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飛行器上的灰界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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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那粒晶瑩的碎屑輕輕落在地上的瞬間,牧燃睜開了眼睛。
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藥劑瓶還在發出淡淡的金光,灑在白襄的臉側,讓那道從額頭斜斜劃到下巴的舊傷泛著微弱的光澤——那是十年前,在灰市外麵被神廟巡騎追殺時留下的。那時候的白襄還穿著拾荒者粗糙的布衣,手裏握著斷刀,擋在他身前,血順著胳膊往下流,可他笑得比誰都開心。
現在,那道疤還在,可人已經不一樣了。
牧燃慢慢抬起右手,灰白色的指節一寸寸收緊。剛才排出去的星輝之力,其實有一部分被他悄悄藏進了脊椎的縫隙裏。那股暖流像細線一樣沿著骨頭往深處走,他借著這股力量反向摸索燼脈的走向,就像在廢墟裏一步步往前爬,終於碰到了一個從未開啟過的節點。
就在這時,艙壁突然亮了起來。
透明係統啟動了,外麵的景象一下子湧進來。飛行器正在穿過灰障層,四周翻滾著渾濁的暗流,像是沸騰的泥漿。下方的淵闕裂穀還在崩塌,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撕開大地,而從那些深淵中,無數光點緩緩升起。
一開始看起來像是灰塵,可越看越不對勁。
那些光點漸漸聚在一起,流動如河,最後竟然拚出了一張熟悉的臉——眉心有一點紅痣,眼角微微下垂,是小時候的牧澄。
白襄站在駕駛位旁邊,聲音低了下來:“那是……眾神的食欲。”
牧燃喉嚨一緊。
他懂了。這些光點不是散落的靈魂,也不是自然現象,而是某種儀式的顯現。妹妹的身體正一點一點被吞噬,她的意識被迫成為喂養眾神的養料。
“你早就知道。”他說。
白襄沒回頭:“我知道的事很多。”
“那你有沒有告訴她?讓她自己選?”
“這不是能選的事。”白襄終於轉過身,“命運定下的路,沒人能改。你拚了命活到現在,不就是為了把她帶回去嗎?隻要結果一樣,過程有什麽區別?”
牧燃冷笑:“所以你就替天道做主,簽了那份血契?用她的命換我的藥?”
“我不是救你。”白襄語氣平靜,“我是不想你死得太早。如果你沒了,她會立刻失去共鳴的載體,意識也會徹底崩潰。到時候,連一絲清醒都不會剩下。”
牧燃盯著他,忽然問:“你說她是容器。那我呢?為什麽我能活到現在?為什麽我能用燼灰修複無瑕之體?”
白襄沉默了一會兒。
“你是意外。”他說,“誰都沒料到你會走這條路。更沒人想到,一個星脈枯竭的人,居然能把燼灰煉化成自己的領域。”
話音剛落,牧燃左眼猛地一跳。
灰色的紋路驟然亮起,一股灼熱感從背後直衝脊椎,仿佛有根由灰晶構成的虛影脊柱破皮而出,又瞬間消失。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體內力量的源頭——那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每一次燃燒自己、化作飛灰的過程中積累下來的殘燼,在經脈深處凝成了新的通道。
他不再猶豫。
右臂的灰晶忽然亮起一層黯淡的光,像幹裂的土地終於迎來第一滴雨水。腳下的金屬地板開始變色,一層薄薄的灰迅速蔓延,像有生命般爬上艙壁和天花板。空氣中浮現出無數細微顆粒,逆著氣流旋轉上升。
白襄察覺不對,抬手想激活星輝護甲。
但已經晚了。
灰界以牧燃為中心飛速擴散,速度遠超預料。那些懸浮的灰粒不再雜亂,而是化作一根根看不見的鎖鏈,纏住白襄的手腕、腳踝和脖子。他剛冒出來的星輝,瞬間被灰霧包裹,像火焰掉進濕沙裏,劈啪兩聲就熄滅了一大半。
幾秒鍾內,整個平台都被灰霧吞沒了。
白襄站著不動,身體僵硬,星輝護甲隻亮到胸口,其他地方全被灰燼層層裹住,像被水泥澆築的雕像。他還能呼吸,也能運轉星力,但每次發力都像陷在泥潭裏,沉重得幾乎動不了。
牧燃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腳下的灰膜就厚一分。
他在白襄麵前停下,聲音低得像是從地底傳來:“你說我是開胃菜?”
