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裏的空氣跟灌了鉛似的，悶得人胸口發堵。
    此時王毅臉色陰沉，端起粗瓷茶碗，指頭在碗沿上摩挲了兩下，隨後抬起手指依次指向幾人，眼神也隨著手指掃了過去。
    眾人見狀心中都是一凜，徐茂最先坐不住站了出來，他眉頭擰成個疙瘩，甕聲說道：“大哥，我徐茂做事向來講究個穩妥，真要收拾誰，也得找個幹淨法子，哪能傻到留‘碼頭幫’三個字在牆上？這不是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嗎？”
    他話音剛落，孫壘就梗著脖子接了話：“茂哥說得在理！我就算要教訓人，肯定是一刀了賬！真幹了那種事，還能留活口讓他們喊冤？這不是純純找罵嗎！”
    趙慶見二人開口，也急聲辯解：“大哥，我趙慶這輩子沒欺負過女人，更別說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周老漢家我還去過，他兒媳是個本分人，我哪下得去手！”
    李向東抱著胳膊靠在柱子上，板著臉說道：“這種齷齪事，我李向東不屑為之。真要泄火，也不會找個漁家婦，丟不起那人。”
    張老三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白了李向東一眼，說道：“我……，我雖然年紀大，但到現在連婆娘都沒碰過，哪懂那些混賬事？大哥，你要信我！”
    這話一出，堂裏緊繃的氣氛總算鬆了點，唯獨李誠苦著臉，搓著手小聲道：“大哥，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別說欺負人了，就是那漁家媳婦反抗起來，我都得被她按在地上揍，哪能幹出那事？”
    此話一出眾人哄然大笑，李誠的臉色更紅了，隨即拍桌子站了起來，嗬斥眾人不要再笑，不然自己直接翻臉。
    王毅看著眼前幾人，把茶碗往桌上一頓，茶沫子濺了出來，說道：“我就知道不是你們幹的！這事兒明擺著是鹽幫的狗東西栽贓！昨天他們剛到登州碼頭，今天就出這檔子事，時間掐得比算盤還準！”
    “那鹽幫也忒下三濫了！”孫壘罵了句，攥著拳頭就想往外衝，“老子這就帶人去砸了他們在刀魚寨的據點！”
    “站住！”王毅喝住他：“所謂捉奸捉雙，現在咱們沒有證據，去了也是火拚。再說了，真要找回場子也不能硬打。”
    他站起身，在堂裏踱了兩步，眼神掃過眾人：“從現在起，各旗各守職責，將咱們的地盤守好，特別是晚上要安排人手在附近巡邏。”
    “另外七弟準備些銀子，給周老漢一家送去，雖然事情不是咱們兄弟幹的，畢竟是發生在碼頭那邊，咱們碼頭幫保護不力是真的，也算是一些賠償吧。”
    李誠當即答應下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弟兄的通報聲：“大哥，酒坊的白姑娘來了！”
    王毅眉頭一鬆，臉上露出了喜色，快步迎了出去。屋內幾人見狀互相擠眉弄眼，孫壘壞笑著說道：“都看看，咱們大哥一聽見白姑娘來了，恨不得直接飛出去！”
    此時門口站著的白靜裹著件素色比甲，手裏還拎著個食盒，臉上卻帶著幾分擔憂。
    “王頭領，我是來送這個月賬簿的，順便帶了些自己做的點心。”
    王毅接過食盒道了聲謝，便請白靜進屋喝茶。
    “我還要回酒坊，就不進去了。隻是我來的時候聽說了漁村的事，如今工坊行會剛被鏟除，大家還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心裏發慌”
    王毅笑著說道：“有我在不會有事，白姑娘回去隻管踏實經營酒坊。”
    說到酒坊，王毅心中也是一緊：鹽幫那些人既然能幹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難保不會對酒坊下手。
    於是王毅對白靜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酒坊平日裏人來人往，我擔心你，額，還有白掌櫃的安全，我調一隊十個弟兄去你酒坊駐守，以備萬全。等下我親自送你回去，路上也安全些。”
    白靜看著王毅關切的樣子心中一暖，也就沒有推辭。
    王毅跟屋內眾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從甲旗抽調一隊兄弟，帶著眾人一路護著白靜回了酒坊。到了酒坊門口，王毅又叮囑白靜幾句才折返。
    回到總壇時，天已經擦黑了。接下來的兩天，碼頭幫上下都繃著弦，不管是總壇、碼頭還是酒坊、魚籠巷的家裏，各處都沒再出事，但是王毅的心中卻始終不踏實。
    於是王毅親自帶著幾個兄弟來到碼頭，換上了普通苦力的衣裳，在碼頭附近的棚戶區蹲守。
    轉眼到了第四天的傍晚，夕陽把碼頭上的人影拉得老長，海風裏混著魚腥味和汗臭味。此時王毅縮在一個爛草棚裏，眼睛死死盯著遠處的那片土坯房，那邊就是碼頭旁邊的漁村。
    就在這時，王毅注意到兩個鬼鬼祟祟的漢子出現在漁村裏，正漫無目的的在村子裏閑逛，而且專挑人少的地方走，路過某一家的時候，還要張望一下這一戶的情況。
    “魚咬鉤了！”
    王毅隨即叫上身邊的幾個兄弟，眾人分散著靠近漁村，裝成路過的苦力，慢慢靠近了那兩個漢子。
    “動手！”
    突然，王毅大喊一聲，幾人猛地撲了過去，那兩個漢子反應也快，當即朝著相反的方向分頭逃跑，其中一人距離王毅很近，直接被王毅一拳撂倒。
    而另一人則有些慌不擇路，直接跑到一處死胡同裏，被幾個碼頭幫幫眾堵在了裏麵。
    “給老子綁了！”
    幾人撲上去，先是拳打腳踢一頓，然後用麻繩將二人捆了，跟著王毅回到了總壇。
    “說吧，你們是什麽人？”
    總壇內，王毅陰沉著臉，在兩個漢子麵前來回踱步，可是二人卻隻是喊冤。
    “我們就是閑逛，閑逛也犯法啊！”
    “你們這是濫用私刑，我要去縣衙告你們！”
    王毅見狀冷聲說道：“現在我手裏有一文錢，你們猜猜陰麵朝上，還是陽麵朝上？猜對了能活，我會繼續審問，猜錯了我現在就一刀捅死他！”
    說完，王毅伸出攥住銅錢的手，冷聲問道：“猜不猜？看看你們誰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