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探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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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涼如水,浸透了將軍府的飛簷翹角。淩霜隱在西牆外側的老槐樹上,指甲輕輕摳著斑駁的樹皮,指尖的妖力在月光下泛著極淡的青芒。
    她已經在這裏蹲守了三個時辰。
    按照易玄宸給的圖紙,將軍府的後院西北角是柳氏特意開辟的 “靈鳥苑”,那些西域來的珍禽就豢養在那裏。可直到此刻,那片掛著鎏金銅鈴的朱漆院門始終緊閉,連個巡夜的仆役都未曾經過。
    “不對勁。” 燼羽的聲音在腦海裏低低盤旋,帶著一絲警惕,“尋常富貴人家的鳥苑,至少會留兩個仆役守夜。”
    淩霜微微偏頭,避開廊下晃動的燈籠光。她懷裏的雪狸忽然不安地蹭了蹭衣襟,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呼嚕聲 —— 這是它感知到邪氣時的反應。
    三日前在易府書房,易玄宸將那隻暴斃的金翅雀推到她麵前時,她就聞到過類似的氣息。那股混雜著血腥與腐木的味道,不像自然死亡,倒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精元。
    “再等等。” 淩霜低聲回應,指尖順著樹紋遊走。易玄宸給的圖紙邊緣標注著一行小字:柳氏每逢初一十五會去靈鳥苑 “祈福”。今夜正是十五。
    風忽然轉向,卷著一股奇異的甜香飄過來。雪狸猛地繃緊身體,耳朵貼向腦後。淩霜立刻屏住呼吸,妖力順著經脈逆流,暫時封住了嗅覺 —— 這香氣裏摻著迷魂草的氣息,尋常人聞了隻會覺得困倦,對妖物卻有極強的壓製力。
    果然,片刻後靈鳥苑的側門 “吱呀” 一聲開了道縫。一個穿著灰布短打的老仆提著食盒走出來,腳步虛浮,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他剛走下三級台階,就被陰影裏伸出的手拽了回去,隨即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淩霜眼神一凜,翻身躍下槐樹。落地時足尖點過一片枯葉,那葉子竟瞬間化為焦黑的粉末 —— 這幾日修煉燼羽的功法,她對妖力的掌控愈發熟練,卻也越來越難藏住非人特征。
    她貼著牆根溜到側門,門閂已經被人從裏麵撥開。閃身進去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蓋過了那甜膩的迷魂香。
    靈鳥苑比她想象的更小,三排精致的鳥籠整齊排列,卻大多空著。月光透過雕花木窗照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影子,隱約能看到籠底殘留的羽毛,黑的、金的、藍的,都沾著暗紅的血漬。
    “在那邊。” 燼羽的聲音陡然尖銳。
    淩霜循聲望去,隻見最裏麵的鳥架上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鸚鵡,尾羽卻紅得像浸過血。它歪著頭,一雙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突然撲棱著翅膀尖叫起來:“妖…… 妖怪……”
    叫聲未落,鳥架旁的暗門 “哐當” 一聲彈開。一個穿著道袍的瘦高男人踉蹌著衝出來,手裏還攥著半張黃符,符紙邊緣泛著焦黑,上麵用朱砂畫的符咒扭曲變形,像是活物般在紙上蠕動。
    “誰?!” 男人厲聲喝問,轉身的瞬間,淩霜看清了他的臉 —— 左額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與王二狗描述的那個 “常來將軍府的邪術師” 完全吻合。
    雪狸從淩霜懷裏竄出去,直撲男人的手腕。男人顯然沒料到會有畜生突襲,手一抖,黃符落在地上。符咒觸到地麵的血跡,突然 “騰” 地燃起綠火,一股腥臭的黑煙冒出來,在半空凝結成扭曲的人臉形狀。
    “是攝魂符。” 燼羽冷笑,“用活禽的精血喂養邪祟,這柳氏真是膽大包天。”
    淩霜沒動。她注意到邪術師的道袍下擺沾著幾片幹枯的艾葉,而靈鳥苑的梁柱上都掛著桃木符 —— 這些本是驅邪的東西,此刻卻被用來鎮壓被攝走的禽魂,不讓它們離體作亂。
    “原來是隻小妖物。” 邪術師看清淩霜的眼睛,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柳夫人說近日府裏有妖氣,果然沒說錯。” 他從袖中摸出一把銅錢劍,劍尖直指淩霜眉心,“正好,用你的妖丹來補這些靈鳥的精氣,大人一定會滿意。”
    淩霜側身避開銅錢劍,指尖妖力凝聚成三寸長的利爪。她沒忘記易玄宸的囑咐 —— 留活口。可就在她的爪子即將觸到男人咽喉時,對方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青銅鈴鐺,用力一晃。
    “叮鈴 ——”
    清脆的鈴聲裏帶著奇異的頻率,淩霜隻覺得腦海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紮。雪狸也哀鳴著癱在地上,渾身毛發倒豎。
    “這‘鎖妖鈴’的滋味如何?” 邪術師獰笑著逼近,“小姑娘,你這副皮囊倒是不錯,等我抽了你的妖魂,正好送給柳夫人做藥引。”
    淩霜咬著牙後退,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隻白鸚鵡還在尖叫:“血…… 要血……” 它的喙部開合間,能看到喉嚨深處泛著紅光,像是有團火焰在燃燒。
    “用火。” 燼羽的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彩鸞的火能克邪祟。”
    淩霜依言調動妖力,掌心漸漸升起一簇金紅色的火苗。火苗剛一出現,邪術師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手裏的銅錢劍 “當啷” 落地:“鸞…… 鸞火?不可能!攝魂鈴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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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那簇火苗突然暴漲,化作一道火舌直撲暗門。暗門後傳來女人的驚呼聲,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淩霜趁機一掌拍在邪術師後心,男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火舌在暗門口停下,燒穿了門簾,露出裏麵的景象 —— 竟是間布置詭異的密室,牆上掛著數十個貼著黃符的陶罐,每個罐子口都塞著染紅的棉花,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細碎的抓撓聲。
    雪狸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跑到最大的那個陶罐前,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罐口的符紙。淩霜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揭下符紙,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湧出來,罐底沉著一枚玉佩,半邊火焰紋的形狀,與她從柴房找到的那半塊正好吻合。
    “是蘇氏的東西。” 燼羽的聲音有些發沉,“這邪術師不僅攝禽魂,還在養屍。”
    淩霜拿起玉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體內躁動的妖力瞬間平複。她突然明白過來,生母的玉佩為什麽能壓製妖氣 ——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某種法器。
    就在這時,靈鳥苑外傳來喧嘩聲。柳氏的聲音尖利刺耳:“都給我仔細搜!一隻耗子也別放過!”
