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冰窟謎深現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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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蓮一諾係紅顏,洞窟幽深步步艱。
    燈幻壁寒藏殺陣,鏈沉人寂隱冤山。
    劍光蕩碎千重障,俠氣衝開五載關。
    相對真容驚似影,天山秘事待重還。
    徐冒天此言一出,滿座皆驚。誰也未曾料到,堂堂四大宗師之一,竟會以天山雪蓮為要挾,逼迫唐奇娶其女徐婉兒。更令人駭然的是,那天山雪蓮竟已絕跡江湖。此物乃世間罕有的奇珍,不僅能愈重傷,更有起死回生之效,無數江湖中人夢寐以求,如今卻隻剩徐府所藏最後一株,眾人無不震驚。
    唐奇心頭一凜,暗忖徐冒天此舉實有失宗師身份。徐婉兒輕咬下唇,忽開口道:“爹爹……您就將雪蓮贈予唐大哥吧……您武功蓋世,雪蓮於您並無大用,唐大哥的朋友內力盡失,他千裏迢迢來到天山,又救女兒於危難,您何不成全他?”她聲音漸低,麵泛紅雲。
    徐冒天目光如電,道:“婉兒,你莫非不喜唐少俠?爹為你做主,以天山雪蓮為聘,豈不兩全?”徐婉兒垂首輕聲道:“爹爹……唐大哥心中……早已有人了。”徐冒天目光轉向唐奇:“唐少俠,莫非你那位朋友,便是你心中所係之人?怪不得你不遠千裏而來,原是為紅顏知己。”
    唐奇朗聲道:“不錯。徐掌門厚愛,唐某感激不盡。但在下心中唯有蕊兒一人,令愛縱然國色天香,唐某也絕不敢動心。雪蓮若贈,在下感激涕零;若以此相逼,恕難從命!即便雪蓮已絕,唐某也願踏遍天山,尋那萬一之機!”
    徐冒天袖袍一拂,冷然道:“唐少俠,天山各處我已尋遍,確無第二株雪蓮。既然你執意如此,便請自便罷。”言語冷淡,引得眾人暗自不平:唐奇救徐婉兒於危難,使天山派免遭大劫,此恩不小,徐冒天卻如此相待,實非宗師所為。
    周如昌與王段天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不滿。周如昌暗忖:“徐掌門此舉未免太過。唐少俠對他有恩,何苦強逼姻緣?雪蓮既絕,唐少俠孤身尋找,豈非大海撈針?不若今夜暗中查探,或能尋得雪蓮下落。”王段天亦存此念,決意夜探天山派。
    敏敏纖指緊握,心中暗急:“唐大哥為救蕊兒姐姐,不遠萬裏而來,如今雪蓮近在咫尺卻不可得……以他的性子,斷不會應下親事,這可如何是好?”金盛則在旁暗歎:“若換作是我,這姻緣應下便是,雪蓮唾手可得。可惜婉兒姑娘心屬唐大哥……”
    徐婉兒見父親態度堅決,急道:“爹爹!女兒求您了!”徐冒天卻道:“婉兒,你年已十八,終身大事不可再拖。唐少俠人中龍鳳,武功高強,正是良配。此事爹為你做主!”徐婉兒知唐奇心屬趙蕾蕊,縱然勉強成婚,終是鏡花水月。她雖對唐奇有意,卻不願強求,隻願他平安喜樂。
    唐奇見狀,拱手道:“徐掌門,既然如此,在下告辭!”說罷轉身便走,步伐堅定。眾人未料他如此決絕,一時愕然。周如昌與王段天暗讚其膽魄,天下敢如此違逆徐冒天者,恐怕唯唐奇一人。
    徐冒天卻不阻攔,隻對眾人道:“諸位皆是我天山派恩人,不妨在此歇息。唐少俠一時意氣,上山尋藥,不日必返。”周如昌等人默然不語,敏敏卻心焦如焚,恐唐奇孤身遇險。
    徐婉兒麵色憂急,徐冒天寬慰道:“婉兒放心,不出三日,你的唐大哥定當安然返回。”徐婉兒嗔道:“都怪爹爹!婚姻大事,女兒自有主張,何苦強人所難?”言畢低頭轉入內室。徐冒天微微搖頭,對眾人苦笑道:“小女性子倔強,讓諸位見笑了。”
    唐奇離了大殿,徑往山上行去。但見四野白雪皚皚,天地一色,胸中鬱氣稍舒。他暗忖:“徐冒天啊徐冒天,你以宗師之尊,竟行此逼迫之事!縱使天山雪蓮藏於九地之下,我也要尋它出來!”想到趙蕾蕊,心中更堅,步伐愈快。他運起內力,暖流自丹田升起,遍行周身,寒意頓消。身後鯤鵬寶劍輕顫,似感應主人決心。四周雪色茫茫,如入純白仙境,心緒漸寧。
    行至山腰,忽見一株古鬆挺立雪中,枝椏如蓋,披銀掛素,宛若白衣俠客傲立寒風。唐奇轉過鬆樹,見一條白石階梯蜿蜒而上,不知通往何處,心下暗奇:“莫非天山之上另有高人隱居?若真如此,其武功或更在徐冒天之上。說不定雪蓮便藏於彼處!”
