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淵舊疤與守淵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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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內,時間仿佛被那團跳躍的金紅火焰凝固了。
    灼熱的氣流扭曲了空氣,木柴腐朽的氣息被烤焦的微糊味取代。火焰在淩霜掌心無聲燃燒,金紅的光暈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那雙流轉著異樣光澤的眼眸,死死鎖住易玄宸冰封的臉,以及他指關節上那幾道扭曲詭異的舊疤。
    “拿你的秘密來換!” 她的聲音沙啞如裂帛,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火焰的灼燙和妖物的凶戾,砸在易玄宸緊繃的神經上,“你手上的疤……和寒淵,和那些‘使者’……又是什麽關係,易大人?”
    火焰的光芒清晰地映照出易玄宸眼底瞬間的收縮。那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被猝然刺穿最隱秘傷疤的劇痛與暴怒。扼住淩霜脖頸的手,指節因極致的用力而發出細微的“咯咯”聲,青筋在蒼白的手背上虯結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那纖細的頸骨。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幾乎要將掌心的火焰都凍結。
    “找死!” 易玄宸的聲音從齒縫裏擠出,帶著冰渣摩擦的刺耳感,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淩霜皮膚生疼。
    就在這千鈞一發、殺機即將徹底爆發的瞬間——
    “喵嗷——!”
    一聲淒厲尖銳、飽含極致驚恐的貓叫,如同淬毒的銀針,猛地刺破了柴房內凝滯到極限的殺意!聲音的來源並非淩霜或易玄宸,而是柴房那狹小氣窗之外!
    是雪狸!
    淩霜的心猛地一沉。燼羽的妖識捕捉到一股極其陰冷、帶著濃鬱屍腐和某種扭曲邪念的氣息,正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纏住了窗外雪狸微弱的生命之火!那股氣息……與柳家密室裏殘留的“寒淵使者”的邪氣,同源!但更加凝練,更加惡毒!它竟追蹤到了這裏?還是……它一直潛伏在將軍府?
    易玄宸扼住淩霜的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來自窗外的、帶著熟悉邪氣的慘叫,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停滯。他冰封般的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光,像是被毒蛇的嘶鳴驚醒的猛獸,殺意並未消散,卻微妙地分出了一縷,投向了那扇小小的氣窗。
    淩霜抓住了這刹那的縫隙!體內被壓製到極限的彩鸞妖力,如同被巨石壓住的熔岩,在求生本能和雪狸危機的雙重刺激下,轟然爆發!不是攻擊,而是……置換!
    “嗤啦!”
    一聲輕響,她後背緊貼的冰冷牆壁,那被掌心火焰烘烤得發燙的位置,幾塊青磚驟然軟化、扭曲!如同投入烈火中的蠟!她的身體,借助妖力對物質的瞬間侵蝕和易玄宸手上那微小停滯帶來的鬆動,硬生生向後“融”了進去!在磚石化為流質的短暫瞬間,脫離了易玄宸鐵鉗般的掌控!
    “哼!” 易玄宸悶哼一聲,手上驟然一空,眼中寒芒暴射!他反應快如鬼魅,五指成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狠狠抓向淩霜消失的那片“軟化”的牆壁!
    “嘭!”
    碎磚飛濺!他抓了個空!牆壁上隻留下一個邊緣帶著融化痕跡、深約寸許的爪印,以及幾縷被扯斷的、屬於淩霜衣角的黑色布絲。人,已然消失無蹤!
    幾乎在淩霜身影消失的同時,柴房那扇薄弱的木門“轟”的一聲被巨力從外麵撞開!木屑紛飛!一個穿著將軍府低級家丁服飾、但動作僵硬扭曲、雙眼翻白、嘴角流淌著黑色涎水的身影撲了進來!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目標明確,直撲剛剛收回手、正對著牆上爪印驚怒交加的易玄宸!一股比窗外更濃鬱、更令人作嘔的陰邪屍腐氣瞬間彌漫開來!