    淩霜迅速將玉佩揣進懷裏,又從邪術師身上搜出那半張黃符,塞進袖中。她看了眼地上昏迷的男人,對雪狸使了個眼色。雪狸立刻會意,叼起男人的銅錢劍扔進暗門後的陶罐堆裏。
    “走。” 淩霜低聲道,抱起雪狸衝向側門。路過那隻白鸚鵡時,鸚鵡突然安靜下來,用翅膀指著牆角的通風口,含糊不清地說:“月…… 月亮洞……”
    淩霜沒時間細想,鑽進通風口的瞬間,聽到柳氏帶著人衝進靈鳥苑的聲音。她在狹窄的通道裏匍匐前進,能感覺到外麵有人在踢打牆壁,嘴裏罵罵咧咧地說著 “絕不能讓易大人知道”。
    通風口的另一端連著將軍府的花園。淩霜爬出來時,正好落在一叢月季後麵。月光穿過花叢照在她臉上,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摸到一手黏膩的東西 —— 是剛才打鬥時濺到的血,此刻正順著下頜線往下滴。
    “夫人,那邊好像有動靜。” 一個仆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淩霜屏住呼吸,將身體埋進月季花叢。帶刺的花枝劃破了她的手臂,她卻渾然不覺 —— 她的注意力全在花園中央的涼亭裏。
    那裏點著盞琉璃燈,昏黃的光線下,柳氏正背對著她站著,手裏攥著一封信,信紙邊緣被捏得發皺。她對麵站著個穿著玄色錦袍的男人,身形挺拔,雖然背對著光看不清臉,可那隻搭在涼亭欄杆上的手,戴著一枚羊脂白玉扳指,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是易玄宸的玉扳指。
    淩霜的心猛地一沉。
    就聽柳氏帶著哭腔說:“易大人,您可得救救我!那邪術師被人發現了,要是讓三皇子知道我用邪術催熟靈鳥……”
    “柳夫人。” 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正是易玄宸,可語氣裏卻聽不出絲毫溫度,“你我之間,隻談交易。我要的東西呢?”
    柳氏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掏出個紫檀木盒子遞過去:“這是您要的‘寒淵土’,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從守淵人後裔那裏弄來。大人,您答應我的……”
    “放心。” 易玄宸接過木盒,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隻要西域靈鳥的事不牽扯到我,三皇子那邊,我自會打點。”
    淩霜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寒淵土?守淵人後裔?這些詞像冰錐一樣刺進她的腦海,與生母錦囊裏的字條 “寒潭月,照歸人” 重疊在一起。
    就在這時,雪狸突然對著涼亭的方向齜牙低吼。易玄宸像是察覺到什麽,猛地轉過身。
    四目相對的瞬間,淩霜清楚地看到,易玄宸手裏的紫檀木盒上,刻著與她那半塊玉佩相同的火焰紋。
    而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的傷口上,那裏正滲出淡青色的血珠 —— 那是妖類受傷時才會有的顏色。
    空氣仿佛凝固了。柳氏順著易玄宸的視線望過來,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驚恐,最後定格為扭曲的狂喜:“是你!那個亂葬崗爬出來的孽種!”
    淩霜沒有動。她看著易玄宸,看著他緩緩將紫檀木盒揣進袖中,看著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訝轉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仿佛在審視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看來。” 易玄宸先開了口,聲音平靜無波,“我們需要換個地方聊聊了。”
    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涼亭的欄杆,發出規律的篤篤聲,像是在給什麽人傳遞信號。而淩霜懷裏的玉佩突然變得滾燙,燙得她幾乎要握不住。
    雪狸不安地蹭著她的脖頸,喉嚨裏發出嗚咽。淩霜知道,今夜的將軍府之行,她不僅找到了易玄宸要的證據,還觸碰到了一個遠比柳氏的陰謀更深的秘密。
    而那個秘密的核心,似乎就握在眼前這個男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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