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塊硬盤,通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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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拿起鑰匙,徑直走向門口。
    開門,關門,動作一氣嗬成。
    淩晨四點的城市,街道空曠,隻有信號燈在固執地閃爍。
    他把車開得很快,路燈的光從車窗外一排排向後掠去,在他的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
    ……
    市局大樓,技術科。
    江遠推開門,一股混合著咖啡、汗水和設備散熱風扇氣味的悶熱空氣撲麵而來。
    整個技術科燈火通明。
    十幾名技術警察圍在中央的實驗台邊,沒有人說話,鍵盤也都是安靜的。
    王斌第一個看見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
    “江哥,你來了。”
    他領著江遠穿過人群,走向中心。
    一個戴著眼鏡、頭發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著工作台上的一個黑色硬盤盒,男人就是技術科的負責人,陳工。
    陳工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
    “你就是江遠?”
    “是我。”
    “王斌說你有辦法。我沒有。”陳工用一支筆點了點屏幕,“我們常規破解的瞬間,它的內部溫度瞬間升高了二十度。”
    他抬起頭,摘下眼鏡,用力按著眉心。
    “這東西有物理自毀程序,應該是某種化學藥劑。三次密碼錯誤,裏麵的芯片和盤片會直接熔毀成一灘廢料。”
    “我們現在連一次都不敢試。”
    江遠目光落在屏幕上,一個簡單的密碼輸入框在閃動。
    “對密碼的結構有分析嗎?”
    “沒有。”陳工把筆丟在桌上,“它不遵循任何已知的加密邏輯。可能是一句詩,也可能是一串毫無規律的字符。我們麵對的是一個黑箱。”
    人群裏有人低聲開口。
    “要不還是等省廳甚至部裏的專家吧,這東西太金貴了。”
    陳工沒有作聲,算是默認了這個提議的穩妥。
    江遠看著那個閃動的光標,開口了。
    “我來試試。”
    一瞬間,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陳工重新戴上眼鏡,審視著江遠。
    “試?我們隻有三次機會,你打算怎麽試?靠猜嗎?”
    “不是猜。”江遠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我需要一個終端,能看到這塊硬盤最底層的原始數據流。”
    陳工的眉頭擰成一團。
    他盯著江遠看了幾秒,最終朝旁邊一個年輕警員偏了下頭。
    “給他權限。”
    一張新的終端屏幕在江遠麵前亮起,上麵是不斷滾動的、瀑布般的數據流。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一片毫無意義的亂碼。
    江遠的手指放在鍵盤上,卻沒有敲擊。
    他隻是看著,瞳孔裏映出飛速刷新的綠色字符。
    【天網追蹤】的能力,在他的大腦中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運轉。
    龐雜的數據不再是噪音,而是變成了一幅可以被解讀的地圖,他能看到數據在何處匯集,在何處分流,甚至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深處的邏輯暗礁。
    幾分鍾後,江遠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房間裏很清晰。
    “陳工,把硬盤被查抄前七十二小時內所有的讀寫記錄調出來。隻要文件大小在一千字節以下的。”
    陳工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這個指令的意義。
    但他還是揮了揮手。
    “按他說的做。”
    技術科的警員們立刻動了起來,鍵盤敲擊聲再次響起。
    “數據太多了,都是碎片化的日誌文件。”一個警員報告。
    江遠的視線依舊沒離開屏幕。
    “把這些日誌的時間戳,跟這棟大樓安保服務器裏,張慶年辦公室的所有門禁記錄做交叉比對。”
    這個指令讓所有人再次停下。
    “這和密碼有什麽關係?”有人忍不住問。
    江遠沒有解釋。
    房間裏隻剩下服務器風扇的嗡鳴聲。
    一個小時後。
    “比對完成了。”一個技術員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困惑,“確實有很強的關聯性。他每次進出辦公室,硬盤都有一次微小的寫入動作。”
    江遠點了點頭。
    “把他書房裏所有的字畫、書籍,全部拍照,做文字識別,建成一個臨時數據庫。”
    這個命令聽起來更加匪夷所思。
    陳工看著江遠,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他選擇了相信。
    夜色越來越深,一杯杯咖啡被喝完,又重新續上。
    整個技術科都在執行著江遠發出的一個個古怪指令。
    他們分析了硬盤扇區的數據熵,分析了張慶年過去十年的所有差旅記錄,甚至調取了他女兒航班的飛行數據。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在大海撈針,而發號施令的人,隻是靜靜地坐著。
    淩晨六點。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江遠一直挺直的背,忽然動了一下。
    他眼中的數據瀑布,仿佛在這一刻匯流到了終點,所有看似無關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唯一的坐標。
    “停。”
    他輕聲說。
    整個房間的鍵盤聲戛然而止。
    江遠轉頭,看向那個一直顯示著密碼輸入框的主屏幕。
    他對著坐在那裏的技術員。
    “我找到了。”
    陳工立刻走過來,臉上滿是熬夜的憔悴和壓抑的激動。
    “密碼是什麽?”
