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穀的夜晚，寒冷刺骨，仿佛要將人的骨髓都凍結。
    呼嘯的風穿過嶙峋的岩縫，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咽，卷起細碎的沙石，劈裏啪啦地砸在背風的岩壁上。
    岩縫深處，那簇橘紅色的篝火，成了這片死寂冰冷中唯一的光源與熱源，脆弱，卻頑強地跳動著，將依偎在旁的兩人身影，在粗糙的岩壁上拉出搖曳而親密的剪影。
    林霄和淩清雪靠坐在岩壁下，分享著那件勉強還算完整的外袍，裹在身上，汲取著彼此身上傳來的、微不足道的體溫。
    冰冷的岩石硌得人生疼，寒意無孔不入，但至少…他們還活著，並且暫時安全。
    篝火上，架著幾串烤得焦黑、賣相極其抱歉、卻散發著誘人肉香的沙鼠肉。
    這是林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踩塌了三個自製陷阱、最後全靠運氣和淩清雪精準的投石補刀）才僥幸捕獲的“戰利品”。
    沒有鹽，沒有調料，甚至因為火候掌握極其糟糕而半生不熟，但此刻，這卻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無比珍貴的能量來源。
    “給…你的…”林霄笨手笨腳地、小心翼翼地將一串烤得相對沒那麽焦黑的肉串，遞給淩清雪。
    他的手指凍得有些發紅，動作因為虛弱和寒冷而顯得有些僵硬笨拙。
    淩清雪沒有推辭，輕聲接過。
    她吃東西的樣子依舊斯文而安靜，即便在這種環境下，也帶著一種刻入骨子裏的清冷優雅，隻是微微蹙起的眉頭，暴露了這食物的口感實在…難以恭維。
    兩人默默地分食著這簡陋的晚餐，沒有人說話，隻有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遠處寒風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一種奇異的、帶著疲憊的寧靜籠罩著他們。經曆了生死逃亡、係統宕機、以及這半日堪稱“荒野求生失敗教科書”般的掙紮求生，所有的言語似乎都顯得多餘。
    然而，在這份沉默之下，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紐帶，卻在悄然滋生、加固。
    那是共享困境的默契，是互相扶持的依賴，是卸下部分心防後、彼此看到的…更真實的模樣。
    林霄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淩清雪。
    跳動的火光在她清冷的側顏上投下明暗交織的柔和光影，長長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冰藍色眼眸中慣有的疏離，反而染上了一層疲憊卻真實的煙火氣。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的模樣，竟讓林霄覺得…有點可愛？
    他趕緊甩甩頭，把這“大不敬”的念頭甩出去，心裏嘀咕：“肯定是餓出幻覺了…係統沒了，連審美都出問題了？”
    但…心髒那不爭氣的、略微加速的跳動，卻騙不了自己。
    淩清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側過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
    林霄像做賊被抓包一樣，猛地低下頭，假裝專心致誌地啃著手裏那根焦炭般的骨頭，耳朵尖卻不受控製地紅了。
    淩清雪眸光微動，什麽也沒說，隻是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唇角，隨即也低下頭，繼續安靜進食。
    空氣中，彌漫開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的尷尬與…悸動。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顫，毫無征兆地從淩清雪一直握在手中的【舊鏡墜】上傳來！
    緊接著，鏡墜表麵，自主地流淌過一層如水波般的、比平時更加清亮瑩澈的輝光！輝光並非散射，而是如同受到某種無形牽引般，微微偏向岩穀的某個深邃方向！
    “嗯？”淩清雪動作一頓，冰藍色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警惕與訝異，立刻握緊了鏡墜，仔細感知。
    林霄也察覺到了異常，抬起頭，緊張地看向她：“怎麽了？”
    淩清雪沒有立刻回答，她閉上雙眼，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鏡麵，將一絲微弱的神識注入其中，全力感應著鏡墜傳來的奇異波動。
    片刻後，她猛地睜開眼，眼眸中震驚與疑惑交織！
    “這鏡墜…似乎在…感應並指向某種…同源的能量波動！”她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就在…這個方向！距離…似乎不遠！”
    同源能量波動？！
    林霄心中猛地一跳！在這個鳥不拉屎、靈氣枯竭的鬼地方，能引起巡天鏡碎片感應的…會是什麽？！
    難道…是玄玦？或者其他巡天鏡碎片？還是…別的什麽與“天外天”相關的東西？！
    “去看看！”林霄立刻掙紮著站起身，盡管渾身依舊酸痛無力，但眼中卻燃起了強烈的好奇與一絲…希望。
    淩清雪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熄滅篝火，用沙土仔細掩埋痕跡謹慎已成本能），隨後握緊鏡墜，循著那微弱的指引，向著荒穀更深處走去。
    林霄緊隨其後。
    越往深處走，山穀越發荒涼死寂。
    兩側的岩壁呈現出一種不祥的、仿佛被烈火焚燒後又經歲月侵蝕的漆黑色澤，地麵散落著更多奇形怪狀的、仿佛金屬熔煉失敗後的殘渣。
    空氣中的惰性感與排斥感也越來越強，仿佛這裏曾被某種可怕的力量徹底“洗滌”過，剝奪了一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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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墜的輝光越來越亮，指向也越來越明確。
