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輕易被取代
字數:9079 加入書籤
宋之言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好整以暇地將薑黎臉上所有懊惱,心虛和無辜的表情都收在眼裏。
他喉結微動,隨即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薑黎咬著下唇,恨不得穿越時空,為什麽每次說到他壞話的時候總是被他抓個正著?
“還不快跟上來?”
也許接連被現場抓獲,剝削了戰鬥力。
這一次,她沒有再拒絕,抓起自己的包,小跑跟在他身後。
就連他親自為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她也隻是微頓一下,乖乖坐進去。
“想吃什麽?先帶你去吃點東西。”語氣算不上溫柔。
“不用了,”薑黎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聲音有些悶,“我回去隨便吃點就好,不浪費你時間了。”
宋之言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忽然打轉方向,將車停在臨時停車帶。
薑黎疑惑地轉頭:“怎麽了?”
宋之言直接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側身看向她:“薑黎,你在躲我?”
薑黎條件反應地調動起所有演技,扯出一個嬉皮笑臉:“宋律,開什麽玩笑,我躲你幹嘛呀?”
宋之言一眼就識破了她笑容裏的浮誇與閃躲。
他沒接話,也沒動,就那麽定定地盯著她。
那目光太有穿透力,薑黎感到自己臉上的笑容正在僵硬,她指甲摳著背包帶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自然:“沒有啊,我躲你幹……”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許之珩。
她飛快地瞟了宋之言一眼後接通。
不知道那頭和她說了什麽,薑黎隻是含糊地回應著,然後說了現在不方便,晚點聯係他就掛了。
電話掛斷後,車廂陷入比之前更加安靜更緊繃的寂靜。
“是你那個相親對象?”宋之言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薑黎抿緊了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種沉默的應對,在此刻無異於一種默認。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薑黎輕聲地“哦”了一聲,垂下眼把玩著手機。
她這副默認又抗拒交流的姿態,終於點燃了宋之言壓抑了一整晚的煩躁和醋意。
他猛地重新啟動引擎並急轉彎,車子利落地拐進了一條人車稀少的小路。
“喂,宋之言!”薑黎這才後知後覺地警覺起來,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越來越稀疏荒涼的景象,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這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你要去哪?”
各種帶著危險色彩的猜想開始不受控製地在她腦海裏奔騰。
綁架?
滅口?
還是……
“如果我現在真想對你做點什麽,”宋之言的聲音低沉緩慢,“你覺得,你能把我怎麽樣?”
薑黎被問得一愣。
她能把他怎麽樣?
要錢,她沒他多。
劫色?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她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線條利落的側臉,寬闊的肩膀,握著方向盤的長指……
莫名地,耳根有些發燙。
好像……真要“劫”起來,就憑他那張臉和身材,怎麽算,似乎都是她賺了。
預想中的“危險”並未降臨。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個煙火氣十足的巷口,眼前是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露天燒烤攤,塑料桌椅擺放在路邊,孜然和炭火的香氣撲麵而來。
“下車。”宋之言解開安全帶,“我們聊聊。”
薑黎遲疑,目光觸及他側臉上那不容動搖的線條,乖乖解開安全帶。
談戀愛那會,宋之言對她真的寵到極致,可一旦觸及到一些原則性問題,他根本不容她找借口逃避。
就像此刻,今天若不能把話說開,明天、後天,他還是會找各種緣由把自己找出去。
與其被動周旋,那還不如兩人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聊聊。
是該好好聊聊。
宋之言率先下車,走到一張空桌前,從一旁摞著的塑料凳中抽出一把,放在她腳邊。
他又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了幾張紙,不緊不慢地將她麵前的椅麵和桌麵仔細擦了一遍。
薑黎坐下,他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為她倒了一杯。
他語氣也像這水一樣,看似隨意地起了頭:“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嗯,還不錯。”薑黎回答地含糊,停了停,像是沒忍住,又嘀咕補充了一句,“如果沒有陰差陽錯去到你律所上班的話,可能就更好了。”
宋之言聞言,低低地笑了一聲,胸膛微微震動:“就這麽抗拒我的律所?”
