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來的兩名執法者，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麵容肅穆。
    男執法者身材高大，眼神銳利如鷹；女執法者則短發幹練，目光同樣不容置疑。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麵色瞬間凝重，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
    “兩個男人……？”男執法者低聲自語，眉頭緊鎖。
    這情況在他們日常的掃黃打非中倒是少見，但眼前這捆綁的架勢和沈念身上的痕跡，明眼人都能猜到剛才在發生什麽。
    女執法者上前一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上麵姓名一欄寫著“林瀟瀟”。
    林瀟瀟依據流程冷聲開口：“我們是南城執法局的，接到附近居民反映有異常動靜。你們在幹什麽？”
    楚潯咂了咂嘴，大腦飛速運轉。
    說實話？說這沈念剛才想殺我，被我製服了正在拷問？
    對方現在這副慘狀，自己防衛過當的嫌疑怕是跑不掉，解釋起來太麻煩……
    楚潯一時語塞，不過，就在楚潯沉默的當口，被綁在椅子上的沈念卻搶先開口了。
    沈念眼神躲閃，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們兩個是情侶。”
    她抿了抿嘴，聲音越來越小，“在……在玩……一些……遊戲……”
    很顯然，沈念也隻想蒙混過關。
    被執法者徹查，她襲擊楚潯未反被擒的事情暴露，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可能牽扯出她背後的秘密。
    “兩個男的……情侶……在玩……遊戲……”林瀟瀟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幾個關鍵詞，消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
    男執法者的目光聚焦在楚潯臉上，沉聲問道：“他說的，是否屬實？”
    楚潯眼角微微抽搐，感覺後槽牙有點癢。
    和一個男的成為“情侶”，還要承認是在玩這種變態遊戲，這要是傳出去……
    楚潯自覺臉皮夠厚，但想到這種情況，還是有些害臊。
    但形勢比人強。
    “屬實。”楚潯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為了蒙混過關，他忍了！
    不過，很顯然男執法者剛才那一問隻是為了看看楚潯的反應，並沒有完全相信這套說辭。他對著女執法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分開問詢。”男執法者果斷下令。
    說完，他便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示意楚潯跟他出去。
    楚潯深吸一口氣，知道這關還沒完，隻能配合地跟著男執法者走出了出租屋。
    林瀟瀟則留在房內，走到沈念身邊，開始動手解開她身上那些尼龍紮帶。
    男執法者將楚潯帶到樓梯間，這裏已經聽不到出租房內的聲音了。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再次用那種極具壓迫感的眼神看著楚潯，“出示你的身份證。”
    楚潯沒有猶豫，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男執法者接過，仔細核對著照片和信息，點了點頭，將身份證還給他，接著問道：“知道你那位情侶叫什麽名字嗎？”
    聽到這個問題，楚潯心中了然，這是懷疑他們是在進行非法交易了。
    他麵不改色地回答：“沈念。”
    “沈念生日什麽時候？”男執法者繼續追問，問題開始深入細節。
    楚潯咂了咂嘴，原主的記憶裏沒有，他自己更不可能知道，隻好含糊道：“忘了。”
    男執法者聞言，眉頭很明顯地皺了起來，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知道沈念家庭住址在哪嗎？他家裏有幾口人嗎？”他的語氣加重了些，帶著審視。
    楚潯愣住，這些他哪裏會知道？他和沈念今天才算是有實質性的“交集”，之前僅限於知道有這麽個人。
    見這樣下去嫌疑隻會越來越大，楚潯隻好把自己知道的、能證明兩人並非完全陌生的一些信息說了出來：“沈念，是最近轉學到南城一中的學生，武道實力不差，在優等生行列。”
