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暗中觀察·信任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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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刃在掌心浮現的瞬間,牧燃立刻把它壓了下去。那股灼熱順著經脈往上衝,像是要把骨頭都燒化了一樣,可他一動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知道現在不能出聲,不能動,更不能讓人發現他還醒著。
    帳篷外風還在刮,火堆早就滅了,隻剩一點點微弱的暖意從地底滲上來。他躺在鋪上,呼吸平穩得像真的睡著了一樣,體內的燼灰緩緩流轉,模仿著沉睡時的節奏。這是拾灰隊老人們教他的土辦法——用灰氣掩蓋心跳,騙過那些靠氣息追蹤的術法耳目。他不敢賭白襄會不會回頭查他,也不敢賭神使是不是正在暗中盯著。
    兩個時辰過去了,營地徹底安靜下來。換崗的人已經走了三輪,遠處守夜的燈籠也熄了一半。牧燃睜開眼,瞳孔漆黑,卻清楚映出帳布上的每一道褶皺。
    他輕輕坐起身,動作輕得沒有揚起一粒灰塵。袖子裏的灰袋緊貼著手臂,溫溫的,像有生命似的微微起伏。他沒去碰它,隻是反複握緊又鬆開右手,確認灰星脈還能控製。剛才那道灰刃是自己冒出來的,並不是他主動催動的,這意味著體內的力量已經開始反噬,或者……被什麽東西引動了。
    他掀開帳簾,貓著腰鑽出去,沿著岩壁悄悄往高處爬。神使住在營地東北角,靠近主峰,周圍立著四根刻滿符文的石柱,夜裏泛著淡淡的藍光。白襄要是去見神使,隻會選在換崗的空檔,前後不過半炷香的時間。
    這個規律,牧燃早就記在心裏了。這幾天,白襄每次消失,都是在這個時間點。
    他在一塊凸出的岩石後趴下身子,從懷裏摸出三粒碎灰晶,指甲蓋大小,邊緣不整齊。這是昨夜偷偷從灰袋裏摳出來的殘渣,雖然不值錢,但能震。他把它們一個個埋進地麵裂縫裏,間隔五步,正對著通往神使營帳的小路。隻要有人踩上去,震動就會沿著岩石傳回來,比耳朵聽得還清楚。
    布置好之後,他縮進一條狹窄的石縫,整個人幾乎貼在地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寒氣順著褲管往上爬,冷得刺骨。但他一動不動,連睫毛都不眨。
    直到某一刻,左腳邊的灰晶輕輕顫了一下。
    他立刻屏住呼吸,雙眼死死盯著通風口的位置。那裏有一條兩指寬的縫隙,剛好能看見營帳的一角。幾秒後,人影晃動,白襄走了進來。
    他穿著常服,沒披披風,手裏攥著一塊玉簡,邊角泛著幽光。對麵站著神使,背對著縫隙,看不清臉,但站得筆直,像一根釘進大地的槍。
    兩人誰也沒說話。白襄把玉簡遞過去,動作幹脆利落。神使接過,指尖輕輕一抹表麵,一行字浮現出來:逆星術監控裝置。
    牧燃的指節猛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不是普通的記錄玉簡,而是曜闕用來鎖命格的凶器!一旦植入,修行者每一次動用逆力都會被上報,連情緒波動都能捕捉。他在拾灰隊的舊檔案裏看到過記載——百年前有個逆種逃進深山,斷脈封功活了三年,最後還是被找到,活生生抽幹了灰脈。
    而現在,白襄親手交出了這個東西。
    神使將玉簡按進胸口,一道細如發絲的符文鏈突然延伸而出,劃破空氣,直指某個方向——正是牧燃藏身的地方!他本能想退,身體卻僵住了。那鏈子掠過他額頭,在眉心前三寸停下,微微顫動,像是在確認目標存不存在。
    幾息之後,鏈子收回,神使點點頭,身影漸漸變淡,最後消失不見。
    白襄站在原地沒動,低頭看著空蕩的手心,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牧燃不敢馬上走。他知道這種地方肯定留了後手,說不定哪個角落藏著感應陣。他繼續趴在石縫裏,等腳步遠去,等灰晶不再震動,等整個營地重新陷入死寂。
    然後他慢慢往後撤,準備回帳篷。
    可就在他挪動右腿的時候,腳下一塊小石頭鬆了。
    它滾了不到半尺,撞上另一塊石頭,“嗒”地響了一聲。
    聲音很小,但在這樣的夜裏,足夠致命。
    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幾乎要催動灰甲護體,卻又硬生生忍住了。這時候爆發,等於告訴別人自己在這偷看。他迅速蜷縮身體,擠進岩縫最深處,壓低呼吸,燼灰全部收回體內,體溫也在悄悄下降。
    風忽然停了。
    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他知道,已經被發現了。
    下一秒,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快得看不見軌跡,隻有刺骨的寒意撲麵而至,直逼眉心!他猛地偏頭,劍鋒擦著額頭掠過,削斷幾縷頭發,狠狠釘進身後的岩壁,嗡嗡作響。
    他看清了——那是白襄的劍,燈芯微光還在劍脊上流轉。
    白襄站在三步之外,握著劍柄,眼神冷得像冰。他不開口,也不拔劍,隻是盯著他,仿佛在等他自己開口。
    牧燃也沒動。右手藏在袖子裏,灰星脈已經蓄勢待發,隻要對方再進一步,他就敢拚個魚死網破。但他不想打,至少現在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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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了多久?”白襄終於開口,聲音低啞。
    “夠久。”
    “看到什麽了?”
