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陌生的天花板與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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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一種折磨人的慢速流逝。羅梓僵直地躺著,像一具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屍體,隻有胸腔裏那顆瘋狂擂動的心髒,證明他還活著。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帶來悶雷般的回響,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他不敢動,哪怕是最細微的挪動都不敢。生怕任何一點聲響,都會驚醒身邊那個如同定時炸彈般的存在。他隻能死死地、近乎自虐般地,睜大眼睛,瞪著上方那片陌生的領域。
天花板極高,是純淨的白色,帶著某種高級塗料特有的、柔和的亞光質感。不同於他出租屋裏那片因為滲水而泛黃、布滿裂紋的逼仄頂棚,這裏的天花板開闊得近乎奢侈,給人一種空曠得不真實的感覺。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如同一個冰冷而華麗的巨型蜘蛛,從正中央垂落下來,它的光芒經過水晶棱鏡的無數次折射,在天花板上投下細碎而晃動的光斑,像一群窺探秘密的、閃爍不定的眼睛。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複雜的氣味。昨夜濃鬱的酒精味已經散淡了許多,但依舊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高級酒液的醇厚餘韻。更清晰的是,是一種甜膩而性感的女性香水尾調,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情欲過後的、靡靡的暖腥氣。這氣味無孔不入地鑽入他的鼻腔,提醒著他昨夜發生的、不可挽回的一切。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極淡的、類似於……血的鐵鏽味。這味道讓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冷汗冒得更加厲害。
他強迫自己移開盯著天花板的視線,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再次瞥向身邊那個沉睡的女人。
韓曉依舊維持著側臥的姿勢,麵向著他這邊,但深陷在柔軟的枕頭裏,大半張臉被散落的發絲遮擋,看不真切。羽絨被滑到了她的肩頭,露出光滑圓潤的肩頭和一小片白皙的背部肌膚。那肌膚在晨光和燈光的共同映照下,泛著象牙般細膩柔和的光澤,但上麵……赫然點綴著幾處刺目的紅痕,像是雪地裏凋零的花瓣,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粗暴與瘋狂。
羅梓的呼吸猛地一窒,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他慌忙移開視線,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痛得他蜷縮了一下腳趾。
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向下掃去,落在兩人之間的床鋪上。深色的床單因為皺褶而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陰影,而在那片淩亂的中央,靠近韓曉身側的位置,有一小片顏色更深的、已經幹涸發硬的印記……
“轟”的一聲,血液再次衝上頭頂,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猛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羞恥、恐懼、悔恨……種種情緒像沸騰的岩漿,在他的胸腔裏翻滾、灼燒。
他怎麽會在這裏?躺在這張陌生、奢華、卻如同刑床般令人煎熬的大床上?身邊是這個他隻在電視財經新聞裏驚鴻一瞥過的、高高在上的女人?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湧現:他扶著踉蹌的她,從客廳的沙發,跌跌撞撞地走向臥室……是誰先邁出的第一步?記憶模糊而混亂。他隻記得水晶燈的光芒在旋轉,記得她滾燙的肌膚貼著他冰涼的身體,記得她含糊的囈語,像是邀請,又像是詛咒……然後便是更加混亂、更加不堪的畫麵,夾雜著身體的觸感、聲音和氣味,如同破碎的膠片,在他腦海中瘋狂閃回。
每一個碎片,都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良知上。
他不是一個強奸犯。他從來都不是。他甚至連戀愛都沒有正經談過。他一直努力地、卑微地,想要靠自己的力氣活下去,照顧好母親。可昨夜,在那個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氛圍下,在那個女人錯誤的認知和他自己長期壓抑的本能共同作用下,他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懼的怪物。
身邊的女人輕輕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極輕的、如同小貓般的鼻音。
羅梓渾身肌肉瞬間繃緊,連呼吸都停止了,整個人僵成了石頭。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仿佛下一秒,等待他的就是尖叫、廝打,或者是冰冷的手銬。
然而,韓曉隻是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將臉更深地埋進了枕頭裏,呼吸重新變得均勻綿長,似乎又沉入了更深的睡眠。她的一縷發絲,甚至因為她的動作,輕輕掃過了羅梓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
那細微的、癢癢的觸感,卻像一道電流,讓他猛地一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用盡全身力氣向床的另一側縮去,直到後背重重地撞上冰冷的床頭靠背,才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一條瀕死的魚。
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一秒都不能再待了!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瘋狂滋長的恐懼中生根發芽,迅速占據了所有的思緒。
逃離這裏。在她醒來之前。趁一切還可以……可以當作一場噩夢?
盡管他知道,這根本是自欺欺人。床單上的證據,身體的感受,這陌生房間裏的一切,都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妄想。
可是,留下?麵對醒來的她?他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副場景。她的震驚,她的憤怒,她的厭惡……或許還有報警時警察那冰冷的眼神……
不!他不能坐牢!母親怎麽辦?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逃離,成了此刻他混亂大腦中唯一的、清晰無比的指令。
他必須走。立刻,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