    終於，在穿過一個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如同被巨斧劈開的岩縫後，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一個隱藏在山腹深處的、相對開闊的圓形窪地。窪地中央，並非自然形成的亂石堆，而是…
    一個巨大無比的、明顯由人工建造的、卻已經半坍塌損毀的圓形石台！
    石台的材質，與遺跡中那些灰白色的、細密堅硬的岩石截然不同，而是一種泛著暗沉金屬光澤的、布滿蜂窩狀孔洞的黑色巨石，給人一種極其厚重、古老、且…充滿不祥的感覺。
    石台的表麵，銘刻著無數複雜無比、深深刻入石質內部、如今卻已磨損斷裂近半的幽暗符文！
    這些符文的風格…與遺跡中那些藍色裝置的科技感符文不同，與玄玦使用的星輝符文也不同，它們更加…原始、蠻荒、卻帶著一種…直指規則本源的、冰冷的威嚴！
    更讓人心驚的是，石台的中心區域，明顯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個焦黑的、仿佛被恐怖能量瞬間熔穿的巨大坑洞！
    坑洞邊緣，還殘留著一些扭曲變形、甚至部分晶化的詭異金屬構件，散發著微弱卻persistent的輻射能量！
    整個石台，以及周圍的窪地，都彌漫著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死寂的毀滅氣息！仿佛在無比久遠的過去，這裏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足以撕裂空間的能量爆炸！
    “這是…什麽？”林霄聲音幹澀，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這地方…比外麵那個荒穀還要詭異和危險無數倍！
    淩清雪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凝重，她手中的鏡墜，此刻輝光大盛，甚至發出了輕微的、持續的嗡鳴！
    指向的，正是那石台中心被摧毀最嚴重的區域！
    “這似乎是一個…極其古老的超遠距離傳送陣！”淩清雪仔細觀察著那些殘存的符文，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但其構建原理和能量體係…與我所知的一切陣法都…截然不同！更加…粗暴、直接、甚至…帶著某種獻祭般的意味？”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避開那些依舊散發著微弱輻射的焦黑區域，將鏡墜的光芒聚焦在石台邊緣一處相對完好的符文集群上。
    鏡輝照耀下，那些原本黯淡的幽暗符文，竟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沉睡萬古的殘燭，被同源的氣息…短暫地喚醒了一瞬！
    與此同時——
    一幅極其破碎、模糊、卻蘊含著龐大信息流的動態畫麵，猛地順著鏡輝反饋，衝入了淩清雪的識海！
    她看到…無盡扭曲的、色彩混亂的空間通道…
    她感受到…狂暴撕扯的、足以湮滅神魂的空間風暴…
    她聽到…無數怨魂般的、來自不同世界的、絕望的哀嚎與咆哮…
    以及…在通道的盡頭…一個…巨大無比的、不斷脈動著的、散發著…與係統同源卻更加冰冷龐大氣息的…黑暗核心？！
    【跨界…通道…殘骸…】
    【目標坐標…鎖定…疑似…“它”界…核心…外圍…】
    【危險…極度危險…能量…混亂…不穩定…】
    【但…或許…是…唯一…出路…？】
    破碎的信息和強烈的感知，讓淩清雪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緊緊捂住了額頭，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驚駭與震動！
    “淩姑娘！”林霄急忙上前扶住她。
    “我…沒事…”淩清雪喘息了幾下，強行壓下識海中的翻騰，冰藍色的眼眸看向林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沙啞：“這個傳送陣…雖然損毀嚴重，但其核心…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指向某個特定坐標的…空間信標！”
    “坐標？通向哪裏？”林霄急忙追問。
    淩清雪搖了搖頭，眼神無比凝重：“不知道…坐標指向的區域…能量氣息…極其混亂、恐怖、且…充滿了那種…與‘係統’、與那些機械蜂同源…卻更加龐大、更加本源的…冰冷意誌！仿佛…是…某個‘它’們力量匯聚的…邊緣節點？或者說…一個…未被完全控製的…‘界核’殘片？”
    她頓了頓，語氣沉重地補充道：“而且，這傳送陣本身…損毀太嚴重了！能量供應係統完全崩潰，空間穩定符文斷裂大半…根本無法正常啟動！即便我們能找到方法強行激活…傳送過程也必將極度危險！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
    “更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知道傳送過去後，會麵對什麽！是另一個絕地？還是…直接闖入‘係統’的老巢？！”
    林霄聽完，心髒狂跳，背後瞬間被冷汗浸濕！
    界核殘片？係統同源？危險傳送？
    這聽起來…簡直比留在這個荒穀等死還要刺激一萬倍啊！
    但是…
    他看了一眼那徹底損毀的傳送陣，又看了看手中毫無反應的係統界麵依舊死寂），最後目光落在淩清雪蒼白卻堅定的臉上。
    留在這裏，沒有靈氣，沒有食物，沒有救援…遲早是死路一條。
    而眼前這個九死一生的傳送陣…雖然危險至極…卻似乎…隱隱指向了這一切災難的某個源頭？甚至可能…關係到玄玦、清虛子他們的下落？
    這…是絕境中唯一的…變數！
    巨大的風險…與…渺茫卻唯一的希望…
    該如何抉擇？
    林霄的目光，與淩清雪的目光，再次交匯在一起。
    這一次，兩人的眼中，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掙紮、以及…一絲被逼到絕境後…豁出去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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