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洞天秘室悟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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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域圍山無路通,洞中忽見玉霄宮。
    壁間字隱洛神賦,匣內書藏逍遙風。
    四式劍融真力湧,雙棺人逝此情同。
    莫言絕境皆死地,一念機緣天地空。
    周如昌與王段天領著唐奇等人,甫一踏入石洞,眼前豁然一亮,竟是一派山川靈秀之景,恍若踏入世外仙境。青山高聳入雲,蒼翠欲滴,鬆柏森森,碧色如洗,清泉自山間潺潺而下,水聲泠泠,如擊玉磬。洞外雖人聲鼎沸,洞內卻一片幽寂,仿佛隔了一層天地。
    唐奇心中暗忖:“如此洞天福地,血域派竟不敢擅入,莫非逍遙派祖師曾有遺訓,禁弟子踏足?其中必有蹊蹺。”
    周如昌、王段天雖見眼前山明水秀,卻不敢大意,瞥見石洞外燈火幢幢,人影綽綽,心知血域派必已圍得水泄不通,隻是礙於禁地之規,未敢闖入。周如昌暗喜:“天無絕人之路,若非這禁地,今日怕是難逃季如風毒手。”他目光掃視四周,決意細細查探,尋一出路。
    王段天亦暗思:“此洞必是血域派前代所留,機關重重,須得步步為營,切莫觸動了殺陣。”他眉頭微蹙,凝神細觀一草一木。
    唐奇朗聲道:“此處既是血域派禁地,他們一時不敢闖入。我們正好趁此查探,或可尋得一線生機。諸位務必謹慎,莫要誤觸機關。”他言語豪邁,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金盛握緊雙拳,沉聲道:“唐大哥所言極是!即便尋不到出路,也不能坐以待斃。血域派人多勢眾,卻也非不可敵。我們隻要一息尚存,必當血戰到底!”
    徐婉兒接口道:“若我爹爹在此,定不懼那季如風。”眾人聞言,紛紛散開,沿石壁細細摸索。
    唐奇沿石壁緩步而行,指尖觸處,石壁微濕,水汽氤氳。他未以為意,信步沿白石小徑向上行去。腳下白石光滑如玉,步履輕靈,如踏雲而行。其餘五人亦分頭查探,卻一無所獲,隻得隨唐奇拾級而上。
    山道蜿蜒,兩旁鬆柏蒼翠,鳥雀啁啾,生機盎然。行至半山,驚起一片飛鳥,鳴聲清越,與泉聲相和,宛若仙樂。眾人心曠神怡,如入瑤池仙境。
    不過半個時辰,六人已至山巔。但見雲氣繚繞,伸手可觸,呼吸之間,清氣貫體,飄飄欲仙。洞外喧囂盡數隔絕,唯有風過鬆濤,水擊石淙。
    唐奇歎道:“天下名山雖多,此峰獨聳,如劍指雲霄,實為奇觀。血域派中竟藏此山,實出人意料。”
    周如昌沉吟道:“血域派被中原視為魔教,誰知竟是逍遙派分支,更有此奇峰為據,其中淵源,令人費解。”
    敏敏輕聲道:“雖曆艱險,能見此景,此生無憾了。”
    話音未落,忽聞水聲激蕩。眾人循聲轉至山角,見一瀑布自雲間飛瀉而下,如銀河倒懸,落於深潭,濺玉飛珠。潭水碧綠,沿溪潺潺而下,在月光映照下,如鋪銀紗,恍若白晝。
    眾人正讚歎間,唐奇忽見潭畔空地微有隆起,心念一動,喚眾人近前。周如昌凝神運氣,一掌擊向隆起之處,隻聽“撲通”一聲,地麵陷落,現出一處洞口,內有白石階梯,蜿蜒而下。
    周如昌肅然道:“此中必有玄機,或為生路,或為絕境。老夫先行,諸位緊隨,務必小心。”
    唐奇凜然道:“既至此地,豈有退縮之理?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周如昌當先踏入,唐奇、敏敏、徐婉兒、金盛、王段天依次而入。石階狹窄,僅容一人,眾人屏息凝神,緩步而下。階梯漫長,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仍未到底,呼吸漸沉,突然,前方現出一座巨大石門,渾然天成,厚重無比。周如昌試推不動,沉聲道:“此門非人力可開,必有機關。”
    眾人四下摸索,良久無果,正自絕望,徐婉兒忽觸到一小孔,以指探入,石門轟然上升,露出一間明亮密室。
    密室中陳設雅致,石床石桌,妝台鏡奩,儼然女子閨閣。正中立一尊石像,雕工精絕,栩栩如生。那女子雲鬢峨峨,明眸流盼,身姿婀娜,指作蘭花,楚楚動人,宛若天仙臨凡。
    眾人皆驚,不明此像何以藏於山腹之中。敏敏與徐婉兒凝視石像,暗歎其美。唐奇心神俱醉,恍惚間似見趙蕾蕊之影,一時癡了。
    忽聽敏敏輕呼一聲,原來她無意觸碰石像,石像微動,石壁上驀地現出金光字跡。眾人近前細看,見字跡劍意縱橫,與《逍遙遊》如出一轍。
    唐奇心念電轉:“莫非此乃逍遙子手筆?若真如此,這石像定是他心儀之人。”
    壁上所刻,正是曹植《洛神賦》。賦文華美,字字珠璣,配以這尊絕世石像,更顯情深意重。眾人讀之,如見洛神淩波,雲鬟玉顏,恍惚間皆入其境,心神俱醉。
    壁上字跡劍意縱橫,雖深陷石中,卻遊刃有餘,足見刻字之人劍法已臻化境。周如昌與王段天細細觀摩,愈看愈覺劍法精妙超凡,不禁對刻字之人生出敬佩之意。不獨因這《洛神賦》,不獨因這精妙劍法,更是為此人的一片癡情。二人閱曆豐富,略加推敲,便隱約猜到此地應是逍遙子為紅顏所建,隔絕塵世,獨守清幽,情深若此,實屬難得。
    唐奇也已察覺端倪,開口道:“曹植七步成詩,才情可比李太白,惜乎命途多舛。這《洛神賦》字字珠璣,情致纏綿,在此絕境得見,也算一番機緣。此間主人,想必便是這石像所刻女子,姿容絕世,恐是逍遙子結發之人。”
    周如昌頷首道:“唐兄弟所言極是。觀此處陳設,纖塵不染,宛若新婚洞房,定有女子長年打理。”王段天接口道:“如此說來,這裏竟是他們幽會之所?”敏敏聞言一怔,脫口道:“幽會?為何是幽會?”
