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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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賠給他?
她年輕貌美,這種好事怎麽可能輪到那狗男人頭上?
虧餘瀟瀟敢說。
但是……就狗男人現在這副皮囊,要是能……好像自己也不虧。
“薑黎!”
她猛然驚醒,用力晃晃腦袋,她怎麽會有這種不切合實際的妄想?
正道,走正道,一定要走正道。
於是,她在手機上搜索去汙漬的視頻。
“這是廚房清洗劑,腐蝕性很大,不適合洗洗衣。”
“哎喲……我的媽呀!”
薑黎渾身一激靈,手一抖,手機脫手滑落。
刹那間,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半空中穩穩地截住了自由落體的手機。
薑黎心髒怦怦直跳,驚魂未定地抬頭,正對上宋之言下垂的視線。
“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嚇死我了。”她脫口而出,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隻對他才有的熟稔嗔怪。
宋之言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滿意。
他瞥了一眼還在播放清洗教程,才慢悠悠將手機遞還。
“怪我?不是你看得太投入了?”
“我那麽認真還不是因為你。”話一蹦出來,薑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迅速收斂神色,拉開一些距離,換上標準的職業微笑,“宋律,您需要咖啡嗎?”
宋之言看著她瞬間變臉的演技,從鼻子裏輕哼出一聲短促的輕嗤,答非所問:“衣服上的酒漬是不是很難處理?”
薑黎白眼橫他,明知故問。
“也不是完全沒有別的辦法。”
他話音一轉,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循循善誘的味道。
聽到還有其他辦法,薑黎的眼睛像透亮的星光。
完全忘了要和他保持距離,仰起臉望向他,臉上清清楚楚寫著:什麽辦法?快告訴我!
宋之言看著她這幅毫不設防、充滿求知欲的模樣,唇角那抹克製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許。
“辦法就是……”
他突然側身逼近,薑黎呼吸一窒,被迫向後退了兩步,腰部抵在桌沿上。
宋之言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微微俯身,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自己有些慌亂的倒影。
“如果洗不幹淨,”他壓低嗓音,燙人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她敏感的耳蝸,目光在她驟然睜大的眼睛上停留一瞬,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語調,“用你賠。”
薑黎的大腦大概在那一刻徹底熔斷。
一句完全未經思考的話,不受控製地從她嘴裏溜了出來:
“以身相許嗎?”
話音落下的刹那,世界仿佛安靜了一秒。
宋之言先是一愣,緊接著,低低沉沉的笑從他喉間滾出。
那笑聲,起初還有些壓抑,隨即變得清朗暢快,連胸膛和肩頭都被震動起來。
連帶著那雙總冷霧的眼睛,也漾開了真切的笑意。
薑黎!
你這張嘴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宋之言的好心情隻延續到下班。
上午下班時間一到,他如常地走向茶水間,好幾個新人圍坐一起聊天吃飯。他的視線掃過一張張麵孔,唯獨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薑黎呢,沒一起吃飯?”
正說得起勁的陽陽聞聲抬起頭,匆忙咽下嘴裏的食物:“宋律,薑黎說她有點急事,一下班就急匆匆出去了。您找她有事嗎?”
“沒事。”宋之言飲了一口咖啡,隨意找了個借口,“讓她打印幾份資料,不急,下午給我也行。”
說完,便轉身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麵的談笑聲。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車水馬龍,眉頭卻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什麽事,急到連午飯都顧不上吃?
此時的薑黎,正穿梭在離公司不遠的大型商場裏。
午休時間有限,她目標明確:買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賠給他。
徹底了解了這樁債務。
讓她以身相許,做他的狗頭夢。
為了達到仿真率,她還把衣服也給帶了出來。
她拿著衣服一連詢問了幾家,店員熟練地撚了撚麵料,又翻開領口和內襯仔細查看。
得到的答複幾乎一致:這麵料和剪裁,尤其這內襯沒有任何品牌標識,這很可能是高端定製款,不對外發售的。
一句高端定製款,硬是把這十二萬的額款坐實了。
難道自己真的要賠這十二萬?