    男執法者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楚潯提供的信息記錄在手中的執法終端上，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男執法又問了楚潯一些問題，楚潯能夠回答上來一些，但對沈念了解確實不深，隻能回答上一些基礎問題。
    過了一會兒，留在屋內的林瀟瀟也走了出來，兩人對照了一下分別問詢得到的信息，麵色變得更加嚴肅。
    這兩位自稱“情侶”的人，雖然能說出對方的名字和學校，但具體怎麽相識，怎麽戀愛的，幾乎一無所知，這完全不符合常理，根本無法擺脫嫌疑。
    林瀟瀟思索了一下，剛才在詢問沈念並查看其身份證時，她注意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信息。
    或許能更快地戳破謊言……
    她將楚潯拉到樓梯間另一側，“我這邊再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沈念什麽職業？”她開始問道。
    楚潯：“學生。”
    “哪的學生？”
    楚潯：“南城一中。”
    “年齡？”
    楚潯根據常識判斷：“18。”
    林瀟瀟不經意地問出了最後一個，也是她認為最關鍵的問題：“她的性別？”
    在問出這個問題時，林瀟瀟的眼神變得淩厲，不放過楚潯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可惜樓梯間光線昏暗，楚潯並未能清晰捕捉到她眼神的變化，同時這位女執法者一連串的簡單問題，也讓他沒有產生足夠的警覺，隻當是詢問基礎信息。
    “男。”楚潯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
    林瀟瀟“啪”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記錄本，聲音冷硬：“行了。你們兩個，還是跟我們回執法局走一趟，接受更詳細的調查吧。”
    她看著楚潯，語氣帶著毋庸置疑的結論：“情侶之間，怎麽可能連對方最基本的性別都搞不清楚？”
    楚潯：“……？！”
    楚潯呆住了片刻，回過神來。
    什麽叫“他弄錯了對方的性別”？
    所以……
    所以……沈念是女生？！
    楚潯感覺有些混亂。
    這個和黎雨微摟摟抱抱、甚至還襲擊他的混蛋小子是女生？
    啊這……
    楚潯是真沒想到啊！
    楚潯一時間思緒有些混亂。
    但細細回想起來，似乎……確實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沈念那過於陰柔秀氣的外貌，齊眉短發下那張比許多女生還要精致的臉。
    她說話時，雖然刻意壓低了聲線，但仔細品味，那聲線底子裏確實帶著一絲屬於女生的清麗，尤其是在剛才大哭時，更是暴露無遺。
    還有，黎雨微本質上是個思想偏保守、對異性距離感很強的女人，如果沈念真是男的，她怎麽可能允許對方那般自然地摟抱她的手臂，舉止親密？
    更別提剛才沈念挨打時，那哭起來就收不住、梨花帶雨的模樣……哪有一點男兒氣概？
    這麽多蛛絲馬跡串聯起來，指向了一個他從未深思過的可能性——沈念，根本就是個女扮男裝的家夥！
    而且，細細想來，沈念確實……挺像是個女生的！
    楚潯之前先入為主，看到她那身寬大男裝和短發便認定其為男生，竟一直沒往這方麵想。
    就在楚潯思索之際，沈念也在另一位執法者的陪同下，從出租屋裏走了出來。
    她身上的尼龍紮帶已經被解開，但手腕和腳踝上還留著清晰的勒痕，外套破損處露出的鞭痕也依舊醒目。
    她低著頭，用手揉著被捆得發麻的手腕，眼神複雜。
    當她聽到林瀟瀟低聲對男同事複述“他連對方性別都弄錯了”時，沈念猛地抬起頭，那雙剛剛哭過還帶著水汽的眸子瞬間瞪得溜圓，惡狠狠地剜了楚潯一眼。
    本以為能勉強蒙混，沒想到楚潯這個笨蛋，居然連她是男是女都沒搞清楚！這才徹底坐實了兩人關係可疑，必須去執法局走一趟！
    楚潯接收到沈念那幾乎要噴出火的目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麽。
    這事兒……確實是他疏忽了。
    不過，誰能想到這年頭還有高中生玩女扮男裝這種戲碼？還扮得這麽……成功，連他都騙過去了。
    沈念瞪了楚潯一眼後，似乎也意識到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氣鼓鼓地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說起來，楚潯弄錯她的性別，某種程度上也是她有意為之的。
