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的審判,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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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被猛地撞開,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馬學東連滾帶爬地衝上天台,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臉上。他跑了幾步,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他扶住膝蓋,大口喘息,胸腔裏滿是鐵鏽味。
天台邊緣,城市的霓虹燈海在他腳下鋪開,像一片遙遠的、不真實的星河。
通往另一側樓梯的門被鎖死了。
幾名黑衣特警已經占據了有利位置,黑洞洞的槍口從不同方向對準了他。
他被堵死了。
絕望中,他看見牆角有一個抱著文件箱瑟瑟發抖的年輕身影,是市局檔案科的文職。
馬學東眼睛紅了,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野獸。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在那個年輕人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將人拖到自己身前。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筆尖死死抵住人質的喉嚨。
“都別動!”他嘶吼,聲音因為缺氧和恐懼而扭曲,“給我準備一架直升機!馬上!不然我殺了他!”
年輕的文職警察嚇得渾身發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特警隊員沒有靠近,隻是保持著瞄準姿態。
通往天台的鐵門再次被推開。
江遠一個人走了出來。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普通的警服,沒有拿槍,兩手空空。
他抬起一隻手,朝四周的特警隊員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都別緊張。”他的聲音很平靜,“放下槍。”
特警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服從了命令,槍口微微垂下。
馬學東看見江遠,情緒更加激動。
“江遠!你別過來!再走一步我就動手!”
江遠停下腳步,隔著十來米看著他。
他沒有開口勸降,也沒有理會對方的威脅。
他隻是看著馬學東的眼睛,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馬學東,十六歲,一中高三二班。”
馬學東的身體僵住了,勒著人質的手臂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麽!”
江遠沒有理會他的咒罵,繼續說下去。
“為了一個保送省政法大學的名額,你寫了一封匿名信。”
“你舉報你最好的朋友陳亮,在校外和人打架。他被記大過,取消了資格。那個名額,就成了你的。”
馬學東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他看著江遠,眼神從瘋狂變成了驚駭,仿佛在看一個魔鬼。
“你……你怎麽會……”
“你第一次收錢,是三千塊。”江遠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份與自己無關的報告。
“不是為了買車,也不是為了買房。”
“是為了你女兒,馬琳,能進市實驗小學。那筆錢,叫擇校費。”
“你老婆當時還罵你沒出息,說別人的丈夫一筆就能拿三十萬,你隻敢拿三千。”
“你那天晚上,抽了一整包煙。”
馬學東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開始哆嗦。
他手裏的鋼筆,筆尖已經劃破了人質脖子上的皮膚,滲出血絲。
可他自己卻好像感覺不到。
他腦子裏一片轟鳴,江遠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重錘,砸碎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塊基石。
這些事情,有些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住口!你給我住口!”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手臂用力,人質的臉瞬間漲成了紫色。
江遠依舊站在原地,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他的目光穿過夜風,落在馬學東的臉上。
“你最怕的不是死。”
“也不是坐牢。”
“你怕你爸,馬國邦,杭城前任的檢察長,在九泉之下睜開眼睛。”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中了馬學東的靈魂。
他全身劇烈地一顫,眼神裏的瘋狂和凶狠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江遠向前走了一步。
“你怕他看見,他那個一身正氣、引以為傲的兒子,變成了他一輩子最痛恨、抓了一輩子的那種人。”
江遠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怕他問你,他教你握筆的手,是什麽時候學會了簽字收錢。”
“你怕他問你,他教你挺直的脊梁,是什麽時候學會了向罪惡彎腰。”
馬學東的身體開始搖晃,他勒著人質的手臂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父親那張嚴肅而失望的臉。
那張臉,曾是他童年時最大的仰仗,青年時最高的標杆,中年時最深的敬畏。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語,聲音像蚊子一樣小,“我沒有……我隻是……”
江遠走到了他的麵前,距離不到三步。
他看著這個已經快要崩潰的男人,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你穿上這身警服,是為了抓壞人。”
“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開始抓捕當初的那個自己了?”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馬學東最後的心理防線。
他手臂一軟,被他挾持的年輕文職滑落在地,連滾帶爬地跑向遠處。
馬學東手中的鋼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地麵上。
他抬起頭,看著滿天星鬥,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變得模糊。
“爸……”
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緊接著,他雙手捂住臉,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哭聲撕心裂肺,在空曠的天台上回蕩。
兩名特警隊員上前,將冰冷的手銬扣在他的手腕上。
馬學東沒有任何反抗,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任由他們將自己從地上架起來。
他被押解著,路過江遠身邊。
他的哭聲停了。
他突然抬起頭,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江遠。
那眼神很複雜,有解脫,有怨恨,還有一絲詭異的憐憫。
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湊近江遠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氣聲,說出了三個字。
“地獄門……”
江遠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馬學東看著他的反應,笑容更大了,帶著一種病態的快意。
“你鬥不過他們的……”
“他們……會找到你的……”
他被特警用力向前一推,踉蹌著走向天台的門口,嘴裏還發出低沉的、斷斷續續的笑聲。
夜風吹過天台,卷起地上一片紙屑。
江遠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三個字,像一顆釘子,釘進了他的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