    “滾!” 易玄宸眼中戾氣翻湧,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出。掌風並不剛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精準地印在那“家丁”的胸口。
    “哢嚓!”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嗬……” 那被邪氣侵染的家丁身體猛地一僵,胸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白霜,動作瞬間定格,隨即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地上,再無生息。但他身上散發的邪氣並未立刻消散,反而像有生命般絲絲縷縷地試圖向易玄宸纏繞過去。
    易玄宸眉頭緊蹙,眼底閃過一絲極度的厭惡和凝重。他指尖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通體漆黑、刻滿細密符文的玉扣,對著那絲絲邪氣一彈。一道極其微弱的烏光閃過,如同磁石吸鐵,瞬間將逸散的邪氣收攏、吞噬殆盡。整個柴房內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冷感才稍稍退去。
    他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出柴房,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後巷牆根下的一處陰影。
    淩霜正半跪在那裏,一隻手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動著後背被撞傷的劇痛和強行催動妖力帶來的經脈灼痛,臉色蒼白如紙。她的另一隻手,正死死按在雪狸的背上。雪狸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不住地顫抖,雪白的毛發此刻沾染了灰塵和幾縷詭異的暗綠色粘液,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最觸目驚心的是它後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邊緣的皮肉竟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腐化跡象,絲絲縷縷的暗綠色邪氣正從傷口中不斷滲出,試圖向周圍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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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陰邪的屍腐氣,源頭就在這裏!襲擊雪狸的東西,留下的傷口竟帶著如此強烈的“寒淵”邪毒!
    易玄宸冰冷的目光掃過雪狸腿上的傷口和那絲絲邪氣,又落在淩霜蒼白卻依舊倔強抬起的臉上。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恨意,還有一絲……因雪狸重傷而無法掩飾的焦灼。
    “那東西呢?” 易玄宸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殺意似乎被眼前這帶著“寒淵”邪毒的傷口和淩霜眼中那抹焦灼暫時壓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觸及了某種禁忌的凝重。
    淩霜喘息著,指向後巷更深處的黑暗:“往…那邊…跑了…速度…很快…不像人…”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強行催動妖力脫身和雪狸的傷讓她幾乎虛脫。
    易玄宸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深邃的巷子盡頭隻有一片化不開的濃黑。他沒有立刻去追,反而蹲下身,目光沉沉地落在雪狸後腿那不斷滲出邪氣的傷口上。他伸出那隻帶著舊疤的手,指尖並未直接觸碰傷口,而是懸停在腐化血肉上方寸許。一股比剛才擊斃邪化家丁時更精純、更凜冽的寒意,如同無形的冰針,精準地刺向那些試圖擴散的暗綠色邪氣。
    “滋……”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滾油的聲響。那些絲絲縷縷的暗綠色邪氣,在接觸到那股精純寒意的瞬間,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劇烈地扭曲、掙紮,顏色迅速變得灰暗、稀薄,最終如同被凍結的煙霧般,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傷口邊緣那灰敗腐化的跡象,也如同被無形的冰刃刮過,停止了蔓延,露出了底下鮮紅、但不再散發邪氣的血肉。
    雪狸的痛苦嗚咽聲明顯減弱了許多,身體也不再劇烈顫抖,隻是虛弱地趴在淩霜懷裏,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淩霜瞳孔微縮。易玄宸這股力量……精純、冰冷、帶著一種鎮壓萬邪的意誌,絕非普通武者的內力!它不僅能凍結實體,更能直接湮滅“寒淵”邪氣?!這絕非巧合!這力量的性質……與他手上那舊疤殘留的陰冷氣息,竟隱隱有種同源卻更高階、更克製的意味!
    “你……” 淩霜喘息稍平,盯著易玄宸那隻懸停的手,以及手背上在巷口微光下顯得愈發猙獰的舊疤,一個驚疑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湧出,“你的力量……能克製‘寒淵’邪毒?”
    易玄宸緩緩收回手,指尖縈繞的凜冽寒意瞬間斂去。他站起身,玄色的鬥篷在寒風中微微拂動,高大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裏,投下巨大的壓迫陰影。他沒有回答淩霜的問題,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裏,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冰冷的審視、被觸及逆鱗的餘怒、一絲探究,還有……一種仿佛在看同類困獸般的、極其隱晦的……了然?
    “克製?”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冰寒和嘲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淩霜心頭,“易家一百三十七口,曾以血肉為祭,封鎮寒淵裂隙,換來這身被詛咒的‘鎮淵骨’!”
