果然名不虛傳。有你這支筆在,朕便放心了——哪怕日後有人想篡改禦敵真相,想掩蓋朝堂清明,也絕非易事。”
林淵躬身道:“史筆守的是真相,護的是民心,臣定不辜負陛下信任,不辜負天下百姓期望。”
夜色漸深,秘檔閣內的燭火依舊明亮。周天子又叮囑了幾句探查時的注意事項,無非是讓兩人務必保重自身安全,切勿貿然深入妖族腹地,凡事以傳遞消息為重。林淵與周瑾一一記下,不敢有半分懈怠。
臨走前,周天子再次看向案上的竹簡,目光落在“不虛美、不隱惡”六個字上,輕聲道:“太史公,往後朝堂的清明,禦敵的成敗,天下的安危,便托付給你這支筆了。朕等著你的記錄,等著你們從北疆傳回的消息,更等著大周朝擊退妖族,重現江山太平的那一日。”
“臣定當全力以赴!”林淵與周瑾齊聲躬身,語氣堅定。
周天子點了點頭,轉身走出秘檔閣,夜色中,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卻留下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與期盼。秘檔閣內,燭火跳動,林淵重新坐回案前,看著案上記錄完整的竹簡,指尖摩挲著史筆,眼底滿是堅定。
周瑾站在一旁,看著林淵筆下的字跡,輕聲道:“林太史公,明日啟程北疆,前路凶險,我們肩上的擔子,比想象中更重。”
“凶險在所難免,但責任更重。”林淵抬眸看向周瑾,眼神銳利而堅定,“我們不僅要探查妖族動向,還要將禦敵的每一步真相記錄下來,讓京城的百姓知道,朝廷從未放棄抵抗,讓北疆的將士知道,後方始終有支撐,讓後世知道,大周朝的軍民如何同心協力,抵禦外敵。”
周瑾點頭道:“你說得對。父親當年便是為了守護江山,才被奸佞誣陷;今日我們前往北疆,既是為了探查妖族,也是為了完成父親未竟的心願,守護好這大周朝的江山,守護好天下百姓。”
兩人相視一笑,眼底的堅定愈發濃烈。秘檔閣外,晚風漸急,吹動院中的梧桐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為即將啟程的兩人送別。林淵將記錄好的竹簡妥善收入秘檔櫃中,鎖上特製的銅鎖——這卷竹簡,既是帝王禦敵決策的第一份記錄,也是大周朝抵禦妖族入侵的初心見證,更是他以太史公身份,踐行“秉筆直書”使命的開端。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京城北門便已開啟。林淵身著勁裝,腰間挎著史筆與虎符,周瑾也換上了便於行動的常服,兩人身後跟著數十名太史院的衙役與皇室護衛,皆是精銳之士。城門處,已有不少百姓聞訊而來,紛紛駐足觀望,眼神裏滿是期待與擔憂。
“林太史公,瑾王殿下,一定要平安歸來!”
“一定要查清妖族動向,讓朝廷早日做好準備!”
“大周朝一定會擊退妖族,江山一定會太平!”
百姓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帶著濃濃的期盼與信任。林淵與周瑾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百姓們,躬身行了一禮,齊聲道:“諸位鄉親放心,我等定當據實探查,早日傳回消息,與朝廷同心協力,抵禦妖族,守護江山!”
話音落下,兩人翻身上馬,韁繩一揚,駿馬嘶鳴一聲,朝著北疆的方向疾馳而去。晨光灑在他們身上,為他們的身影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暈,身後的京城漸漸遠去,前方的道路蜿蜒延伸,隱入晨霧之中。
太史院的秘檔閣內,那卷記錄著帝王決策與禦敵初心的竹簡,靜靜躺在秘檔櫃中,燭火的光芒映照其上,字跡清晰如刻,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大周朝的禦敵之路,已然開啟;太史公的筆墨使命,正在延續。
而北疆黑風穀深處,妖氣比往日更盛,黑霧幾乎凝成實質,遮掩了整個山穀。為首的黑袍妖族修士站在黑霧中央,手中握著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詭異的妖紋,散發著陰冷的氣息。他身旁的幾名妖族將領躬身道:“尊主,大周朝已派鎮國大將軍駐守北疆,還派了太史公林淵與瑾王周瑾前來探查,我們要不要提前動手,截殺他們?”
黑袍修士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緩緩搖頭:“不必急著動手。讓他們查,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實力,讓他們陷入恐懼之中。等他們將消息傳回京城,等大周朝上下人心惶惶之時,我們再揮軍南下,一舉攻破北疆防線,踏平京城,讓整個大周朝,都淪為我們妖族的獵場!”
黑霧中,妖族修士的笑聲此起彼伏,陰冷刺骨,妖氣順著山穀蔓延開來,朝著北疆邊境擴散而去。林淵與周瑾疾馳在前往北疆的路上,尚未察覺,一場更為凶險的陰謀,已在前方悄然等待著他們;而他們手中的史筆與肩上的使命,不僅要記錄真相,更要在這場生死較量中,成為刺破黑暗、凝聚人心的希望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