“不是抗拒你的律所,”薑黎抬起頭,認真地糾正他,“是抗拒所有要我朝九晚六、按部就班的正經工作。”
宋之言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過了一會兒,他主動提起自己的事:“我回國一年多了,之前駐京市總部。最近這邊市場要拓展,就被派來籌建分所。”
嚴謹得像在陳述一份工作報告。
“挺好的,”薑黎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恭喜你啊,事業版圖又擴大了。”
“你呢?”他反問,視線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就打算一直這麽抗拒下去?”
“不然呢?”薑黎拿起旁邊冰鎮的啤酒,熟練地撬開瓶蓋,給自己倒滿了一杯。
她將酒瓶往旁邊一放,示意了一下他手邊的車鑰匙:“你要開車,不能喝。”
說完,她徑直端起那杯滿溢的啤酒,仰起脖頸,一口氣喝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清醒的痛快。
她放下空杯,就像久違的老朋友,問得隨意:“除了工作,其他方麵也應該挺順利的吧?”
“其他的,”他略一停頓,將視線從她臉上短暫移開,再重新迎上,仿佛在克製某種情緒的泄露,“老樣子。”
“老樣子?”薑黎下意識重複了一句,立刻端起剛又倒上的啤酒,匆匆喝了一小口,借此掩飾般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像你這麽優秀的人,身邊應該不會缺人關心吧?”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試探太明顯。
宋之言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因為酒精和緊張而泛紅的臉頰,看著她無處安放的眼神。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異常清晰地抵達她耳畔:“薑黎,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輕易被替代。”
這句話像一滴雨水滴入平靜無紋的深潭,那些自以為早已平息的心緒,被漾開一片動蕩。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問他,她算不算那“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嗎?
她不敢。
還是追問那句“老樣子”到底意味著什麽?
她似乎也沒有立場。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低下頭,用竹簽戳起盤子裏的烤串,小口地咀嚼著。
宋之言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許是酒意上頭,或許是夜色融化了白日防線,回程的車上,薑黎蜷在副駕駛座裏,腦袋抵著微涼的車窗,不知不覺沉入睡鄉。
她呼吸輕淺而綿長,全然卸下故作疏離的姿態,毫無防備的寧靜顯得她格外安靜乖巧。
宋之言將車速放得更緩,調高了空調溫度,側目看她時,眼神全是柔情。
車子平穩地停在薑黎家小區外的路燈下。
他沒有立刻叫醒她,熄了火,隻想更多地享受與她在一起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薑黎悠悠轉醒,揉了揉迷蒙的雙眼,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致,然後驚訝地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你、你怎麽知道我家住這兒?”
她明明沒有沒對他說過家裏的地址。
宋之言已經恢複了白日的從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她。
“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會不會有點太遲了?”
薑黎:“……”
“你投來的簡曆上,個人信息欄,寫得一清二楚。”
薑黎:“……”
好吧,她確實忘了這茬。
果然是律師,抓細節的能力一流。
第二天清晨,宋之言從自己房間裏走出來時,正在餐廳準備早餐的宋母有些意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晚。”宋之言簡短的回答,在餐桌旁坐下。
這時,許之珩也揉著一頭亂發從房間晃出來,見到宋之言時明顯愣了一下:“哥?”
他跟著在對麵坐下,整個人還陷在昏沉的睡意裏。
“很困?”宋之言嫌棄地看向對向,“最近學習任務重?”
許之珩撓了撓後腦勺:“倒不是,就是……”
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他總不能說最近幾天都被薑黎抓去當免費勞力,搬東西、跑腿。
要是說漏嘴,那隻小狐狸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隻好對宋之言扯出一個含糊的笑,蒙混過去。
宋母端著早餐過來,看見小兒子這副沒睡醒的模樣,忍不住數落:“就你這德性,小黎能看上你,真是謝天謝地。”
宋之言端著咖啡的手頓了一下,抬眼:“小黎?”
在聽到的瞬間,他腦海裏就條件反射就是那張狡黠又時常讓他氣惱的臉。
“就媽同事的女兒,和你弟弟一起長大。”宋母解釋,“我們都覺得倆孩子挺合適,就牽個線,讓他們先相處看看。”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li的音有很多字形。
叫小黎的,就是薑黎嗎?
