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修行，不在於驚天動地，而在於將每一個看似無用的瞬間，活成屬於自己的詩篇。
    晨曦初露，薄霧如紗，縈繞在“自在書院”的青翠山巒之間。簷角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華，與遠處天際的魚肚白交相輝映。
    院中那棵老鬆舒展著枝椏，仿佛也在吞吐著天地間最純淨的朝元之氣。
    整個書院沉浸在一片祥和寧靜之中，唯有山澗的潺潺流水與早起的鳥鳴，打破了這份靜謐。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隨著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書院簡陋的庭院中，那些寄居於此的“奇葩”弟子們，便開始以他們獨特的方式，迎接這新的一天，將寧靜化為一種充滿生機與……無厘頭的喧鬧。
    首先登場的是老學究墨衡。
    他起得比誰都早，此刻正肅立於院中一塊光滑的青石之上，麵對東方噴薄欲出的朝霞，神情莊重得如同在進行某種古老的祭祀儀式。他手中並無法器，隻有一隻普普通通的紫砂小壺和幾隻品茗杯。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緩緩抬起，十指以一種極其複雜、卻又透著一股子迂腐氣的軌跡舞動起來。
    口中念念有詞，並非什麽高深法訣，而是自創的、夾雜著諸多生僻古字的《晨露采集賦》。
    他周身並無磅礴靈力湧動，隻有一絲微弱卻極其精純的神念之力散發開來，如同最纖細的蛛絲，伸向庭院花草葉片上那些將落未落的晨露，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蘊含著一絲朝陽初升時獨特靈蘊的水汽。
    “夫朝露者，天地之精華，轉瞬即逝，當以柔力引之，以誠心感之，以文火烹之，方得其中三昧……”他一邊念叨，一邊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些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露珠與水汽，如同穿針引線般，一絲絲、一縷縷地匯入他手中的紫砂小壺。
    這過程緩慢得令人發指，且看起來毫無實戰價值，若在爭鬥中，敵人早已將他轟殺成渣無數次。
    但墨衡卻樂在其中，滿臉陶醉。半個時辰後，壺底終於匯聚了薄薄一層晶瑩液體。他這才引動體內一絲微弱的真火，並非灼燒，而是以一種近乎“熏陶”的方式，讓壺體均勻受熱。
    片刻，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清淡卻仿佛能滌蕩心靈的茶香彌漫開來。壺中那點可憐的“朝露茶湯”竟呈現出七彩流光，煞是好看。
    “妙哉！此乃‘霞蔚雲蒸露茗’！飲之可滌俗念，明心見性！”墨衡小心翼翼地斟出小半杯，自得其樂地品咂起來，一臉滿足，仿佛飲下的不是幾滴露水，而是天地至理。
    另一邊，廚房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和一陣咳嗽聲。
    廚藝少年石崮頂著一頭被熏得焦黑的亂發，灰頭土臉地從廚房裏鑽出來，手裏還抓著一口鍋底有點變形的炒鍋。他今早的課題是嚐試林霄先生隨口提過一句的“概念”——“爆炒虛空”，試圖以自身靈力模擬極致猛火，在無物之鍋中炒出“鍋氣”的精髓。
    結果顯而易見。他對靈力的控製尚顯粗糙，一個不慎，模擬的“虛空之火”失控，差點把廚房灶台給“概念性”點燃了，自己也弄了個大花臉。
    “噗——哈哈哈！”落在老鬆枝椏上看熱鬧的鴉辯立刻發出了無情的電子合成嘲笑聲，“邏輯錯誤！嚴重邏輯錯誤！‘虛空’定義為零物質零能量場，‘爆炒’為物質能量交互過程！二者命題根本性矛盾！能量利用率低於萬分之零點零零一！危險係數超高！愚蠢！低效！呱呱呱！”
    石崮被說得麵紅耳赤，卻梗著脖子反駁：“你懂什麽！先生說了，修行重在感悟！我感覺……感覺剛才那一瞬間，對火候的‘爆發力’有了新的理解！”
    “理解等於一臉黑灰？數據庫記錄更新：碳基生命體對‘挫折’的認知存在顯著偏差。”鴉辯撲棱著翅膀，電子眼閃爍著譏諷的光芒。
    就在這一老一少一鴉鬧騰之際，庭院角落，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正在上演。
    那隻自從賴在書院後，似乎也沾染了幾分“不正經”氣息的烏鴉鴉辯，此刻正落在一隻被淩清雪偶爾投喂、開了些許靈智但依舊憨態可掬的大黃狗麵前。大黃狗蹲坐在地，吐著舌頭，歪著腦袋，茫然地看著眼前這隻黑不溜秋的“同僚”。
