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潯聽著周圍的議論，結合原主的記憶，立刻明白了過來。
    南城一中偶爾會組織這種“武技講道”，邀請一些在武技上有所心得的武者或教授來校演講，旨在開闊學生眼界，啟發思路。
    然而，真正有名氣、有實力、對高深武技理解深刻的教授和強者，幾乎都被請去了一類班進行高層次的講道。
    而分派到二類班，尤其是三類班的，多半是一些資曆較淺、能力相對平庸，或者幹脆就是來“走個過場”的老師。
    對此分配方式，不少家長鬧過一段時間，說是教育不公。
    但學校對此有一套說辭，名為“因材施教”——對武技鑽研過於精深的教授，其思維方式和講解角度往往過於高屋建瓴，反而不易理解天賦普通的初學者的困惑和難點，相反，那些自身天賦或許不算頂尖的老師，更能“共情”差生的處境，講解起來也更“接地氣”。
    這套理論自然引來更多家長的質疑。
    但這番解釋權自然是歸學校所有，畢竟你個家長還能比學校更懂教育嗎？
    果然，沒讓眾人等待太久，一道纖細的身影便有些畏縮地出現在了堅石打造的講台旁。
    那是一個看起來年輕得過分的少女，身形嬌小，似乎隻比在場的高三學生們大上一點點，興許隻是剛上大學的年紀。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並非她的年齡，而是她的穿著——一套櫻花國樣式的巫女服。
    上身是潔白的和服孺裙，下身則是鮮紅色緋袴，白色檀紙紮發，腰間係著端正的紅色腰線。
    最為顯眼的，便是她左側腰際，那柄懸掛著的武士刀。
    古樸的刀鞘透著歲月的沉澱感，與霧島深月稚嫩的麵容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幅派頭，很快便讓人有了猜測。
    “櫻花國人？這次來給我們講道的是個櫻花國的？”
    “還穿著巫女服？帶著刀？這……這是來講道的還是來cosplay的？”
    “看起來好小啊，真的是老師嗎？別是哪來的留學生被拉來充數的吧……”
    在一片混雜著好奇、質疑和些許輕視的低語聲中，那位櫻花國少女，身形微微顫抖著，有些同手同腳地挪到了講台正中央的話筒邊。
    她低垂著頭，雙手緊張地絞在身前。
    那副模樣，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正被巨大的緊張感所籠罩，顯然有些應付不來這種當眾發言的場合。
    終於，她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抬起蒼白的小臉，望向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細若蚊蚋的聲音：
    “大、大、大家耗！窩、窩是……霧、霧島深月！”
    開場白就因緊張而磕絆，發音也顯得有些奇怪，她深吸一口氣，“這次來……西望能和各位交流龍國的武技！初次見麵……請、請多直角！”
    “嗚……”
    或許是太過急於說完，最後兩個字她竟是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發出一聲輕微的痛呼。
    霧島深月瞬間捂住了嘴，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連忙對著台下鞠躬，“對不起……非常抱歉……咬、咬到蛇頭了……”
    看到這一幕，台下學生們，多少有些忍俊不禁，“噗嗤”的笑聲零星響起，隨即引發了一陣壓抑著的低笑。
    “哈哈哈，這也太緊張了吧？”
    “咬到舌頭可還行，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喂，你們別笑了，沒看人家都快哭了嗎？怪可憐的……”
    “不過，帶著刀還這麽慫，真的能講武技嗎？”
    很顯然這位櫻花國少女應該隻是一位實習外教，甚至可能隻是一個體驗生活的留學生。
    霧島深月聽到台下傳來的哄笑聲，臉色更紅了，她手忙腳亂地扶正話筒，吞吞吐吐地試圖維持秩序：
    “安……安靜一下。窩、窩今天想和大家探討的是……氣與技的調和，以及……居合之道中蘊含的‘一動’哲學……”
    霧島深月開始講解，現場倒也配合著安靜下來。
    “在窩們櫻花國的劍道中，有、有一個觀念……認為最上乘的技，並非繁複的招式，而是……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簡潔、最直接的‘一動’，決定勝負。就像……就像拔刀術，其精髓不在拔刀之後，而在拔刀之前的心、氣、力合一……”
    霧島深月開始嚐試講解她準備的內容。
    然而，她的講解夾雜了大量櫻花國劍道特有的術語，加上她本身龍國語就不夠流利，發音古怪，表達也略顯晦澀。
    什麽“殘心”、“氣合”，什麽“無念無想的一擊”……聽得台下三類班的學生們雲裏霧裏，大多數人臉上都寫滿了茫然和不耐煩。
    “她在說啥啊？”
    “聽不懂……”
    “什麽一動不動的，能不能講點實際的發力技巧？”
    “感覺好玄乎，一點用都沒有。”
    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霧島深月站在台上，看著台下學生們或茫然、或質疑、或幹脆走神的臉，講解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沒有底氣。
    霧島深月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不好意思，我講得不太好，不應該對牛彈琴的。”
    “對牛彈琴”四個字一出，原本還有些嘈雜的練武場，瞬間安靜了不少。
    學生們麵麵相覷。
    對牛彈琴？
    什麽意思？
    說我們是無知的牛？
    在場的可都是正值青春、自尊心極強的少年少女。
    即便他們是天賦較差的三類班學生，也絕不願意被人如此直白地比作“牛”！
    這已經不是形容理解能力差了，這簡直是人格上的貶低！
    一股無形的怒火開始在人群中醞釀、彌漫。
    原本隻是覺得無聊和些許輕視的目光，此刻多了幾分不善。
    霧島深月感受到台下驟然降溫的氣氛和那些變得銳利的目光，自己也愣住了。
    不應該啊……來之前她明明做過功課，聽說，麵對龍國人的時候，適當使用一些他們的成語和詩句，會顯得更有文化，更容易獲得好感。
    “對牛彈琴”……用在這裏道歉，不是正好表達了自己沒講好，是白費力氣了嗎？
    嗚嗚嗚……怎麽回事？難道她用錯成語了？龍國的語言……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