    正思量間,忽聞長鳴破空,一隻白雕盤旋而下,正是徐婉兒所飼。唐奇初時恐徐婉兒在雕背,見雕背無人,方鬆了口氣。白雕落於他身前,高近半人,目光炯炯,通體雪白,神駿非凡。隻見它振翅輕鳴,以翅推搡唐奇,指向石階盡頭。唐奇會意,拱手道:“雕兄是要我沿此路而行?”白雕竟似聽懂人言,連連點頭。唐奇又驚又喜:“雕兄通靈,若得指引,唐某感激不盡!”
    白雕展翅前行,唐奇施展輕功緊隨。雕行迅捷,縱躍如飛,雪地之上,一人一雕,踏雪疾行。
    不多時,行至一株參天古鬆下,白雕忽止。此鬆較周遭鬆樹高出半截,枝幹虯結,覆雪如冠。白雕繞樹三匝,對樹長鳴,似有所指。
    唐奇會意,細察古鬆。以手叩擊,鬆幹堅實。忽觸到一處樹皮,腳下陡然一空,“轟”的一聲,連人帶雪墜入一個漆黑洞窟之中。白雕在空中急鳴盤旋,其聲淒厲,沒入風雪聲中。
    唐奇自地上緩緩起身,四下一片漆黑,森森寒意自腳底直透心間。自墜落至此,不過片刻光景,卻恍若隔世。他心中空蕩,隱隱覺得這洞窟之中,必藏有某種驚天隱秘,雪山深處竟有如此奇窟,或是高人隱居之所,或是天然冰窖,亦或是某位風雲人物的埋骨之地。他定了定神,伸手在四周石壁上摸索,欲尋蛛絲馬跡。
    洞中漆黑如墨,唐奇目不能視,隻得如盲人般四處探觸。石壁觸手冰涼,寒意透骨,竟似千年玄冰所鑄。他心下一凜,暗忖此壁絕非尋常石質,必為寒冰覆蓋。
    正思忖間,他右手忽觸到一圓滑之物。唐奇心下一驚,運力一按,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霎時間光芒大盛,三丈方圓盡被照亮。他初時駭然,待定下心神,才看清此處乃是一間圓形冰室,四壁晶瑩剔透,寒光流轉,竟是寒冰所築。壁上均勻嵌著八盞桐油燈,燈焰搖曳,映得冰壁流光溢彩,足見建造者匠心獨運。
    唐奇細觀冰壁,但見冰層透明,隱約可見其後別有洞天。他心中暗驚:“天山之中竟有如此冰窟,已屬奇事,而這冰壁之後,又藏著何等秘密?”
    他沿冰壁緩步而行,忽覺一股刺骨寒氣襲來,較之天山風雪猶勝三分。唐奇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當即盤膝坐下,運起丹田真氣流轉周身要穴。不過一盞茶工夫,周身便暖流湧動,寒意盡消。他暗自詫異:“莫非是因我將鯤鵬、丹陽、平天、逍遙四路劍法融會貫通,內力大增?否則何以片刻間便能抵禦如此嚴寒?”
    雖心存疑惑,他卻不敢耽擱,起身繼續探查。冰壁上銅燈幽光黯淡,但在冰壁反射下,竟將洞室映得一片通明,白光閃爍間,虛影縹緲,如夢似幻。
    銅燈幽光搖曳,冰壁偶有水滴墜下。唐奇伸手接住,仰首望去,但見上方洞口已被封死,心下不由一沉。然既入此境,斷無退縮之理。想起曾在歐陽前輩洞府見識機關之妙,而今此窟似乎更為精巧奇特。
    好奇之心愈盛,唐奇決意探明此窟奧秘。他隱隱覺得,此地與天山派必有牽連,又想起白曉宇夫婦慘死山下、徐掌門言行蹊蹺、以及逼婚之事,更覺此中必有隱情。
    他凝神四顧,將洞中景物一一記在心中。忽的目光一凝,落在角落一處不起眼的黑色物體上。走近細看,見那物呈三角狀,若非細心,絕難發現。伸手觸摸,隻覺光滑異常,竟勝於周遭寒冰。
    唐奇心念電轉,料定此物必是機關樞紐,遂運勁撥動,奈何那物紋絲不動。回首瞥見背上鯤鵬劍,唐奇靈光一閃,拔劍出鞘,劍光如電,凜冽生寒,刹那間竟將銅燈光華盡數壓下。
    他執劍小心斬向黑色物體,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物應聲而斷。與此同時,洞中桐油燈驟然熄滅,四周重歸黑暗,寒氣更甚先前。唐奇暗叫不好,悔不該魯莽行事。
    此刻洞中陰森如地獄,寒氣透骨。唐奇再度運功禦寒,雖稍減寒意,卻覺較前更為冰冷,仿佛有無形寒氣自四麵八方湧來。他暗忖:“莫非這機關是為引發寒氣,欲將闖入者活活凍死?縱是內力再深,也有耗盡之時。我絕不能坐以待斃!”
