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聽到這個問題，臉上明媚的笑容慢慢收斂了，指尖那支不知何時又出現的筆停止了轉動，被她輕輕擱在記事本上。
    “反應很快嘛，冷冰冰小姐。”楚汐繼續道，“能意識到這件事不止表麵那麽簡單……看來你不止是天賦好。”
    “你猜得沒錯，【紡絲之地】的事，不簡單。甚至可以說……很麻煩。”
    楚汐的語調平緩，“執法局的全麵封鎖，以及我的到來，都不僅僅是因為那隻變異的山蛛之母……”
    然而，說到關鍵，楚汐卻話鋒一轉：“不過，”
    “關於【紡絲之地】的具體調查結果、異變根源，以及其所涉及的……某些更深層次的隱秘，屬於機密。”
    “非相關權限的正式官方人員，不予知曉。即便你們是事件的第一當事人、親曆者，按照條例，我也無權向你們透露更多。”
    黎雨微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果然。
    這種層級的異常事件，其背後牽扯的東西，根本不是現在的他們有資格觸碰的。
    空氣安靜了幾秒。
    楚汐沒有繼續解釋封鎖的原因，也沒有深入描述“麻煩”究竟意味著什麽。
    黎雨微和楚潯都沒有接話。
    他們聽得出來，楚汐的話沒有說完。
    她拋出“機密”這個擋箭牌，卻又特意點明“非官方人員不予知曉”，這種表述本身，就像是在……設置一個前提，或者說，拋出一個誘餌。
    果然，楚汐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除非——”
    她頓了頓：
    “你們加入我們。”
    “成為第零特局的一員。”
    “……”
    話音落下的瞬間，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黎雨微瞳孔微縮。
    加入第零特局？
    這麽突然的嗎？
    根據她前世的記憶，龍國執法總局下屬分有七大特局，分管不同領域的事務，權勢、資源、側重各有不同。
    第零特局，雖然不是明麵上勢力最龐大、人員最眾多的那一個，但卻是公認最為神秘、權限最高、執行任務也最為詭譎艱險的特殊隊伍。
    據說其正式成員甄選極為嚴苛，數量一直控製在極少的範圍，是真正意義上的精英中的精英，執行的也多是涉及國家機密、超凡異常、乃至……某些不可言說之物的任務。
    前世的她，直到登臨帝境，與這個神秘的特局也僅有幾次有限的合作與情報交換，對其內部依然知之甚少。
    現在，楚汐居然如此輕易地，就向她和楚潯這兩個高三學生，拋出了加入的邀請？
    有譜沒譜啊？
    第零特局的入門門檻，什麽時候低到這種程度了？還是說……楚汐隻是在開玩笑，或者另有所圖？
    她忍不住看向楚潯，卻見楚潯也正看著她，眼中帶著相似的思索。
    楚汐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怎麽？覺得很突然？覺得我在信口開河？還是覺得，你們倆……不夠格？”
    “當然啦，”她拖長了語調，“你們兩個小家夥，雖然天賦瞧著是不差，但真要論硬實力和資曆，想一步登天成為第零特局的正式在編人員，那可還差著十萬八千裏。”
    她眨了眨眼，那雙桃花眼裏流轉著狡黠的光，像隻逗弄獵物的貓。
    “不過嘛，正式成員不行，‘臨時工’的門檻……可就沒那麽高不可攀了哦。”
    楚汐的指尖在空中畫了個圈，“準確來說，咱們第零特局，超過九成的，掛的都是‘臨時工’的銜。對臨時工的招收，實力固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標準，其實是這個——”
    她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字：
    “奇。”
    “奇？”
    黎雨微和楚潯都是微微一愣。
    這說法倒是新鮮。
    尋常武者，講的是境界、天賦、武技，劃分體係也多是基於此。
    “奇詭”這個歸類，聽起來更像是某種……特殊用途的標簽。
    “沒錯，”