    王段天撚須解釋道:“此地位處山腹,隱蔽異常。若可光明正大,何須如此?想必逍遙子當年所愛不容於師門,隻得將伊人藏於此地,夜靜更深,方來相會。且血域派曆代將此列為禁地,更印證此乃隱秘之事,知者甚少。”
    眾人聞言,心中疑雲頓散。徐婉兒輕聲道:“前輩說得在理。我們誤入此地,實屬不敬,不如盡早離去。”金盛卻道:“婉兒姑娘,外麵血域派眾人未散,此時出去無異自投羅網。此地雖在山底,卻安全無虞,不如仔細搜尋,或另有出路。”
    周如昌點頭道:“賢侄言之有理。我們分頭尋找,若得脫身之法,自是萬幸;若尋不著,便與血域派決一死戰!”眾人正要行動,壁上《洛神賦》字跡忽然漸漸隱去,由明轉暗。唐奇等人駐足觀望,卻見石壁最終恢複光滑如初,再無動靜,不禁大失所望。
    眾人繼續在壁上細細摸索,尋找機關。石壁光滑異常,毫無縫隙,令人氣餒。正當此時,敏敏右腳不慎觸到白石床腳,那石床看似穩固,床腳卻微微一顫,隨即石壁上再現微光,漸漸明亮,浮現出字跡來。
    眾人凝神細看,但見筆鋒超然,兼有王羲之之超逸、顏真卿之剛正,唐奇隱隱覺得字裏行間透著一股浩然正氣,暗覺刻字之人必是位頂天立地的豪傑。
    字跡漸清,但見寫道:“餘一生醉心武學,七歲練就易筋經,九歲習得天山劍法,十五歲通曉陰陽之理,掃蕩魔教,敗盡四大門派,登臨武林之巔。二十歲看破紅塵,三十歲創逍遙劍法,三十一歲修訂逍遙遊心法。四十歲攜融兒隱居於此,逍遙度日。憶十八歲下山曆練,偶遇融兒,一見傾心,私定終身。奈何師門不允,將融兒逐出。餘情根深種,不忍分離,遂尋得此地,改造為世外仙境,夜夜潛來相會。如此兩載,師尊傳我掌門之位,相見日稀,由每日至每月,思念愈熾。至四十歲,餘毅然隱退,假意雲遊,實居於此,與融兒相守至八十歲同逝。雖未能同生,卻得同穴而終,亦是無憾。此生唯憾未能攜融兒縱馬江湖,覽盡山河。此地僻靜,餘早列為禁地,得享平靜。餘畢生絕學,一為逍遙遊,二為逍遙劍。後世有緣人至此,望習之造福蒼生,行俠天下。逍遙子絕筆。”
    眾人閱畢,恍然大悟。周如昌歎道:“逍遙子真乃至情至性,為情舍位,大丈夫也!”王段天亦道:“武功卓絕,十五歲便稱尊武林,若生當今,必能誅殺魏忠賢!”
    徐婉兒輕聲道:“逍遙子前輩七歲練成易筋經,除達摩祖師外,天下無人能及。家父與之相比,實如螢火比皓月。”敏敏卻道:“武功雖高,更難得是一片癡心,四十年相守,世間罕有。”隨即問道:“卻不知他所言武功現在何處?”
