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佳雯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不是先看消息爆炸的微信和私信，而是點開外賣軟件，給自己點好奶茶和美食。
    睡醒一般都是午後了，沒多久門鈴響起，鍾佳雯赤腳踩過冰涼的地磚，打開門，引入眼裏的事堆滿了門廊的各種外賣，枯萎的鮮花，以及蛋糕奶茶和一些腐敗的外賣。
    她對那片狼藉視若無睹，隻從外賣員手中精準地接過了自己那份輕食沙拉和奶茶。
    簡單吃完飯，開始化妝，年輕是鍾佳雯的資本，幾筆勾勒，在專業環形燈與濾鏡的加持下，鏡頭裏的女孩眨眼間便褪去慵懶，眸中漾起一層水霧般的清亮。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還未出社會的女大學生，而她的個人簡介裏，對外的年齡，也是21歲。
    直播開啟，幾十個熟悉的ID如歸巢的魚，陸續湧入這片精心布置的電子海域。
    “是呀，昨晚沒睡好呢…打雷了，有點怕。”
    “女孩子一個人住，膽子就是小嘛。”
    “謝謝哥哥的跑車！破費啦，送你一顆小心心~”
    “不加微信噢，我直播就是解解悶，每天一小會兒，也算鍛煉膽量啦，嘻嘻~”
    “哎？你怎麽知道我是表演係的？那我演得像不像呀？”
    她的聲音裹著蜜，眼神粘著糖，在幾十人的小直播間裏織就一張無形的網，既哄得幾位主力舒坦地持續輸出禮物，又將新進來看客那點好奇與躁動牢牢拴在屏幕前。
    悄然間，一個名為「雲天明」等級隻有LV1的空白頭像，悄無聲息地滑進了觀眾列表，默默的看著直播。
    幾分鍾後，一個絢爛的摩天輪特效陡然炸開在屏幕中央。
    居然是那個LV1的新ID送的。
    鍾佳雯的驚訝表現得恰到好處，嘴角彎起受寵若驚的弧度：
    “謝謝天明哥哥的摩天輪！祝你天天都有好心情哦~”
    試探性的甜頭，她心中喜悅，點開觀眾列表，隨時關注著那人發的評論。
    然而，這個ID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分鍾後，跑車的特效再度碾壓過屏幕！
    肥魚上鉤的警報在她腦中響起，鍾佳雯臉上的感激立刻多染了一層楚楚可憐的羞澀：
    “天明哥哥是新朋友嗎？來聊聊天就好啦，禮物真的不用破費的…你的心意，雯雯已經收到啦。”
    直播間頓時一片起哄。
    這招欲擒故縱，她向來使得得心應手。
    誰知道，沒過一會兒，一個價值5000塊的終極摩天輪忽然騰空而起，公屏嘩然！
    圍觀者最是喜歡看這種神秘出手的大佬，同時也喜歡看這種情況下的主播反應。
    “大佬來了！”
    “大佬出手真狠啊。”
    “牛逼！”
    鍾佳雯眼睛裏放著煙花，在鏡頭前捂著嘴巴連連的說著感謝的話語。
    “哇，謝謝天明哥哥送的摩天輪，哥哥真豪氣！”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時候，自始至終，那個「雲天明」的ID都沒有發表過任何評論，沒有互動，隻是靜靜地留在觀眾列表裏，像一個冷靜的觀察者。
    於是這更加引起眾人的好奇了，同時也引起鍾佳雯的好奇。
    下播後，她第一時間點開私信窗口，找到那個一直沒發言的ID，發了一條私信過去：
    “天明哥哥，謝謝你的禮物呀，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不用。”
    對方回複簡潔得近乎生硬：
    “看定位你在京海，能否請你吃頓飯？”
    “不行哦，我還要上課呢，謝謝哥哥的好意啦~”拒絕是必要的矜持，也是進一步的篩選。
    “好，等你方便，地點你定。”
    看到這句話，鍾佳雯眼底露出驚喜的光芒。
    說話幹脆，目的明確，不鋪墊不暖場，幾千塊的禮物送出來眼都不眨，這種做派，有極大可能是老錢！
    於是她故意晾了兩個小時，見對方果然毫無追問，這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這時候，她才不緊不慢地回複：
    “不好意思呀，剛下課，我知道大學城這邊有幾家不錯的寶藏小店，要不…我請你？就當感謝啦~”這句話依然是試探。
    “好，需要接你麽？”
    “不用不用！就今晚吧，我們直接在店裏到地方見就好啦。”
    大肥羊上鉤！
    發送完一個共享定位，她輕輕舔了舔下唇，對著空氣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來財！”
    ……
    韓銘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定位，麵無表情地關閉了對話框。
    律所辦公室內，電腦屏幕上滿是鵬程實業的資料，關於陳鵬的信息更是找出了一大堆。