    “你交出去的東西,寫的是我的名字。”
    白襄眼神閃了閃,沒否認。他緩緩抽出劍,燈芯的光映在臉上,照出一道淺淺的傷疤——從鼻梁斜到耳根,以前從沒見過。
    “你不該來這兒。”
    “那你也不該做這種事。”牧燃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你說要幫我,結果給我套枷鎖?你說怕我撐不住,可你連試的機會都不給我?”
    “這不是幫你就能解決的事。”白襄握緊劍柄,“你每動一次灰氣,身體就損耗一分。第三階不是瓶頸,是生死線。你跨過去,可能當場崩解。”
    “那是我的命。”牧燃直視他,“不是你的籌碼。”
    白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替你擋那一劍嗎?”
    “因為你欠我?還是任務還沒完成?”
    “因為我信你。”白襄聲音沉了下來,“信你能走出不一樣的路。可你現在做的,是在拿命賭一個根本看不到出口的局。”
    “那你呢?”牧燃冷笑,“你現在做的事,不也是在賭?賭神使不會撕毀協議,賭我能乖乖聽話?”
    “至少我能拉你一把。”
    “拉我?”牧燃抬起右手,掌心的逆星符文微微發燙,“你知不知道剛才那道鏈子差點鎖進我腦子裏?你要拉我,還是在替他們拴狗鏈?”
    白襄臉色變了。
    他上前一步,劍尖點地,語氣冷了下來:“我可以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你可以回去睡覺,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但從現在起,別再靠近這裏,也別再查下去。”
    “否則呢?”
    “否則下次,劍就不會停在你眉心前麵了。”
    牧燃看著他,很久都沒說話。風重新吹起來,卷著灰屑拂過臉頰。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極了。那個曾經和他一起翻過七座荒嶺、在灰暴中活下來的兄弟,現在居然拿著劍指著他的額頭,說要殺他。
    他慢慢後退一步,又一步,直到後背抵住岩壁。
    “好。”他說,“我不查了。”
    白襄皺眉:“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查了。”牧燃扯了下嘴角,“你想讓我停,我就停。十天之後,我不突破第三階,不引動逆星波動,行了吧?”
    白襄盯著他,眼神複雜:“你信我一次,很難?”
    “不容易。”牧燃搖頭,“但我更信我自己。”
    說完,他轉身離開。步伐穩定,沒有回頭。
    白襄沒有追,也沒有叫住他。隻是站在原地,握劍的手青筋跳動,最終緩緩垂下。
    牧燃一路回到帳篷,掀簾進去,坐下閉眼。表麵上像是在調息,其實燼灰早已巡遍全身,確認身上沒留下任何追蹤痕跡。
    他睜開眼,左手緩緩攤開。
    掌心的紋路已經變了。原本幹枯如裂痕的灰脈,此刻像樹根一樣向外蔓延,中間一點隆起,輕輕搏動,就像一顆藏在皮膚下的心跳。
    他盯著看了很久,然後從懷裏掏出那片偷偷藏下的灰晶殘片,放在掌心。
    晶體剛碰到皮膚,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幅畫麵——地下深處,一座被灰霧籠罩的祭壇,中央懸浮著巨大的灰核,四周刻著四個大字:逆星歸位。
    畫麵一閃而過。
    他緊緊握住灰晶,指縫間滲出一絲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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