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臨手指輕輕敲著龍椅扶手，沉默片刻。
    神色平靜，淡淡開口：“丞相此舉雖說有試探之嫌。”
    “但也是為了朝堂安穩，倒也情有可原。”
    “禮部尚書，罰俸三年，回去後好好反省，往後若再有差池。”
    “朕定不輕饒！”
    禮部尚書滿心怒火，卻也不敢再造次。
    咬著牙忍了又忍，隻得伏地叩首，乖乖領罰。
    上官臨揮退眾人，待四下安靜無聲。
    他立刻起身走下台階，眉眼含笑，快步朝著謝君珩走去。
    熱絡喊道：“謝兄，可讓朕好等！”
    待走到近前，上官臨一把攬住謝君珩的肩頭。
    謝君珩微微拱手，恭敬喊道：“陛下。”
    上官臨眉峰一蹙，手上稍稍使力攬緊了些，埋怨道：“謝兄。”
    “朕不是早說過，私下相聚不必這麽生分嗎？”
    “你老這般客氣，倒顯得朕這番熱絡有些自作多情了。”
    謝君珩輕輕笑了一下，眼角眉梢染上一抹無奈。
    卻依舊不卑不亢回應：“陛下厚愛，臣不敢忘。”
    “隻是君臣有別，禮不可廢，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上官臨見他這副恪守規矩的模樣，也不再強求，轉而拉著謝君珩就往偏殿走。
    爽朗笑道：“罷了罷了，拗不過你！”
    “謝兄，今兒個公務都暫且撂下，陪朕去下幾盤棋，放鬆放鬆。”
    “聽聞謝兄棋藝近來精進不少，朕可得好好會會你，別藏拙啊。”
    謝君珩被他扯著往前走，腳下步子不緊不慢。
    從容應道：“陛下謬讚，臣不過閑暇時偶爾琢磨一二，哪敢在陛下跟前班門弄斧。”
    說話間，二人已步入偏殿，棋盤早已備好。
    棋子溫潤如玉，在日光下泛著微光。
    二人分坐棋盤兩側，上官臨率先執起一枚白子，輕落於棋盤一角。
    落子的瞬間，目光看似專注棋局，卻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謝兄。”
    “朕聽聞你最近在查瑰翠樓茶葉走私的事兒，進展如何了？”
    謝君珩剛欲抬手落子的動作猛地一滯，手指微蜷，抬眸看向上官臨。
    上官臨瞧出他的驚詫，連忙擱下手中白子，笑著解釋：“謝兄莫要多心。”
    “朕身為一國之君，這宮中、朝堂耳目眾多，總有幾個嘴碎之人，平日裏各種消息紛至遝來。”
    “這瑰翠樓的事兒，經他們一來二去地念叨，朕便知曉了些許。”
    “朕也就是隨口一問，並無他意。”
    謝君珩神色恢複如常，從容應聲：“陛下多慮了，臣沒想什麽。”
    “這案子眼下是有些棘手，線索如亂麻。”
    說著，他指尖夾起一枚黑子，穩穩落於棋盤。
    上官臨微微頷首，目光重新落回棋局，手中白子再度落下。
    應和道：“朕信得過謝兄的本事，那些醃臢勾當，藏得再深也休想逃過你的眼睛。”
    說完，他抬眸看向謝君珩，眼裏的關切不加掩飾。
    緩聲道：“謝兄查辦此案，難免要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行事可要萬分小心。”
    謝君珩微微拱手，道：“多謝陛下關懷。”
    說著，他執黑子的手稍作停頓，似是斟酌再三，抬眼直視上官臨。
    沉聲道：“陛下，這走私的茶葉，種的所在地。”
    “眼下種種線索都指向長公主殿下的鳳儀殿。”
    “不知陛下是否知曉此事？”
    此話一出，原本輕鬆融洽的氣氛瞬間凝固。
    上官臨眼神一黯，他垂眸，手指輕輕摩挲著白子。
    沉默片刻才開口，淡淡道：“朕……自是不知。”
    “阿姐逝世後，朕就再未踏足她的鳳儀殿。”
    “許是一時疏忽大意，被那心懷叵測之人鑽了空子。”
    他的語氣有些飄忽，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
    謝君珩接過話茬，淡淡道：“臣懇請陛下下令，派人將鳳儀殿徹底搜查一番。”
    此話一出，上官臨手中把玩的白子“啪”地一聲被重重拍在棋盤上。
    “不行。”
    謝君珩神色凝重，眉心緊蹙，對上上官臨有些飄忽的眼神。
    拱手沉聲道：“陛下，臣理解您對長公主殿下的深厚情誼。”
    “鳳儀殿承載著您與長公主兒時諸多回憶，意義非凡。”
    “可眼下案情重大，走私茶葉一事關乎國庫、民生，背後還不知牽扯多少勢力。”
    “若不徹查鳳儀殿，線索勢必中斷。”
    “這案子極有可能就此陷入僵局，難以水落石出。”
    上官臨握著白子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咬了咬下唇，似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緩緩搖頭：“謝兄，朕說不行就是不行。”
    “鳳儀殿是阿姐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她走後，那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
    “朕都舍不得挪動分毫，那是朕僅剩的、能緬懷阿姐的所在，怎能容人隨意踐踏翻查？”
    說到此處，上官臨眼眶微微泛紅，透著平日裏難見的脆弱。
    謝君珩見狀，知曉多說無益，便拱手輕聲道：“陛下，是臣唐突了。”
    “這棋局還未分出勝負，咱們且先拋開煩心事，專心落子吧。”
    二人一來一往，落子聲在殿內清脆作響，氣氛漸趨平和。
    謝君珩落子果敢，布局精妙。
    白子陣營被壓得節節敗退，一時間牢牢占據上風。
    上官臨眉間微蹙，凝神應對，手中白子雖偶有反擊，卻難以扭轉大局。
    眼看到了收官階段，局勢已然分明。
    謝君珩指尖夾著黑子，卻在落子瞬間動作稍滯，眸底閃過一絲決然。
    手腕一轉，黑子落在一處看似隨意的位置。
    正是這一子，盤活了上官臨原本困窘的白子。
    局勢急轉直下，不消幾步，勝負已定，上官臨險勝。
    上官臨擱下棋子，抬眸看向謝君珩，眼中笑意盈盈。
    打趣道：“謝兄，這收尾幾步，可是放水了？”
    “以你的棋藝，怎會犯這等低級失誤，莫不是故意讓著朕？”
    謝君珩神色坦然，拱手笑道：“陛下說笑了。”
    “陛下棋藝精湛，謀篇布局盡顯王者氣度與謀略。”
    上官臨微微眯眼，似是品出了話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