    韓銘怎麽也沒想到，陳羽峰之死，居然很有可能和他有關！
    “南省遂元市江平縣，國營45紡織廠……”
    “沈夏，江行，陳鵬都在這個地方生活過，彼此認識。”韓銘眉頭緊鎖，似笑非笑：“也就是說，陳羽峰的爹，很可能同時見過兩位麵壁者！”
    “這其中，或許就有陳羽峰被殺的原因。”
    韓銘拿出手機。
    「引爆期待！頂流女團GIQUEEN將空降京海，Sweety沈思唯個人話題閱讀量破十億，將現身參加京海高奢活動現場。」
    “我一開始調查陳羽峰之死，你就忽然空降京海，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關上手機，韓銘閉目沉思。
    那封信絕對不隻是什麽情書，麵壁者潛意識引導我關注這段記憶，肯定有什麽信息要透露給我。
    “這封信是江行自己寫的，但他的記憶裏卻不知道，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將這部分信息通過自我欺騙的方式封存，以避免自己遭到某種催眠或意識入侵。”
    “《利瑪竇的記憶之宮》裏麵說過，潛意識不可能自我封閉，因為越是暗示自己忘記密碼就會記得越是深刻，但那個記憶宮殿卻有著完全封閉的防禦，這是需要完成自我暗示對接才能形成的解構密碼。”
    “所以那封信裏麵有可能就是記憶宮殿的密碼，亦或者是別的什麽重要信息，而這封信陳鵬看過，沈夏沒看過，會不會……她也想知道？”
    韓銘睜開眼，目泛微光
    “有意思了，沈大愛豆，你到底是麵壁者，還是……破壁人呢？”
    ……
    下班後，韓銘計算了時間，直接開車前往約定地點。
    很快，他看到了站在路邊的鍾佳雯，穿著簡單清爽，看似著淡妝實則卻是全妝，她的妝容很有水平，讓人看起來隻有20歲出頭的樣子，加上那一身短褲衛衣的清純打扮，很容易讓人放鬆戒備。
    “你好，你是雯雯吧。”
    一道輕朗的聲音響起，鍾佳雯抬起頭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預想中腦滿腸肥或故作深沉的中年男人並未出現。
    站在眼前的年輕男人身姿挺拔，西裝襯衣氣質冷峻，五官英俊，雙眼帶著一股與常人格格不入的梳理感，好似那雙眼睛能輕易將人內心洞穿。
    果然男人不管是年輕還是老的，都是一樣好色，這個一看就像是在職場憋太久了。
    不過看穿著打扮，應該不窮。
    一抹極淡的譏笑在她心底飛快掠過，隨即被更甜美的笑容覆蓋。
    “是…天明哥哥嗎？”
    她迎上前半步，聲音比直播間裏更軟，帶著恰到好處的怯生。
    “韓銘。”
    他糾正，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
    “你好~”
    鍾佳雯伸手蜻蜓點水的和韓銘握了握手，下意識地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是個含蓄的害羞動作：
    “真沒想到…你這麽年輕。”
    “沒想到？”韓銘問道：“你經常和年齡大的吃飯嗎？”
    一句話讓鍾佳雯就噎住了，她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沒接好，旋即立即做了個生氣的表情，笑著道
    “你說什麽呢，我誇你年輕還不好啊。”
    “謝謝。”
    韓銘笑了笑，視線投向其後方一棟在漸濃暮色中亮起暖金色燈光、設計感極強的建築，招牌用非常高級的字體寫著「望海7號」。
    “在這裏吃飯嗎？”
    “嗯，這家的菜非常有特色。”
    說完，她竟直接伸手拉住韓銘的胳膊，一起進入餐廳。
    看似不起眼的大門背後，竟然別有洞天，韓銘跨進去，迎麵就是一塊雕龍刻鳳的青石照壁，上書小篆“望海“”二字，讓人無法一眼就窺見整個園子的全貌，中式古宅內斂的風格不言而喻，繞過照壁就是一個精致的小院子。
    一間古風古韻的包間內，古琴聲悠悠揚揚，窗外錯落的假山流水讓人仿佛逃離了京海的繁華夜市，置身在一個世外桃源中。
    韓銘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看著女孩點完菜，隨後又熱情的跟他攀談。
    “哥哥，你是做什麽行業的啊？”
    “我是律師。”
    “律師？”鍾佳雯聞言神色不由的一變，但很快又會掩蓋下來，找著話題道：“哇，我最喜歡看律政題材的劇了，你居然是律師，那你是不是遇到過很多很懸疑的案子？”
    “有啊。”
    韓銘看著服務員陸續端上來的菜品，笑著道。
    “五道菜兩個甜品一萬八，加兩瓶82年拉圖四萬八，這應該就是……”
    “都市懸疑恐怖題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