那絕不可能!
她開始在心裏拚命為自己找理由:那晚,酒是從她手裏灑出去的沒錯,但是,如果他沒有突然站在她身後,她又怎麽可能會撞上他?
說不定……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迅速瘋狂滋長。
對,一定是這樣。
這狗男人,心眼比針尖還小。
雙方都有過錯,憑什麽讓她全責買單?
那就降低一點標準吧。
這麽安慰自己,心裏瞬間豁然開朗。
她轉身走進了旁邊一家風格簡約、質感看起來不錯的男士精品店。
以前宋之言的衣服都是她搭配的,他的喜好,她自是無比清楚。
極致簡約,色調非黑即白。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品味。
經過她最近的觀察,他似乎保持著那種低調而挑剔的著裝風格,嚴謹得像個老幹部。
那就白色吧,最穩妥,最不會出錯。
走到白色襯衫的陳列架前,她伸出手,指尖習慣性地去觸摸麵料。
這是她的專業本能,布料的好壞,肌理的細膩度,都能影響衣服的美感。
就在她準備拿起一件看起來相對順眼的襯衫時,眼角的餘光,卻被旁邊衣架上掛著的一抹顏色,輕輕地牽動了一下。
上班前,宋之言不知第幾次路過前台附近。
這一次,那個空了一中午的工位,已經坐了人。
她和陽陽頭挨著頭湊在電腦前,不知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笑得眉眼彎彎,臉頰都泛著淺淺的粉色。
宋之言的目光在她生動的側臉上停留一瞬,午間盤桓在心底的煩悶一掃而空。
他沒再停留,轉身回了辦公室。
下午的時光在忙碌與瑣碎中溜走。
薑黎處理完手頭上事,瞥了眼時間,恰好是下班時分。
她轉動酸澀的脖頸,視線不經意掃過走廊,一道挺拔的身影一閃,半個身子消失在律所大門外。
她匆匆按下電腦的關機鍵,一把抓起早就放在手邊的那個紙袋和隨身包包小跑追了出去。
緊趕慢趕,終於在電梯門即將合攏的最後一秒,側身閃了進去。
電梯裏人不少,她被擠在靠門的角落。
宋之言站在最裏側,兩人之間隔著好幾個人。
逼仄的空間裏,薑黎能清晰感覺到一道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背上,她下意識地將紙袋更緊地抱在胸前。
電梯下行,到了一樓,轎廂空了大半。
宋之言沒動,薑黎也低著頭,假裝全神貫注地看著樓層數字。
宋之言的視線掃過她依舊緊握袋子的手,又掠過她微微繃緊的側臉線條,眸色轉深。
“叮——”
負二層,地下車庫。
金屬門向兩側滑開,薑黎搶先一步跨出去,卻沒有立刻離開,隻是站在門外幾步遠的地方,目光四處遊移。
宋之言不緊不慢地走出來,他沒回頭,卻能捕捉到那道緊跟在自己身後的、猶豫又堅持的視線。
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嘴角噙著一絲洞悉全局的淡笑。
一直走到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轎車旁,他才停下,解鎖,拉開車門,一氣嗬成,仿佛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
係好安全帶,宋之言側頭,薑黎提著袋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窗外。
車窗無聲降下,他手臂隨意搭在窗沿,指尖在車門上輕輕點了點:“送你回去?”
薑黎立刻搖頭,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謝謝宋律,我坐地鐵就好。”
“是嗎。”宋之言也不勉強,隻淡淡應了一聲,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她懷裏那個已經被捏得有些變形的紙袋,隨即平靜收回,指尖落在啟動鍵上。
引擎聲驚醒了躊躇的薑黎。
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快步繞到了副駕駛一側的車窗邊。
車庫頂燈的光線落在她身上,小巧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靈動的眼睛盛滿了緊張和孤注一擲,那模樣竟有幾分笨拙的可愛。
他再次降下車窗,好整以暇地問:“真不上車?”
