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小肚雞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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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滾回去工作!”宋之言情緒失控,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好好上班,別有其他非分之想。”
    薑黎退出辦公室時,還不忘回頭投去一瞥。
    陰晴不定的狗男人。
    她還是收斂了很多,盯著小群裏密集的對話,她隻淡淡地留下一句:【要認真上班,不然就要卷鋪蓋走人了。】
    午休時分,正當薑黎準備舒展一下筋骨,宋之言、金磊、劉佳以及薛筱雅同時走了出來,她伸懶腰的動作被僵硬地收了回去。
    不經意與宋之言目光交匯,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襟危坐。
    “各位,”薛筱雅開口,“今晚我設宴款待,還望大家賞光。”
    鑒於她強大的背景,眾人紛紛應承,表示定會準時赴約。
    人群散去,薑黎才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起身,拿起手機查看群內消息,按下語音鍵:
    【狗男人今天絕對是被門縫夾了,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我看他不是學法律的,學川劇變臉吧?】
    她語音剛發出去,一抬頭,瞳孔睜大。
    關鍵時候,自己還誤點了餘瀟瀟的語音:【狗男人估計提前更年期,那活能好嗎?外麵的森林又大又茂盛,何必吊死在……】
    薑黎驚慌失措,連忙熄滅屏幕,強顏歡笑:“宋、宋律,您、您怎麽還沒走啊?”
    宋之言久久凝視著她,最終笑了。
    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臨近下班,宋之言與金磊陪同薛筱雅先行離開,因有聚餐,大家心照不宣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提前開溜。
    薑黎磨蹭到最後一個才走出辦公室。
    站在電梯前等待的間隙,她終於有空摸出手機。
    群裏,餘瀟瀟和許之珩的消息已經刷了幾十屏,全是催問後續劇情。
    【你們家裏鹽太多了嗎,天天蹲我這?】薑黎懶得打字,沒好氣地發了一句語音。
    餘瀟瀟:【你這不是沒給我安排工作,娛樂娛樂。】
    許之珩【就是,我每天讀書做實驗也是很累的,需要放鬆放鬆】
    塑料姐妹花。
    鑒定完畢。
    兩人不依不饒地追問她和狗男人的戰況。
    薑黎想著反正人都走光了,便對著手機話筒開麥:
    【狗男人,前兩天還向我表白,今天就開始沾花惹草,說他‘狗改不了吃屎’都侮辱狗了,狗至少忠誠。】
    話音剛落,電梯門在她麵前緩緩打開。
    她今天到達踩到什麽狗屎運了?
    是要逼她去買彩票嗎?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已經走的人,會整整齊齊地從樓上的電梯裏降下來?
    四個人,八道視線,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表情各異。
    不會是把自己剛剛說的話都聽到了吧?
    她想穿越回一分鍾前。
    那她肯定會把狗男人誇得天花亂墜。
    “不上來嗎?”宋之言開口,側身讓出空間。
    “小黎黎,快進來呀,就等你了。”金磊笑嘻嘻地向她招手。
    那笑容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薑黎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默默站到了最前麵的角落,
    車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小黎黎,聽你剛才的語氣,又渣男騷擾你?”
    剛還抱有僥幸心理的她,被這一問徹底混不過去了。
    他們不僅聽到了,還聽得一字不落。
    “沒有。”她矢口否認。
    “如果需要律所幫忙,千萬別對哥客氣。”
    薑黎臉上擠出僵硬的微笑。
    “你要是跟我不好意思,找宋律也可以,”金磊肩膀碰了碰宋之言的肩膀,“宋律最擅長打這類官司了。”
    嗬、嗬嗬嗬……
    求您別說了!
    薑黎能感受到背後那道冰冷銳利的視線快要將她刺穿。
    而那視線的主人,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是啊,騷擾這事可大可小,如果經常被狗男人騷擾……”一直沉默的宋之言忽然開口了,他特別強調‘狗男人’三個字。“你帶上相關資料,跟我詳細講講具體情況,我必定會為你提供最為周全、完善的法律援助。”
    劉佳終於看不下去了,出聲打圓場:“行了啊你們兩個,合夥欺負一個小姑娘,好意思嗎?薑黎,別理他們。”
    薑黎從來沒覺得,從十幾樓到一樓的電梯,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每一秒都是對她的公開處刑和社死現場。
    抵達一樓後,薑黎第一個閃出電梯,同時不動聲色地放緩腳步,讓自己落在了最後。
    “怎麽過去,有車嗎?”走在前麵的宋之言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她。
    其他三人也跟著停了下來,目光齊齊投向薑黎。
    “我打車過去就好,不麻煩你們了。”
    “跟上。”
    “真不用……”薑黎還想堅持。
    劉佳已經走過來,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讓一個女孩獨自打車,可不是咱們宋律的作風。走吧,反正順路。”
    薑黎幾乎是被劉佳半架著,跟在了他們身後。
    宋之言和金磊的車一前一後停在樓下。
    劉佳提議道:“要不,我們三個女生坐宋律的車?”
