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誰在背後數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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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過九重雲台的飛簷時,最後一批跪拜的百姓才扶著門框踉蹌離去。
    殷璃站在演醫台邊緣,指尖還殘留著醫尊令消散前的溫熱。
    喻淵遞來青瓷盞,茶水倒映著她眼底未褪的金芒:今日有十七個孩子抓了我裙角要糖,他指節輕叩石欄,我讓暗衛去買了桂花糖,明早讓人送到城門口的粥棚。
    殷璃接過茶盞,卻未飲。
    她望著自己腕間若隱若現的青色脈紋——那是方才用靈力渡針時,與百人道體共鳴留下的痕跡。
    可當晚風掀起衣袖,有絲極淡的癢意從心口竄上來,像根細針在撓心尖。
    阿璃?喻淵的聲音裹著關切,可是靈力耗損?
    她搖頭,將茶盞放在石案上,青瓷與石麵相碰的輕響裏,她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比尋常快了三分,且每七下便與遠處靈脈的震顫重疊一次。
    這不該是醫者的脈象,更不該是剛引動醫尊令的她該有的狀態。
    更詭異的是,當她運起靈聽術內觀心脈時,那聲心跳竟在識海深處蕩開漣漪。
    她閉目的睫毛輕顫,指腹重重按在膻中穴上——那裏,在跳動的心髒之外,裹著一層幾乎透明的靈絲,細若遊絲,卻如蛛網般纏在心神上。
    若不是她以醫道通生死,此刻怕是要將這絲與自己的命息混為一談。
    喻淵。她睜眼時,眼底的金芒已凝成冷刃,取我的醫經匣。
    喻淵的手在袖中緊了緊。
    他方才在桃瓣上看見的密報,原是暗衛發現有靈絲潛入殷璃住處的線索,此刻見她麵色沉如霜,喉結動了動,轉身從暗格裏取出刻著九隻玄鳥的檀木匣。
    醫經匣打開的瞬間,千年人參的苦香漫開。
    殷璃抽出最底層的《萬蠱心鑒》,書頁翻到命契蠱那章時,燭火突然爆出燈花。至親血脈,至信之人,以本命精血為引,種入心脈。她的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此蠱平日蟄伏,待宿主生機最盛時,便會抽走命息反哺施蠱者。
    喻淵的指尖抵在案上,指節泛白:我今夜用星軌盤推演過,此絲氣息與清源會無關,倒像是......
    像是我們親手放進來的。殷璃合上醫經,聲音冷得像冰錐,大婚那日,隱世醫盟的長老來獻同心酒。
    可你隻沾了唇。喻淵猛然抬頭,我盯著你飲的,酒盞裏的合歡露你隻抿了半口。
    所以更奇怪。殷璃起身,素白裙裾掃過滿地月光,若不是那酒,蠱從何而來?
    兩人的目光在燭火中相撞,窗外忽然掠過夜梟的啼鳴。
    殷璃的指尖輕輕撫過案上未涼的茶盞——那是方才喻淵親手遞來的,茶盞邊緣還留著他指腹的溫度。
    她忽然想起這月來,總有人往她的藥罐裏多添一味甘草,說醫尊太苦,該甜些;想起昨日晨起,侍女小桃捧著新曬的藥香帕子,說這是用您昨日治的那家繡娘送的艾草熏的。
    假死歸元術。她突然開口,我要讓心脈衰竭的假象傳出去。
    喻淵瞳孔微縮:你可知這術法要承受三日魂遊的痛苦?
    醫尊令若要消散,殷璃扯下鬢間玉簪,在石案上劃出深痕,總得有人急著來收最後一筆。
    三日後的深夜,藥庫的銅鎖發出細不可聞的輕響。
    殷璃蜷在梁上,望著那個裹著墨色鬥篷的身影摸向最裏層的檀木櫃。
    月光從氣窗漏進來,照見那人身後垂落的編花發帶——是小桃,她最信任的侍女,每日辰時會端著加了蜜的茯苓膏來敲她的門。
    斷魂散......小桃的聲音發顫,指尖在藥瓶上摸索,醫尊心脈衰竭,這毒能讓她的靈識徹底潰散......
    梁上的殷璃握緊袖中的銀針。
    她能聽見小桃急促的心跳,能看見她脖頸處泛著青的血管——那是被下了控心蠱的跡象。
    可當小桃掀開瓶塞的瞬間,她忽然想起半月前,這姑娘蹲在藥圃裏給她新栽的雪參苗澆水,說等參苗長大了,我要給阿璃姐姐熬第一鍋參湯。
    夜風卷起藥香,小桃的手突然頓住。
    她猛地抬頭,正對上梁上那雙沉如寒潭的眼。
    阿......醫尊?她的聲音破了音,藥瓶掉在地上,黑褐色的藥粉濺在她繡著並蒂蓮的鞋尖上。
    殷璃自梁上躍下,月光在她白衣上淌成河。
    小桃的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藥粉裏:我是被逼的......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夜梟的第二聲啼鳴。
    殷璃的目光掠過小桃發間晃動的銀簪——那簪頭刻著的並蒂蓮,與她前日在喻淵暗衛呈報的密信裏,看見的清冥閣標記,分毫不差。
    藥粉在小桃鞋尖暈開的黑褐,像團化不開的墨。
    她跪在青石板上,肩膀抖得像被暴雨打濕的雀兒,淚珠砸在藥粉裏,濺起星星點點的苦澀:阿璃姐姐,我妹妹小棠在他們手裏......他們說,若我不往您藥罐裏添甘草引蠱絲,不偷斷魂散,就要廢了小棠的醫脈,讓她這輩子連最普通的風寒都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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