白襄咬緊牙關,額角滲出冷汗,星輝在灰繭中掙紮閃爍。
“那就讓他們嚐嚐。”牧燃舉起灰晶右臂,指尖抵上對方咽喉,“燒穿天穹的味道。”
白襄終於開口,聲音有點抖:“你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什麽?就算困住我,飛行器還是會按原路走。六小時後,我們照樣到塵闕。他們已經在等了,不會讓你帶走她。”
“我不需要改變結局。”牧燃說,“我隻想讓你們明白——”
他頓了頓,灰晶的指尖微微用力,壓上白襄的喉結。
“——有人,不願意當燃料。”
艙內一片寂靜。
灰霧緩緩流轉,環繞兩人。藥劑瓶的金光被隔在外麵,隻剩一絲微光透過灰層照進來,映在白襄眼裏。那裏沒有憤怒,也沒有害怕,隻有一種近乎疲憊的清醒。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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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那個隻會拚命護妹妹的拾灰者,也不再是任人擺布的病弱軀體。他是第一個能在燼灰中建立領域的活人,是規則之外的裂縫,是注定要撕裂天空的那一簇火。
“你撐不了多久。”白襄低聲說,“灰界消耗的是你的本源。再這樣下去,還沒到塵闕,你就會徹底化成飛灰。”
“那又怎樣?”牧燃冷笑,“反正我活不過百年。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麽區別?”
“可她還在等你活著回去。”
牧燃眼神微微一顫。
就在這一瞬,白襄胸口的星輝猛然爆發,護甲縫隙射出一道刺眼銀光,硬生生撕開半邊灰繭。他左手掙脫束縛,手掌一翻,一塊刻滿星紋的令牌出現在掌心,正要催動。
牧燃反應極快,右臂橫掃,灰晶撞上星輝,發出一聲悶響。整艘飛行器劇烈震動,警報燈閃了一下,隨即被灰霧吞沒。
“別逼我毀了這船。”牧燃咬牙,“不然我們一起掉進灰障層。”
白襄沒鬆手,令牌仍懸在掌心,星紋與灰粒僵持不下。他的手臂在發抖,不是因為力氣不夠,而是灰界已經開始侵蝕他的經脈——這種灰不是普通塵埃,而是帶著燼火餘溫的殘魂碎片,哪怕有星輝保護,也無法完全抵擋。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喘著氣,“一旦灰界失控,不隻是這艘船,整片空域都會塌陷。你會引來溯洄守門人的注意。”
“那就讓它來。”牧燃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織這張網,又是誰,一直在替天道清理棋子。”
他左手猛地拍向地麵,灰膜轟然擴張,整個平台瞬間被灰潮淹沒。白襄的星輝終於被徹底壓製,令牌掉落,嵌進灰層,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
牧燃站著沒動,呼吸沉重,右臂的灰晶表麵布滿裂痕,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剝落碎屑。他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但他更清楚——這是第一次,他真正掌握了主動權。
不是求生,不是逃跑,而是反擊。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
外麵的光點仍在升騰,牧澄的麵容漸漸模糊,融入浩瀚的灰流。而在更高處,灰障層的盡頭,似乎有個巨大的輪廓若隱若現,像沉睡的巨獸,又像倒懸的神殿。
飛行器繼續前行,艙內一半陷在灰霧中,一半殘留著金光。
牧燃站在中央,灰晶的手指緩緩收攏,掌心捏碎了一粒從手臂脫落的晶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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