    鎮淵骨!詛咒!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淩霜耳邊炸響!她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易玄宸。生母留下的“守吾骸骨”,柳氏勾結的“寒淵使者”,易玄宸手上那仿佛被寒淵之力灼燒過的舊疤,以及此刻他口中這以全族血肉為祭換來的“鎮淵骨”……無數破碎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一條名為“寒淵”的冰冷鎖鏈,強行串聯、拷問!
    易玄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入淩霜眼底深處,捕捉著她因“鎮淵骨”三個字而掀起的驚濤駭浪。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冷、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半分笑意,隻有無盡的蒼涼和一種洞悉秘密的銳利。
    “現在,該你了,‘死而複生’的淩大小姐。” 他的聲音如同冰麵下的暗流,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種近乎殘酷的公平,“或者,我該叫你……‘燼羽’?” 他精準地吐出了那個屬於彩鸞妖魂的名字,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鎖定了淩霜蒼白的臉,“你的妖火……又來自何方?為何能引動‘寒淵’邪物?你與那所謂的‘守淵人’……究竟是何關係?”
    “燼羽”二字從他口中吐出,如同解開了一道無形的封印。淩霜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瞬間竄上頭頂,比柴房的牆壁更加冰冷。他知道!他竟然連燼羽的存在都知道!他究竟查到了多少?這“鎮淵骨”又意味著什麽?
    巷口的寒風卷起地上的浮雪,打著旋兒,嗚咽著掠過兩人之間短暫死寂的空間。雪狸在淩霜懷中發出微弱的嗚咽,後腿傷口雖不再散發邪氣,但失血和劇痛讓它奄奄一息。遠處,將軍府內似乎被剛才的動靜驚擾,隱約傳來更急促的梆子聲和人聲的喧嘩,正朝著後巷方向迅速逼近。
    追兵將至!此地已不可久留!
    易玄宸自然也聽到了府內的騷動。他最後深深看了淩霜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將她連同她所有的秘密一起凍結、剖開。他沒有再逼問,但那股沉重的、帶著血腥秘密交換意味的威壓,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壓迫力。他猛地轉身,玄色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巷子另一頭深不見底的黑暗裏,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語,如同烙印般砸在淩霜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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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你的貓,離開京城。三日後,西郊‘落魂坡’亂葬崗。若想活命,若想知曉‘寒淵’與‘守淵人’的真相……帶著你所有的秘密來見我。” 話音未落,人已杳然。
    淩霜抱著虛弱的雪狸,踉蹌著從牆根的陰影中站起。後背撞擊的劇痛和強行催動妖力的反噬如同潮水般襲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回頭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那扇被撞破的門洞,像一張無聲嘲諷的嘴。生母留下的“寒淵”紙條已化為齏粉,但“守吾骸骨”四個字卻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易玄宸手上的舊疤,“鎮淵骨”的詛咒,柳氏與“寒淵使者”的勾結,雪狸傷口上被易玄宸力量湮滅的邪毒……還有他最後那句“落魂坡亂葬崗”的邀約……
    亂葬崗……那是她“死去”又“重生”的地方,是一切恨與孽開始的源頭。如今,易玄宸卻將揭開更大秘密的地點,也選在了那裏。是巧合?還是……宿命的嘲弄?
    將軍府內的喧嘩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經隱約映亮了巷口。
    淩霜咬緊牙關,將喉間的腥甜強行咽下。她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氣息微弱的雪狸,小家夥濕漉漉的眼睛裏映著她蒼白而決絕的臉。她不再猶豫,借著黎明前最後一點黑暗的掩護,如同受傷但更加危險的母獸,抱著唯一的夥伴,朝著與易玄宸消失方向相反的、京城更深的陰影裏,疾掠而去。
    冰冷的寒風卷起她破碎的衣角,也卷走了柴房門口那具被凍結邪化家丁屍體上最後一絲殘留的陰冷。易玄宸指關節上那扭曲的寒淵舊疤,如同一個無聲的烙印,深深刻在了這個雪夜的交鋒裏,也預示著三日之後,在那片埋葬著無數枯骨的落魂坡上,一場關於寒淵深處、骸骨之謎、以及兩個非人存在的秘密交易,將伴隨著新生的朝陽,亦或是更深沉的黑暗,徐徐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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