    念及趙蕾蕊內力未複,尚在等候,唐奇勇氣倍增。他起身活動筋骨,還劍入鞘,繼續在冰壁上摸索。忽的靈機一動:“鯤鵬劍削鐵如泥,或可破開冰壁!”
    念及此處,他再度拔劍,運足內力朝冰壁猛劈而去。劍鋒與冰壁相觸,發出震耳巨響,冰壁應聲崩塌,碎冰四濺。冰壁之後竟現出一道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待適應光線,唐奇小心跨過滿地碎冰,見前方又現一間四方冰窟。四壁寒光閃爍,其上四盞銅燈發出瑩瑩白光,將洞窟映得如同仙境。
    這冰窟看似天然形成,又似經人工雕琢。唐奇沿壁而行,細觀地形,忽聞冰壁內傳來叮咚水聲。他運起八成功力,朝冰壁猛擊一掌,冰壁僅微微震動,旋即恢複如常。
    正當此時,四盞銅燈突然射出四道油線,直取唐奇麵門。他大驚之下,鯤鵬劍應聲出鞘,劍光如虹,將兩道油線蕩回,餘下兩道也在淩厲劍勢下無功而返。
    油線退回的刹那,一股惡臭彌漫開來,令人作嘔。唐奇屏息凝神,緊握長劍嚴防銅燈再襲。忽的靈機一動,縱身躍上冰頂,卻意外嗅到一股奇異香氣,與惡臭相互抵消。
    他飄然落地,心中疑雲更濃。這冰窟處處透著詭異,令他心生懼意。但想到趙蕾蕊,又重振精神,揮劍再破冰壁。
    此番劍勢更猛,四麵冰壁接連崩塌,碎冰如雨。碎冰紛飛中,前方現出一道巨大石門,門上寒氣森森,神秘莫測。
    唐奇小心走近,細察石門,但見其光滑如鏡,厚重無比。他知強劈無用,唯有尋得機關,摸索良久,終於在右下角觸到一微微凸起之物。他運勁旋轉,隻聽轟隆巨響,石門緩緩上升,露出其中景象。
    門內是一間更為寒冷的冰室,中央有一鐵球,上以鐵鏈鎖著一人。那人長發披散,垂首不語,胡須雜亂,顯然已被囚禁多年。
    唐奇走近細觀,見那人毫無動靜,疑其已死,輕喚數聲:“前輩?前輩……”
    話音未落,忽聞一聲長笑,那人猛然抬頭。四目相對,唐奇駭然後退三步,此人容貌竟與天山掌門徐冒天一般無二!
    那人目光如電,將唐奇上下打量,冷笑道:“你當我是死人?天山派都道我死了麽?”聲音中滿是憤懣。
    唐奇定神問道:“前輩為何被囚於此?為何與徐掌門如此相像?”
    “呸!”那人怒道,“那狗賊也配與我相提並論?他下毒暗算,盜走魂刀掌譜,篡我掌門之位,辱我妻女,欺瞞全派!若得脫困,必將他千刀萬剮!”
    唐奇聞言心驚,細想徐掌門言行,果然多有可疑之處。他拱手道:“若前輩才是真正的徐掌門,在下願助前輩脫困,揭穿奸人真麵目。”
    那人仰天長笑:“小兄弟有心了!但這玄鐵鎖鏈非尋常兵器可斷,縱有相救之心,也是徒然。”
    唐奇舉劍道:“此劍名鯤鵬,或可一試。”
    徐冒天眼中精光暴漲,激動道:“若得脫困,徐某願將小女許配……”
    “萬萬不可!”唐奇急忙打斷,“在下已心有所屬。”
    徐冒天微怔,轉而問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晚輩唐奇。”
    “原來是唐家莊的子弟!”徐冒天神色一變,“令尊平天劍術獨步江湖,徐某素來敬重。”
    “家父已遭奸人所害。”唐奇聲音低沉,“仇人迷天魂屠我滿門,唯我一人幸免。此番上天山,是為求取雪蓮,救治一位朋友。”
    徐冒天察言觀色,微笑道:“這位朋友定是唐少俠的紅顏知己了。你能為她千裏求藥,這份情義令人敬佩。我被囚八年,不知那天山雪蓮可還安好?那賊人篡位已久,實是我天山派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