    金磊嗷嗷抗議:“這也太偏心了吧,就因為他長得比我帥?”
    宋之言已經站在駕駛門邊,薛筱雅自然地將手伸向副駕駛的門把手。
    “薑黎,你坐前麵。”
    薛筱雅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她欲開口拒絕,宋之言無聲壓迫的眼神射過來,把話都給堵了回去。
    “薑黎你坐前麵。宋律這是體恤我和筱雅好久不見,想給我們留點空間敘敘舊。”劉佳打圓場,並拉著薛筱雅坐進後排。
    薛筱雅也順著台階下,坐好後笑著朝還站在外麵的薑黎招手:“快上來吧,就等你了。”
    四人坐定,後排的兩人低聲交談,而前排的兩人籠罩著一片陰鬱的沉默。
    “薑黎,”薛筱雅身子微微往前探,目光落在薑黎側臉上,“我這樣這樣叫你吧?”
    薑黎點點頭。
    “你皮膚真好,又白又細膩,平時都用什麽護膚品呀?”她笑著問,仿佛就是女生間尋常的閑聊。
    薑黎微微側過頭,客氣地回答:“就是市麵上常見的那些牌子,沒什麽特別的。”
    “真羨慕你們現在的年紀,滿滿的膠原蛋白,簡單保養就很好。不像我們,稍微一疏忽,時光的痕跡就找上門。”她語氣輕巧,眼波卻似有若無地掠過了駕駛座的方向,“女孩子最好的年華,應該留給最懂得珍惜彼此的人。”
    稍作停頓,她拋出一個更直接的問題:“薑黎,你長得這麽漂亮,追求者一定很多吧?”
    宋之言的眼神微微一擰,通過後視鏡觀察著薑黎。
    薑黎心裏明鏡似的。
    看似隨意的閑聊,根源都指向她身邊開車的男人。
    她把自己視為假想的情敵了。
    平心而論,對比宋之言的其他愛慕者,她這個‘前女友’兼下屬。
    確實是她最大的威脅。
    薑黎麵不改色,給出一個簡潔的答案:“有男朋友了。”
    薛筱雅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會得到如此肯定的答複。
    “這事兒我知道,”劉佳適插話,笑著對駕駛座的宋之言說,“咱們律所不少人都見過薑黎的男朋友,對吧,宋律?”
    宋之言沉默了片刻,將自己帶入角色:“嗯,特別帥,還很優秀。”
    劉佳在偷笑,薑黎則朝著車窗的方向,悄悄翻小白眼。
    連續幾天的情緒起伏和失眠,薑黎太累,更不想應付薛筱雅的盤問,調整了坐姿,歪窗上,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宋之言很快注意到身旁均勻的呼吸聲,不動聲色地將車內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抵達餐廳所在的地下停車場時,劉佳輕輕將薑黎搖醒。
    “到了?”薑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帶著濃重的睡意看向窗外昏暗的停車場。
    “你們先上去。”
    薛筱雅似乎想留下來,但作為今晚的東道主,她不好遲到,隻好笑著和劉佳先行一步。
    宋之言側過身,看著薑黎猶帶倦意的臉,眼底掠過一絲心疼。
    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撫摸她的發頂:“最近沒休息好嗎?”
    “嗯……”薑黎還困著,不滿地拍開他的手,撅著嘴說,“誰一大清早打電話打擾我睡覺的?”
    她全然未覺,兩人之間渾然天成的親近舉動,是戀人之間才有的親昵。
    “好,我的錯。下次晚點叫你。”他抬手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走吧,先上去吃飯。”
    兩人幾乎是最後走進包間的。
    主位上的薛筱雅身旁特意留了兩個空位外,隻剩下靠近門口上菜處的服務位還空著。
    主位旁的兩個空位意味著什麽,在場眾人心照不宣。
    薑黎審時度勢,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抬腳就準備走向那個靠門的座位。
    她還未挪動腳步,便被宋之言一把拉了回來:“沒有讓女士坐傳菜口的道理。”
    旁邊一位男律師見狀,立刻站起來:“宋律,我跟薑黎換一下位置好了。”
    誰知,宋之言竟一言不發,徑直坐了下來。
    這一舉動,讓在場的人呼吸都停滯了,尤其是主位上的薛筱雅。
    大家心裏都清楚,薛筱雅今日設宴款待眾人,完全是衝著宋之言。
    而他現在的舉動,無異於當眾劃清界限:你請客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最尷尬的莫過於薑黎。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立刻、馬上,在那狗男人的皮鞋上狠狠踩一腳。
    難道要她眾目睽睽之下,坐到燙屁股的主位上?