“你們可真會安排。把那隻小狐狸塞給我,你們知道她……”
“她不漂亮嗎?學曆不夠好嗎?性格不招人喜歡嗎?”宋母一連串反問堵了回來。
許之珩想反駁,被宋之言掃過來自帶威嚴的目光,頓時把後半句吐槽咽了回去。
他們是不是對薑黎有什麽天大的誤解?
是。
薑黎是漂亮,學曆也漂亮,可那性格……他簡直不敢恭維。
宋母正愁找不到機會打聽大兒子的感情狀況,借著許之珩這事,順勢就把話題引了過來:“之言啊,你看之珩都開始和女孩子接觸了,你呢?身邊有沒有覺得合適的?要不要媽媽也幫你留意留意?”
“不用。”宋之言回答得幹脆利落,甚至沒給這個話題留有轉圜的餘地。
他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優秀自律,凡事極有主見,父母在這些事上根本不敢替他拿主意,隻能由著他。
“媽,你這就偏心了。”許之珩看著對向倆母子,半真半假地抱怨,“我哥的事你不敢插手,就全往我這兒打主意,是吧?”
“就因為你是我兒子,我才把小黎這樣的好姑娘介紹給你,換別人我還不舍得呢。”宋母說得理直氣壯,“那孩子,我從小看著就喜歡。”
早餐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結束,宋之言起身準備離開。
經過許之珩身邊時,他像隨口一提般問道:“和她相處得怎麽樣?”
許之珩聳聳肩:“就那樣吧,畢竟是老同學,相處起來挺輕鬆的。”
宋之言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拿起車鑰匙徑自離開了。
門剛關上,許之珩立刻轉向廚房方向,抑製不住的激動:“媽,我覺得我哥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你胡說八道什麽,你以為你哥是你嗎?整天讓我們操心。”
許之珩摸著下巴,越想越不對勁。
按他哥以往的性子,哪會關心他的這些瑣事?
更別提是和女孩子有關的。
他們兄弟倆性格迥異,幾乎是兩個極端。
宋之言從小就展現出超乎年齡的冷靜與獨立,,人生每一步都規劃得清晰明確;
自己就不一樣,比他小好幾歲,從小就粘著父母,沒少讓他們費心。
薑黎與他算是青梅竹馬,兩家人時常結伴出遊,但在那些熱鬧的記憶裏,宋之言的身影總是缺席的。
因為他永遠待在圖書館。
即使在家,許之珩興衝衝地把旅途中的合影舉到他眼前一起分享時,換來的都是他淡淡掃過的目光。
那眼神裏寫的並非好奇,而是一種漠然的“別浪費我時間”的眼神。
更別說今天那麽隨意一問。
這件事的本身,就足夠反常。
許之珩眯起眼睛,越想越篤定。
有問題。
絕對的有問題。
坐進車裏,宋之言直接撥通了薑黎的電話。
響了幾聲後,那頭傳來一聲沒睡醒的含糊聲:“喂……誰啊?”
宋之言握著手機,吸了口氣,才沉聲開口:“你說我是誰?”
“宋律?”薑黎的聲音清醒了幾分,帶著遲疑,“您有事?”
“我在你家樓下。”
“什麽?”電話那頭傳來窸窣的動靜,聲音徹底醒了,“你不會是特意過來的吧?”
“順路。”他麵不改色,“我家就在這附近。”
“你家?你不是京市人嗎?”她頓了頓,似乎找到了答案,“哦,你在附近買了房子?”
宋之言揉揉眉心:“誰跟你說我是京市人?”
“你身份證啊。”
薑黎答得很快,記憶清晰,他身份證上的地址欄顯示是京市。
“薑黎,”他語氣平直地提醒,“我有必要告訴你,戶口是可以遷移的麽?”
“哦。”薑黎在電話那頭應了一聲,尾音拖長,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
幾秒的安靜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帶著點小心翼翼地試探,問出了一個更根源的問題:
“那……你到底是哪裏人?”
宋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