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百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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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毅在心裏把知縣李哲鬆和典吏許清風罵了個底朝天,可臉上半點沒露出來,隻是拱了拱手,故作茫然道:“大人說笑了,草民不過是個碼頭上幹苦力的,手下都是些扛活的糙漢子,哪懂什麽防務?真要頂事,還得靠官府的正規營兵。”
    李哲鬆哪能聽不出他的推諉,歎了口氣,把邸報往桌上一拍,語氣帶著幾分急迫:“王頭領,你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登州府的營兵是什麽德行,你我都清楚,平日裏吃空餉喝兵血,幾年前被孔有德那夥亂兵殺得人仰馬翻,真遇上東奴,怕是跑比誰都快!蓬萊縣各處的衛所兵和鄉勇更是不堪,如今蓬萊縣能指望的,也就隻有你碼頭幫的弟兄了!”
    許清風也在一旁幫腔:“王幫主,縣尊也是沒辦法。東奴來勢洶洶,天知道會不是殺過來,到時候咱們誰也落不著好。縣尊這兒,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王毅眉峰一挑,知道正主兒要來了,便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大人請講。”
    李哲鬆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著幾分利誘:“你本就是軍戶出身,這身份是現成的。我可以動用我在登州府的關係,保舉你做刀魚寨的百戶官!你碼頭幫的弟兄,也一並整編為刀魚寨百戶所的官軍和鄉勇,名義上歸登州府調遣,實則由你全權統領,充當蓬萊府城的協防力量。這樣一來,我這守土之責算盡到了,你也能得個正經的官身,不比當這江湖幫主強?”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王毅心裏:“這不就是‘戰前提拔’嗎!”
    同時王毅也清楚記得,按照原本的曆史軌跡,清軍入寇山東是明年年末的事,怎麽平白無故提前了整整一年?而且曆史上東奴入寇北直隸後,雖有南下之意,卻沒這麽快就兵臨山東。如今這局麵,顯然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飛快地盤算起來:東奴的鐵騎悍勇異常,以碼頭幫現在的裝備和訓練水平,真要正麵撞上,以自己現在的勢力還不是對手。可要是應下這百戶官的差事,就能借著官府的名頭撈好處,要鎧甲要火器,要軍餉要耕地,正好趁機把碼頭幫的戰力提上去。
    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虧!
    王毅沉吟了半晌,故意麵露難色:“大人,不是草民不識抬舉,實在是手下弟兄跟著我混口飯吃容易,真要上戰場拚殺,得有實打實的好處才行。不然弟兄們寒了心,我這幫主也難做。”
    李哲鬆一聽有門,連忙追問:“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在我權限之內,能應的我都應!”
    “那草民就直說了。”王毅也不繞彎子,掰著指頭一條條數,“第一,得給我手下弟兄配齊鴛鴦戰襖和鎧甲,刀槍箭矢這些軍備也不能含糊,最好還能撥些火器過來,鳥銃和虎尊炮是必須的,沒有精良的火器,擋不住東奴的騎兵;第二,既然是官軍編製,就得按月發足額軍餉,不能像衛所那樣克扣;第三,刀魚寨附近得劃些無主的耕地下來,分給弟兄們的家眷,讓他們有個後路;第四,我手下的幾個兄弟,得給他們總旗的官身,各小隊的隊長也得是小旗官,這任命得有官府的文書,不能是口頭空話。”
    李哲鬆聽完,臉都快皺成了包子,連連擺手:“王頭領,你這要求也太高了!火器哪是那麽好弄的?還有耕地,蓬萊縣的無主之地本就不多,哪能隨便劃給你們?”
    “大人,”王毅寸步不讓,語氣也硬了幾分,“東奴的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這點東西算什麽?我手下幾百號弟兄,要拿命去拚,要是連這點保障都沒有,誰肯賣命?您要是不答應,那這百戶官的差事,草民是萬萬不敢接的,大不了帶著弟兄們躲進蘆葦湖,好歹能保條性命。不過大人可能走不了,畢竟大人守土有責。”
    許清風見兩人僵住,連忙出來打圓場:“縣尊,王幫主說的也是實情。要不這樣,火器的事,您去登州府協調,先弄些鳥銃過來,至於工匠,也得您出麵征召;耕地的話,就把刀魚寨廢棄的軍屯劃給他們,那些地荒了多年,正好讓他們開墾;軍餉和官身文書,按王幫主的要求來,隻是得先立下軍令狀,保證守住蓬萊縣的門戶。”
    李哲鬆掂量了半天,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咬了咬牙:“好!就按許典吏說的辦!不過王毅,你得給我立個字據,要是臨陣退縮,休怪我按軍法處置!”
    “這是自然。”王毅幹脆應下,“隻要大人的承諾能兌現,草民保證,隻要東奴來了,在我碼頭幫的兄弟死光之前,不會放一個韃子突入刀魚寨以東!”
    雙方又拉扯了半個時辰,終於把所有細節敲定下來。
    按約定,王毅即日就任刀魚寨百戶官,李向東、趙慶、白雲定等幾個核心兄弟,全封為總旗官,碼頭幫各小隊的隊長,一律授小旗官的職銜,所有幫眾按百戶所的編製進行整編,各司其職。
    消息傳回總壇,幫裏的弟兄都炸開了鍋。以前都是江湖草莽,如今竟成了正經的官軍,雖說隻是個百戶所的編製,可那官身文書是實打實的,還有軍餉和耕地,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王毅也不敢耽擱,誰知道韃子什麽時候會殺過來?
    於是整編的事緊鑼密鼓地展開,弟兄們的訓練強度又上了一個台階;張老三則帶著人去接收刀魚寨的廢棄軍屯,組織家眷開墾荒地;趙慶那邊,已經帶著人把刀魚寨原先的破舊寨牆都扒了重砌,還在碼頭邊修了望哨,日夜盯著海麵和陸路的動靜。
    李哲鬆也沒食言,沒過幾天就派人送來了第一批鴛鴦戰襖和鎧甲(布麵甲和棉甲,鐵甲一概沒有),雖然有些是舊的,可總比沒有強,軍餉也先撥了一個月的,算是穩住了人心。隻是火器和火器工匠的事,卻遲遲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