    楚汐道：“奇詭的武者，便也可成為第零特局的成員。畢竟，我們局裏要處理的可不光是拳拳到肉或者刀光劍影的事兒，很多時候，要處理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帶著一種審視璞玉般的光芒：“在這種時候，一個能力特殊，甚至……存在本身就很‘奇’的人，往往比一百個中規中矩的‘正常’武者更有用。”
    黎雨微眉頭蹙得更緊，“我和楚潯的能力相差不大，能同時運用槍道與冰係之力，但……這似乎也稱不上多麽‘奇詭’吧？市麵上冰係、元素係天賦雖然少見，也並非沒有。”
    “嘖嘖嘖，”楚汐搖了搖頭，栗色的卷發隨之輕晃，“格局小啦，冷冰冰小姐。奇詭，可不單單是指能力奇詭。”
    “天賦出奇、武技出奇、身份出奇、性格出奇，皆可稱‘奇’。”
    楚汐接著道：“你們倆，能夠在高中階段，不聲不響地達到二階之境，這本就是奇人的一種體現。放在整個江南省，乃至龍國年輕一代裏，都足夠紮眼了。”
    楚汐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玩笑般的危險味道：“舉個例子，如果我把‘南城一中驚現兩名不足二十歲的二階天才學生’這個消息，稍微‘不小心’地泄露到某些特定的渠道……”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觀察著黎雨微瞬間繃緊的神色。
    “說不定，那個信奉‘殲滅天才，奉還天恩’的邪教組織就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悄悄遊過來，想方設法地把你們這兩個未來的大患提前抹除掉。”
    楚汐攤了攤手，“這個時候，你們說，如果官方提前有所準備，把你們這樣顯眼又夠分量的‘天才’當作誘餌，放在一個可控的、布置好的‘魚塘’裏……是不是一個引出這些藏在泥巴底下的毒蛇、清理隱患的好辦法？”
    “當然啦——”楚汐話鋒陡然一轉，臉上的笑容變得明媚又理所當然，她伸出手，揉了揉旁邊楚潯的頭發——被楚潯麵無表情地偏頭躲開，語氣親昵又霸道：
    “我才不會讓我們家小潯去冒這種風險呢！當誘餌？想都別想！誰動他，姐姐我就先把誰的老巢給掀了！”
    “不過冷冰冰小姐你嘛……天賦異稟，心誌堅定，實力也足夠，倒是可以嚐試一下這種富有挑戰性的任務嘛！”
    楚汐甚至模仿著某種頒獎典禮的語氣，煞有介事地虛虛抬手：“放心，組織上會記得你的貢獻，會為你的英勇付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說不定還能給你頒發個錦旗什麽的哦！”
    黎雨微：“……”
    她看著楚汐那副“我弟弟是寶你是草”的理所當然嘴臉，再聽著那充滿調侃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敬意”，有些無語。
    楚汐不愧是第零特局的骨幹成員了，她自己就是自己口中的那種“奇人”。
    黎雨微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那股鬱悶：
    “楚汐前輩，您的邀請，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交易，或者……一個單方麵的征用計劃。”
    “可是，對我而言，有什麽好處呢？”
    若是前世那個還未被至親之人用長槍貫穿心口的少女黎雨微，聽到能加入第零特局這樣真正能為天下蒼生消弭苦難、守護秩序的官方組織，或許真的會心頭一熱地應下。
    那時的她，相信集體的力量，相信奉獻的價值，願意將個人的天賦與力量，投入到更宏大的“善”之中。
    但——
    那一槍，刺穿的不僅是她的心髒和生命。
    更將她那股近乎天真的奉獻心氣，也一並釘死在了破碎之地的血泊裏。
    重活一世，她依然要救世。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未來“大災變”的慘烈，清楚億萬人族將在異族的鐵蹄下哀嚎，清楚這個她所誕生的世界將麵臨何等絕望的寒冬。
    但她知道，她救的是“世”，是億萬人族的存續，是文明火種的不滅，是撼動命運軌跡的****。
    而非細碎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