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流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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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主簿灰溜溜地走了。王奎讓人把劉成扔進死牢,更是加派了兩倍人手看守,隻等府裏最終的判決文書——但誰都明白,有那封黑石部的密信在,劉成的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這日午後,林越正在鐵坊看張猛調試新做的水動鍛錘。城西的河水通過木渠引到鐵坊後院,水流衝擊著水車葉片,帶動齒輪轉動,最後傳送到鍛錘上,“哐當、哐當”的節奏均勻有力,比人工掄錘快了三倍不止。
“你看這力道!”張猛指著被錘打得發亮的鐵坯,滿臉得意,“原來打百遍得三天,現在一天就成!林參軍,這玩意兒真神了!”
林越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鐵坯表麵,光滑得幾乎能照見人影。雜質被鍛打得幹幹淨淨,這鐵的硬度,足以打造更精良的甲胄和兵器。
“再試試淬火。”林越起身,“用冷水淬,快淬快提,看看韌性如何。”
張猛應著,立刻讓人燒起炭火。正忙得熱火朝天,鐵坊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是王奎的親衛,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
“林參軍!不好了!將軍讓您趕緊回府!”親衛急聲道,“府裏又來人了,這次是……是李都監親自來了!”
林越心裏咯噔一下。李都監是府裏的兵權總管,位高權重,比劉主簿可要難纏。他這時候來朔方,絕不是為了劉成那點事。
趕回將軍府時,正廳裏氣氛凝重。王奎坐在旁邊,臉色鐵青,主位上坐著個穿著銀色鎧甲的中年人,正是李都監。他手裏把玩著茶杯,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眼神卻像刀子似的,在王奎身上掃來掃去。
“林參軍來了?”李都監先開了口,目光轉向林越,帶著審視,“早就聽說朔方出了個能人,年紀輕輕就幫王將軍守住了城,還弄出些稀奇古怪的鐵玩意兒。今日一見,果然年輕有為。”
這話聽著是誇林越到那居高臨下的態度讓林越沒接話,隻拱手行了個禮:“見過都監大人。”
李都監笑了笑,轉頭對王奎道:“王將軍,既然林參軍來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來,一是為劉成的案子——府裏已經定了,秋後問斬,抄沒家產,這是文書。”
他扔過來一份文書,王奎接過看了看,沒說話。
“二嘛,”李都監話鋒一轉,語氣沉了沉,“是為黑石部。據探子回報,黑石主力正在集結,看樣子是想在入冬前再打一次朔方。府裏決定,讓朔方出兵五千,配合府軍主力,主動北上襲擾,打亂他們的部署。”
王奎猛地抬頭,眼裏冒火:“五千?李都監是在說笑?朔方總共就八千守軍,守城都勉強,哪來的五千人去襲擾?再說,黑石部狡猾得很,主動北上就是羊入虎口!”
“王將軍這是怕了?”李都監挑眉,“還是說,朔方的兵隻敢縮在城裏當縮頭烏龜?”
“你!”王奎氣得拍了桌子,“老子守城是為了保百姓,不是去送命!”
“這是府裏的軍令。”李都監放下茶杯,聲音冷了下來,“王將軍要是抗命,休怪李某按軍法處置。”
正廳裏火藥味十足。林越看著李都監,心裏快速盤算——主動北上襲擾,看似是積極防禦,實則凶險萬分。黑石部擅長騎兵奔襲,府軍主力遠在百裏之外,朔方兵一旦北上,很可能被包圍,到時候連退路都沒有。李都監不可能不知道這點,他為什麽還要下這道命令?
“都監大人,”林越突然開口,打破了僵局,“主動襲擾並非不可,但五千人確實太多。不如這樣:朔方出兩千精銳,由熟悉地形的將領帶領,隻在邊境遊弋,燒了黑石的糧草據點就撤,不與主力硬碰。這樣既能打亂他們的部署,又能保存實力,您看如何?”
李都監眯起眼,打量著林越:“你覺得,兩千人夠?”