    那不等於把自己直接架在火上烤?
    “喲,都站著幹嘛呢?等我啊?”金磊推門而入,就一眼便察覺到包間裏詭異的氣氛。
    薑黎和一位男律師站著,宋之言坐在“不該坐”的位置上。
    而主位上的人,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微笑,眼底卻沒了笑意,滿是委屈。
    得,某個直癌晚期,又把場麵搞僵了。
    金磊在心裏默默給宋之言上了一支香,極其自然地坐到了薛筱雅旁邊的那個空位上。
    “坐啊,都站著幹嘛?菜要涼了。”他揮揮手,指揮著,“老宋喜歡坐那兒就讓他坐,大家動一動,位置挪一挪,擠一擠更熱鬧。”
    在他的張羅下,座位重新調整。
    薑黎坐在了原先那位男律師的位置上,恰好在宋之言的左手邊。
    小插曲在金磊的插科打諢中跳過。
    菜肴陸續上桌,眾人舉杯,向薛筱雅敬酒,感謝她的盛情款待。
    席間逐漸熱鬧起來。
    吃飯期間,薑黎幾乎沒怎麽伸手去轉動桌上的玻璃轉盤。
    隻要她的視線在某一道菜上停留的時間超過兩秒,總會在她下一次抬眼時,恰到好處地停在她麵前最方便取用的位置。
    她吃得心滿意足。
    酒過三巡,麵前的紅酒杯已見底。
    她趁著眾人談笑,悄悄伸手去拿紅酒瓶,想給自己再續上一點。
    指尖剛碰到瓶身,斜裏伸來一隻手,先一步拿起了酒瓶。
    宋之言手腕微傾,醇紅的液體緩緩注入她杯中,隻倒了小半杯便停下。
    “慢點喝。”聲音低沉,幾乎沒在喧鬧裏,隻有薑黎能聽見。
    薑黎。端起杯子,眯著眼小口啜飲,臉頰已染上淡淡緋紅。
    宋之言側眸看著她那副微醺後不自覺流露的嬌憨模樣,眼底漾開寵膩的笑意。
    那笑意很淺,轉瞬即逝。
    卻恰好被主位上一直用餘光關注宋之言的薛筱雅,盡數捕捉。
    飯局接近尾聲,薛筱雅笑意盈盈的提議轉場再續一輪。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響應,包間裏氣氛再次被點燃。
    薑黎起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對薛筱雅和眾人說:“實在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一步,大家玩得盡興。”
    “喲,薑黎,這麽著急走,是不是和男朋友約會?”
    薑黎沒有直接否認,隻是輕輕低下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那羞澀的模樣,默認他們的猜想。
    在眾人善意的哄笑和薛筱雅那若有所思的凝視中,她優雅地轉身離開了包間。
    踏出酒店旋轉門,薑黎一步三回頭,確認沒人跟過來後,鬆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群裏早就殺瘋了。
    未讀消息顯示著刺眼的“99+”。
    她懶得一條條往上翻看,直接按住語音鍵,開始她的激情輸出:
    【姐妹們,姐姐我終於成功逃離魔爪,脫離苦海了,再待下去我都要窒息了。】
    她的語速極快,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激動。
    【你們是不知道今晚這頓飯吃得我有多憋屈!那狗男人絕對是故意的!存心給我難堪,讓我下不來台!】
    【他絕對是上天派來克我的!自己招蜂引蝶就算了,還非要拉我當墊背的!】
    【那什麽什麽,那眼神黏在他身上都快拉絲了,椅子就差貼上狗男人的名字。結果呢?你們猜這狗男人坐哪兒?】
    【他!堂!而!皇!之!地!搶了我看中的、最方便溜走的上菜口位置!一屁股坐下就不動了!】
    【你們能想象那個畫麵嗎?全桌就我一個人傻站著,尷尬的我能用腳趾給酒店摳出一座布達拉宮。】
    光是回憶,依舊讓她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這不是明擺著讓我難堪嗎?不就是因為我之前拒絕了他?】
    【一個大男人,心眼兒小得跟納米顆粒似的!打擊報複隻能用上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小伎倆。】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還覺得他高冷禁欲。呸!分明就是個睚眥必報、小肚雞腸、毫無風度的小氣鬼!】
    【就他這樣的,除了那張臉還能看,還有什麽優點?】
    她一口氣把心裏的話全倒了出來,胸口的悶氣總算消散不少。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
    “發泄完了?”
    “舒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