    江遠沒有直接回答,他開始平靜地背誦。
    “大寫的G,小寫的x,數字774,連字符,然後是2011年農曆新年到他女兒航班在紐約落地那一刻的總秒數,接上他書房牆上那副字畫裏第四行第三個字的十六進製編碼,大寫Z……”
    他報出了一長串匪夷所思的組合。
    那不像是密碼,更像是一個複雜的計算公式。
    負責輸入的技術員手指都在發抖,他艱難地跟著江遠的念誦,把這一長串字符輸入進去。
    輸完後,他看著屏幕上那一行長長的星號,手懸在回車鍵上,不敢按下去。
    他回頭看著陳工,聲音幹澀。
    “陳工……這……這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機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江遠迎上陳工的目光,隻說了兩個字。
    “執行。”
    技術員閉上眼,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猛地按下了回車鍵。
    一秒。
    兩秒。
    屏幕沒有任何反應。
    房間裏,有人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密碼框消失了。
    整個屏幕暗了下去。
    下一刻,一幅圖像緩緩浮現。
    那是一個猙獰的骷髏頭,下顎張開,仿佛在無聲地咆哮,一道裂縫貫穿了整個頭骨,形狀如同扭曲的門。
    骷髏頭下方,一行慘白的英文亮起。
    &ne to Hell‘s Gate。”
    歡迎來到地獄之門。
    “嘶——”
    房間裏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王斌一個踉蹌,撞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陳工的嘴巴無聲地張著,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屏幕再次變化,一個文件管理器界麵彈了出來。
    裏麵的文件夾名稱,讓在場所有人的血液都開始變冷。
    “歐洲區資產清算”。
    “東南亞供應鏈”。
    “夜鶯計劃器官”。
    “清潔服務政要”。
    陳工顫抖著手,移動鼠標,點開了“清潔服務政要”的文件夾。
    一排排的人名和照片跳了出來,他們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政客、記者、社會活動家。
    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一個狀態標簽:“已完成”。
    他們又點開一個視頻文件夾。
    畫麵裏是肮髒的集裝箱,一雙雙絕望的眼睛,麻木的金錢交易。
    人口販賣。
    這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範圍。
    這不是一個盤踞在杭城的犯罪團夥。
    這是一個龐大的、跨國的、業務遍布全球的犯罪帝國。
    “天呐……”有人失神地喃喃自語,“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江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接過鼠標,冷靜地在文件夾之間移動。
    他的目光鎖定了一個名為“內部事務”的文件夾。
    點開。
    一個子文件夾:“華夏區威脅評估”。
    再次點開。
    裏麵隻有幾個文件,每一個都是一份評估報告。
    江遠打開了那個修改日期最新的文件。
    一份完整的個人檔案,鋪滿了整個屏幕。
    有生平履曆,有行為分析,有關係網圖譜,還有大量的遠距離監控照片。
    在檔案的最頂端,是一張證件照大小的頭像。
    照片上的人穿著一身普通的警服,眼神平靜。
    王斌湊近屏幕,看清了那張臉,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江……江哥……”
    陳工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鏡,臉色瞬間變得和屏幕上的文字一樣慘白。
    照片下方,目標姓名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
    江遠。
    評估狀態:監控中。
    威脅等級:黃色。
    建議措施:評估後,可提升至“清潔服務”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