“夠不夠,要看怎麽打。”林越語氣平靜,“黑石部的糧草都藏在邊境的幾個據點,防備鬆懈。咱們出其不意,燒了就跑,他們追都追不上。而且……”他頓了頓,“冬天快到了,黑石部缺糧,糧草一燒,他們自然會亂。”
王奎也反應過來,跟著點頭:“對!林參軍說得對!兩千人足夠了!李都監要是不信,我讓林參軍親自帶隊!”
李都監盯著林越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就依你說的,兩千人。但得立軍令狀”“可以。”林越毫不猶豫地答應。
李都監滿意地點點頭,起身道:“軍令狀我帶來了,簽吧。三日後,我要看到朔方的兵出現在邊境。”
看著李都監離開的背影,王奎狠狠啐了一口:“這老狐狸!明擺著是想借黑石人的手削弱咱們的兵力!”
“我知道。”林越拿起軍令狀,上麵的字像淬了毒,“但他沒料到,咱們有辦法讓這兩千人,變成燒向黑石部的一把火。”
王奎看著他:“你真有把握?”
“有。”林越點頭,眼神銳利,“但得用新家夥。張師傅,把咱們新打的東西拿來。”
他早就讓人去鐵坊傳話,張猛這會兒正扛著個長條形的木箱子跑進來,箱子上還冒著熱氣。
“將軍,林參軍,你們看!”張猛打開箱子,裏麵是十幾把嶄新的刀——刀身窄而鋒利,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最特別的是刀背,比尋常刀厚了半分,上麵還刻著細密的紋路。
“這叫‘破甲刀’。”林越拿起一把,掂量了掂量,“用百煉鋼打的,刀刃能劈開黑石人的獸皮甲,刀背厚重,能砸能砍。還有這個——”
他從箱子底下掏出幾個圓滾滾的陶罐,裏麵裝著黑色的粉末。
“這是……”王奎皺眉。
“火藥。”林越壓低聲音,“這可是比火油還要厲害的東西,點燃引線扔出去,能炸開。”
這是他這幾日讓張猛偷偷製作的,用硝石、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合,威力雖然比現代炸藥差遠了,但對付帳篷和糧草堆,足夠了。
王奎眼睛一亮,拿起一個陶罐:“這玩意兒真有那麽厲害?”
“試試就知道。”林越笑了笑。
三人來到府外的空地上,林越讓人在遠處堆了些幹草,把陶罐放在草堆上,點燃引線,然後快速退開。
“滋滋”的引線燃盡,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陶罐炸開,幹草堆瞬間燃起大火,碎片飛濺得老遠。王奎和張猛都嚇了一跳,臉上又驚又喜。
“好!好東西!”王奎哈哈大笑,“有這玩意兒,別說燒糧草,就是黑石人的陣型,也能給他們炸散了!”
林越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心裏卻沒那麽輕鬆。李都監這步棋,背後肯定還有更深的算計。但眼下,也隻能先接招。
三日後,朔方城西門外,兩千精銳士兵列隊待發。他們穿著新打的鎧甲,背著破甲刀,腰間掛著火藥罐,眼神裏帶著銳氣。林越一身戎裝,站在隊伍前,王奎親自來送行。
“萬事小心。”王奎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不對勁,就趕緊撤回來,別硬拚。軍令狀算個屁,老子擔著。”
林越笑了:“將軍放心,我不會拿弟兄們的命開玩笑。等我好消息。”
號角吹響,隊伍出發,朝著北邊的邊境走去。林越回頭望了一眼朔方城,城牆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鐵坊的方向隱約傳來鍛錘的聲響。
他知道,這一路必定凶險,暗處的眼睛不止一雙。但他手裏有刀,有火藥,有弟兄們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他心裏有團火,一團想把這亂世燒出個清明的火。
林越轉過身,拔出破甲刀,刀尖指向北方。
“出發!”
隊伍如同一道鐵流,向著未知的戰場開去。而遠方的天際線上,似乎已有烏雲匯聚,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