    唐奇沉吟道:“逍遙遊應是前室石壁所刻,逍遙劍法尚未得見。”話音方落,壁上字跡再暗。室中忽現光暈,漸擴漸亮,一隻寶盒破土而出,懸停半空,“啪”一聲自開,金光流溢。盒中緩緩升起一書,封麵正是“逍遙劍法”四字。
    唐奇小心取書,翻開首頁,但見寫道:“逍遙劍法配以逍遙心法,可達物我兩忘之境。練成此劍,逍遙無敵,任對手武功再高,皆可應對自如。此劍法乘天地之氣,負六氣之變,窺宇宙奧妙,識人心善惡。逍遙遊即逍遙心法,若能領悟,武功必臻更高境界。二者相合,如陰陽相濟,五行運轉,行招自如,不拘形體,心劍合一,方達至高境界……”
    唐奇看得入神,渾然忘我。翻開第二頁,正是第一式“鯤鵬展翅”,圖文並茂,精妙非常。他不知不覺拔出鯤鵬寶劍,在室中依圖演練。此刻身處地底,心靜如水,竟在半個時辰內將逍遙劍法演練一遍。收劍調息,默默回味。
    周如昌近前笑道:“唐兄弟感覺如何?劍法可有所進?”唐奇點頭道:“此劍法與丹陽、平天二術似有互補,學來順暢。現覺三種劍意交織,似可合而為一。”
    王段天聞言動容:“唐兄弟真乃劍道奇才!常人習劍,多固守一途,你卻兼容並蓄,老夫生平僅見,再經實戰錘煉,必可大成。”
    敏敏和婉兒也暗自為他高興,金盛道:“唐大哥天資過人,必能突破瓶頸,練成神功!”唐奇沉思片刻,取出鯤鵬劍譜,道:“既然三套劍法可融,四套亦無不可。”眾人見“鯤鵬劍法”四字,皆是一凜。
    唐奇細閱劍譜,覺其與逍遙劍法頗有相通之處。於是再度拔劍,劍招剛柔並濟,虛實相生,令人目眩神迷。周如昌、王段天在旁觀劍,對唐奇的武功造詣讚歎不已。密室雖小,唐奇卻能在方寸間騰挪自如,似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劍招收發由心,已臻上乘境界。
    唐奇將鯤鵬劍法正反各練一遍,收劍調息,麵泛紅光,氣定神閑。王段天近前問道:“此刻感覺如何?”唐奇提氣感應,隻覺真氣充沛,內力精純,道:“氣力充沛,毫無倦意,隻是眼前幻象更多了。”
    敏敏、徐婉兒聞言色變。王段天卻笑道:“此乃佳兆!唐兄弟且靜坐調息,待幻象消散,便是功成之時。”徐婉兒急問:“前輩確定無虞?”王段天篤定道:“姑娘寬心,唐兄弟根基紮實,絕不會走火入魔。”
    唐奇依言盤膝運功,臉上真氣流轉。敏敏、徐婉兒心弦緊繃,生怕稍有差池。唐奇閉目內觀,四套劍法在識海中交鋒互融,丹陽破鯤鵬,逍遙克平天……往複不休。漸次,諸般幻象平息,眼前一片澄明,如秋水映空。唐奇起身,王段天正欲道賀,忽見他一口鮮血噴出,踉蹌欲倒。二女驚惶上前攙扶,連聲喚道:“唐大哥!”
    唐奇吐出血後,隻覺昏沉乏力,卻強笑道:“無妨,許是求進心切。”王段天皺眉道:“按說不該如此……”周如昌也疑惑道:“莫非我等誤判?”
    二女聞之心沉。正擔憂間,唐奇卻覺吐納間內力複湧,較前更顯精純,遂勉力站起,昏沉盡去,神清氣爽。
    唐奇喜道:“二位前輩,晚輩此刻內力大進!”周如昌、王段天相視大笑:“唐兄弟因禍得福,四劍精髓盡歸己用,我等可出關與血域派一戰!”
    敏敏、徐婉兒見唐奇無恙,這才轉憂為喜。敏敏忙道:“且讓唐大哥稍作調息,方才功力大進,不宜立即動武。”周如昌點頭:“老夫歡喜過頭了。待唐兄弟調息完畢,便叫季如風那廝見識厲害!”
    正說間,石壁上突現“開門”兩個金字,隨即轟隆作響,石壁緩緩升起。眾人驚見內中竟是一處天然墓室,兩口水晶棺槨赫然在目。快步近前,棺中安然躺著兩位白發老者,須眉皆白,宛如沉睡。
    周如昌慨歎:“雖未同生,卻得同穴,地下鴛鴦,永不孤寂。”王段天亦道:“死能同穴,實為佳話。”
    唐奇細觀棺槨,暗忖逍遙子為保遺體定然費盡心血。敏敏凝視融兒容顏,輕聲歎道:“暮年猶有絕代風華,年輕時不知何等傾國傾城。”徐婉兒接道:“朱顏未老,女中鳳凰,與逍遙子前輩確是佳偶天成。”
    金盛忽道:“逍遙子前輩為何無劍隨身?”眾人四顧尋覓,一無所獲。周如昌沉吟道:“武功至境,萬物皆可為劍,或許已到無劍勝有劍之境。”
    唐奇深以為然:“前輩說得是。我們莫再打擾先人清靜,這就上去與血域派決一死戰!”眾人頷首,沿石階緩緩上行。此刻唐奇內力大進,劍法大成,眾人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