“真不上!”她這次回答得又快又急,像是怕自己反悔。
緊接著,她迅速地將懷裏那個紙袋從車窗塞了進來,放在副駕駛座椅上。
“還你的衣服。”
宋之言眉梢微挑,伸手要去拿那個袋子。
等一下,”薑黎猛地探身,隔著車窗,手掌虛虛地按在袋口上方,聲音帶點命令的口吻,甚至有點凶巴巴的,“你回去再打開看,現在不許看。”
根本不等宋之言回應,她踩著細跟很快消失在車庫立柱的陰影裏。
宋之言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失笑地搖了搖頭。
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目光落回那個袋子上。
這麽緊張,還命令他回去才能看。
這裏麵裝的,還是他的襯衫嗎?
他幾乎能想象出她此刻一定跑得頭也不回,生怕被他叫住的樣子。
算了,既然她特意要求,那就回去再看吧。
薑黎忐忑地衝進地鐵站,也不知道他收到不是原來的襯衫時,會是什麽表情?
算了。
衣服已經給出去了,算兩清了。
次日清晨,薑黎踏入律所的時間比平日略晚了些。
得知宋之言已經去了庭審現場,但屬於他的傳說,卻在前台區域熱烈地滋生發酵。
薑黎放下自己的東西,便被那簇擁的低語和輕笑勾去了注意力。
她湊近些,好奇地眨眨眼:“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我也聽聽。”
“在聊宋律。”有人壓著聲音,卻掩不住興奮。
薑黎朝宋之言的辦公室方向望了望,辦公門緊閉:“宋律怎麽了?”
陽陽神秘兮兮地勾住她的手臂:“驚天大新聞!宋律今天竟然穿了件粉色的襯衫!認識他這麽久,從沒見他碰過黑白藍以外的顏色。”
“是啊,”另一人接口,滿是不可思議,“他可是出了名的嚴謹,今天還要上庭呢,竟然破天荒穿了粉色。”
“但你們不覺得嗎?”第三個聲音加入,“怎麽感覺更帥了,有種……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對對對。”
一片附和的低呼。
薑黎在聽到“粉色襯衫”四個字的瞬間,臉上自然而鬆弛的好奇笑意悄然僵住,她不著痕跡地將身體往後縮了縮,盡量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過是一時腦熱,帶著點惡作劇的心思。
賭他刻入骨髓的保守與挑剔絕不會穿粉色,才故意選了那件。
誰能想到……
他不僅穿了,還堂而皇之地穿來了律所,甚至穿去了莊嚴肅穆的法庭。
“哎,你們說,宋律今天是不是格外的春風得意,像開了屏的孔雀?”
“感覺整個人沒那麽生人勿近了。”
“沒錯,眼角眉梢都柔和。”
“話說回來……這種顛覆性的改變,總得有個理由吧?你們想想,什麽情況下,一個男人會突然穿上自己從未嚐試過的顏色,還是這麽醒目的顏色?”
“你們說,會不會是宋律的女朋友送的?”
“確實,衣服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衣服的人。”
話題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朝著八卦的漩渦流淌。
“沒想到宋律談起戀愛來,這麽寵。”
“黎黎,你覺得呢?”陽陽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尋求共鳴。
薑黎從紛亂的思緒中被拽回,倉促地抬起眼,扯出一個略顯幹巴巴的笑容:“啊?是挺出人意料的。”
她心底早已是驚濤駭浪:要是被他們知道這衣服出自她手,他們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她蓄謀已久,對宋之言別有企圖?
雖然……她確實曾對他的“皮囊”有過那麽一段不爭氣的迷失期,但那都是陳年舊事了。
如今,僅僅是他穿了件她送的衣服,就被他們放在八卦的顯微鏡下細細剖析,若再傳到正牌女友耳中。
對方會不會直接找上門來?
之後她要怎麽麵對宋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