    她為了惡心、逼退楚潯，這才故意一直以男裝示人，就是想營造一種“黎雨微身邊有個親密青梅竹馬”的假象，讓楚潯自己知難而退。
    隻是沒想到，楚潯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沒退，反而把她給綁了審問，最後還被執法者查到了……
    兩人各懷心思，在執法者不容置疑的示意下，被一前一後地帶出了樓道，塞進了樓下停著的執法局專用車輛後座。
    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外界。
    車內空間狹小，氣氛更是有些壓抑。
    楚潯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念頭飛轉。
    去執法局解釋清楚倒是不難，畢竟沈念襲擊他在先，他屬於防衛過當加一點私刑逼問，雖然麻煩，但罪責不重。
    隻是……沈念女扮男裝刻意接近黎雨微，甚至不惜對他下殺手，這背後的動機，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或許還是得換個機會和沈念好好聊聊……
    而沈念則蜷縮在另一側，偷偷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楚潯冷硬的側臉，隨即又飛快地收回視線，心中一片紛亂。
    接下來該怎麽辦？
    楚潯看起來根本不是善茬，他會不會在執法局說出更多……
    還有這家夥以後不會盯上自己吧……好恐怖……
    楚潯和沈念分別靠著兩側車窗坐著，中間隔著一人的距離，兩人都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沒有任何交流。
    車輛在夜色中行駛，最終平穩地停在了南城執法局燈火通明的大門前。
    兩名執法者率先下車，林瀟瀟對楚潯和沈念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跟著走向執法局大門。
    就在他們剛要踏上台階，進入那棟莊嚴建築時，一個清脆又帶著點雀躍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瀟瀟姐！你終於回來啦！”
    伴隨著話音，一個梳著雙馬尾、身形嬌小的小蘿莉，從執法局大門內蹦跳著鑽了出來，直奔林瀟瀟。
    楚潯抬眼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蹦出來的小丫頭，不是黎雨微的那個頭號粉絲、天天喊他“情敵”的林依依還能是誰？
    林依依跑到林瀟瀟麵前，剛想撒嬌說點什麽，目光不經意地越過林瀟瀟的肩膀，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楚潯和沈念。
    刹那間，林依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小嘴微微張開，足以塞進一個雞蛋。
    發生什麽了……
    這兩個人，難道是幹壞事被瀟瀟姐當場抓獲了？！
    林依依感覺自己很好奇！
    沈念在聽到林依依聲音的瞬間，就把頭垂得更低，幾乎想把自己埋進地裏，心中暗罵流年不利。
    她最不想的就是被黎雨微身邊的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林瀟瀟伸手揉了揉林依依的腦袋：“依依，我這邊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先自己去玩一會兒。”
    說完，她示意同事一起，帶著表情各異的楚潯和沈念，從目瞪口呆的林依依身邊走過，徑直走進了執法局內部。
    楚潯在經過林依依身邊時，瞥了她一眼，恰好對上她那雙寫滿了“震撼、鄙夷、八卦、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複雜眼神。
    他之前看到女執法者證件上“林瀟瀟”的名字時，就隱約聯想到了林依依，沒想到還真是姐妹。這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麽小。
    接下來的流程，倒是比楚潯預想的要簡單一些。
    他們被分別帶進了不同的詢問室，進行了更詳細的筆錄。
    執法者的問題主要圍繞兩人的關係、今晚發生的事情經過。
    楚潯堅持了“情侶間玩鬧過度”的說法，隻是補充說明兩人是同學，剛開始交往不久，所以對彼此的一些個人信息還不甚了解，試圖解釋之前的漏洞。
    關於沈念襲擊他的事，他隻字未提，後續或許他還要找上沈念，沒必要當下留下過多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