    鴉辯居然一本正經地用它那合成電子音，一字一頓地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跟讀！數據表明，早期教育對智力開發至關重要！”
    大黃狗：“汪？”
    “發音不標準！聲波頻率分析：為無意義吠叫。邏輯核心無法解析。教學方案修訂：需從基礎音標開始……‘a、o、e……’”鴉辯居然真的開始嚐試教一條狗念拚音！
    那副嚴肅認真的模樣，配上大黃狗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的茫然反應，形成了一種極度詭異的喜劇效果。連正在品茶的墨衡都忍不住瞥了一眼，嘴角抽搐，差點嗆到。
    而這一切的“混亂”源頭，或者說，唯一的觀眾與定海神針，正悠閑地坐在廊下的竹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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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霄捧著一杯墨衡剛剛獻寶般送來的“霞蔚雲蒸露茗”，茶湯在杯中流光溢彩，他輕輕吹開熱氣，呷了一口，味道確實清奇，帶著一股子朝霞的鮮活與露水的清甜，雖無半分靈力增益，卻讓人心神寧靜。
    他含笑看著院中的雞飛狗跳。
    看著墨衡沉迷於他那套“無用”卻自得其雅的儀式；
    看著石崮屢敗屢戰、在煙火氣中摸索著自己的“道”；
    看著鴉辯從一個冷酷的邏輯機器，漸漸變得……像個試圖用代碼理解世界的“書呆子”，甚至開始做些匪夷所思的“社會實踐”；
    他的目光掃過庭院。那團銀色液態金屬生命，正靜靜“趴”在藥圃邊，表麵波動著，似乎在模擬陽光照射下土壤的溫度變化。
    清虛子則拿著羅盤，在院子裏東量量西測測，念叨著要優化“書院風水”，讓靈氣流轉更符合“天人合一”。
    沒有苦大仇深的修煉，沒有你死我活的爭奪，隻有一群“怪人”，在用他們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方式，探索著這個世界的無限可能，享受著修行本身帶來的最純粹的樂趣——或者說，困惑與樂趣並存。
    這種混亂，並非無序，而是一種充滿生機的、自在的勃發。每一種嚐試，無論看起來多麽奇葩，背後都是一顆勇於探索、不甘平庸的心。
    淩清雪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廊下，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手中卻拿著一件給大黃狗新做的、繡著簡易聚靈陣的小坎肩。
    她看著鴉辯教狗念經的場麵，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無奈，卻也沒有阻止，隻是輕輕將坎肩放在一旁。
    “今日天氣甚好。”林霄將茶杯放下，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淩清雪微微頷首：“嗯。後山新采的‘雲霧筍’，可清炒。”
    很平常的對話，卻充滿了生活氣息。
    就在這時，石崮似乎從剛才的失敗中汲取了教訓，重整旗鼓，這次他不再追求“爆炒虛空”，而是老老實實拿起幾樣普通食材，嚐試將剛才對“火候爆發力”的那絲模糊感悟，融入最基礎的“靈韭炒蛋”之中。
    墨衡品完他的“仙茗”，又開始對著陽光研究露珠在不同葉片形狀上的折射率差異，並認真記錄，美其名曰“光影道紋初探”。
    鴉辯在經曆第n次教學失敗後，似乎陷入了短暫的邏輯死循環，電子眼呆滯，喃喃自語：“難道需要先建立跨物種語言翻譯協議？還是說，‘善’的定義在犬科認知中根本不存在？”
    陽光暖暖地灑滿庭院，將這一切鍍上一層金色。雞飛狗跳中，卻洋溢著一種奇異的和諧與溫暖。
    林霄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他不需要去指點什麽，也不需要去評判什麽。存在本身，體驗本身，便是最好的修行。他看著這群活寶弟子，白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溫和的笑意。
    這，就是他想要的自在。這，就是他的書院。
    “走吧，”他對淩清雪說，“去看看今天的雲霧筍，夠不夠鮮。”
    新的一天，就在這充滿煙火氣與無厘頭修行氣息的晨光中，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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