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夜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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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四十七分,西山別墅區沉浸在富人區特有的靜謐中。
秦雲伏在第七號別墅後方的灌木叢裏已經三個小時。深色運動服與夜色融為一體,隻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冷冽的光。他臉上抹著特製的防反光油彩,呼吸輕緩得幾乎聽不見。
下午通過特殊渠道搞到的“工作證”和那套勉強合身的電信維修工服,讓他得以混進小區外圍。但別墅內部的核心安保,需要完全不同的策略。
U盤信息中提到,每周五上午,別墅會有固定的深度保潔服務。而周四深夜,完成保潔準備的倉庫管理員會提前打開西側傭人通道的電子鎖,將清潔設備推至通道內預熱——這是一個持續二十三分鍾的短暫漏洞。
二十三點五十二分。
秦雲像獵豹般弓起身體。遠處路燈下,一個穿著製服的身影從西側小門走出,站在門口點了支煙,慢悠悠地朝主路方向踱去。
就是現在。
他壓低身形,幾乎貼著地麵快速移動,十秒鍾內穿過十五米的開闊地帶,閃身沒入那道尚未完全閉合的金屬門。門內是堆滿清潔設備的狹窄通道,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地板蠟的混合氣味。
按照記憶中的別墅結構圖,書房在二樓東側。但主樓梯正對著客廳的監控探頭。
秦雲選擇了通風管道。
卸下通道盡頭維修口的格柵需要四分鍾。管道內積著薄灰,他的每一次移動都必須精確計算力道,避免發出任何震動聲。灰塵鑽進鼻腔,他強忍著咳嗽的衝動,在僅能容身的空間裏艱難爬行。
零點零六分,他從書房上方空調出風口向下窺視。
房間約四十平米,中式裝修,紅木書架占據了整麵東牆。張振國的大幅山水畫照片懸掛在主人椅後方,笑容溫和,目光深遠。一切看起來都像普通官員的書房,除了……
秦雲的目光鎖定在書架第三排那套《資治通鑒》上。太新了。整套書嶄新得與周圍經常翻閱的書籍格格不入,書脊處幾乎看不見任何抽取留下的磨損痕跡。
他輕輕卸下出風口格柵,落地時像貓一樣悄無聲息。
手指撫過那排書脊,在第四冊的位置感受到輕微的阻力——一個偽裝成書籍的微型傳感器。他避開那個點,小心地將整排書籍連帶後麵的木板向左側平移。
哢噠。
輕微的機械聲響起,書架無聲地向內旋開三十度,露出一個銀灰色的保險櫃。不是銀行常見的那種厚重型號,而是更先進的電子指紋與密碼雙重驗證型。
時間,零點十七分。
秦雲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設備——這是下午用最後一點“關係”換來的東西。他連接上保險櫃的備用電源接口,設備屏幕亮起,開始運行破解程序。
進度條緩慢移動:5%...12%...19%...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耳朵時刻捕捉著別墅內外的任何聲響。遠處隱約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更近處,是中央空調係統低沉的嗡鳴。
34%...47%...52%...
突然,樓下傳來開門聲。
秦雲的心髒驟停了一拍。設備顯示破解進度63%。按照情報,張振國此刻應該已在飛往北京的航班上。計劃有變?
沉穩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一步步接近二樓。
來不及了。
秦雲迅速拔下設備,閃身躲進書桌下方的空間。幾乎同時,書房門被推開,燈光亮起。
從桌布的縫隙中,他看見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走向保險櫃。不是張振國——這腳步更年輕,更急促。
“爸也太謹慎了,非要我今晚親自來取……”年輕男人自言自語地抱怨著,伸手按向指紋識別區。
就在這一刻,秦雲看到了機會。
當保險櫃門彈開的瞬間,他如鬼魅般從桌下竄出,一記精準的手刀劈在男人頸側。對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襲擊者,就軟倒在地。
時間,零點二十三分。
保險櫃內部分為三層。上層是幾摞現金和外幣;中層是一些首飾盒和文件袋;下層——
秦雲的呼吸屏住了。
下層單獨放置著一個深藍色檔案盒,側麵手寫著“1992青林項目絕密”的字樣。字跡已經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
他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檔案盒。打開,第一份文件就是《關於青林地區稀土資源勘探與初期開發的批複》,簽發單位、公章、日期——1992年9月17日。建議人簽字欄裏,張振國的名字清晰可見。
下麵是項目結項報告,資金流向附表,以及……一份手寫的會議備忘錄,記錄了當年如何“妥善處理勘探隊意外事故,避免影響項目推進”的討論要點。
每一頁,都是鐵證。
秦雲快速用微型相機拍攝關鍵頁麵,然後將原件小心地放回檔案盒。他需要帶走原件,但必須製造一種假象——
他從背包裏取出提前準備好的仿製文件。同樣的紙張質地,相似的字跡模仿,關鍵處做了微調,足以在初步檢查時蒙混過關,但經不起專業鑒定。他將仿製品放入檔案盒,將真件貼身藏好。
零點三十一分。
樓下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緊接著是門鈴聲,一遍,兩遍,三遍。
秦雲迅速將昏迷的男人拖到書桌後,重新關閉保險櫃和書架暗門,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跡。出風口是他唯一的退路。
當他剛剛將格柵恢複原位,書房門再次被推開。
“小張總?您在嗎?張書記剛來電話,說……”
進來的中年男人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年輕人。
警報聲幾乎同時響徹整棟別墅。
秦雲在通風管道裏加快速度。身後傳來混亂的腳步聲、呼喊聲、對講機的嘈雜聲。他按照預設的撤退路線,從廚房區域的管道出口滑下,閃身進入後院。
探照燈突然亮起,整個別墅區如同白晝。
“東側!東側有動靜!”
保安的喊叫聲中,秦雲翻過三米高的圍牆,落地時腳踝傳來劇痛——扭傷了。但他沒有停下,一瘸一拐地衝進別墅區外的樹林。
犬吠聲由遠及近,至少三條警犬被放出。
他掏出準備好的氣味幹擾劑噴灑在身後,同時改變方向朝西側的溪流跑去。冰冷的溪水淹沒小腿,暫時掩蓋了氣味和足跡。
前方,就是接應點——如果他還能趕到的話。
零點四十七分,秦雲衝出樹林,看到那輛打著雙閃的舊貨車。他拉開車門撲進副駕駛座。
“走!”
貨車猛地加速,駛入深夜的公路。
開車的是個沉默的中年人,秦雲多年前在基層工作時曾幫過他弟弟一次。兩人全程沒有交談。
車輛駛出十五公裏後,秦雲才敢回頭。西山方向,警燈閃爍成一片紅藍交織的光海。
他低頭看向懷中緊貼胸口的檔案盒,裏麵的紙張仿佛有千鈞之重。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預設的加密信號。一條簡短的信息:“李想已找到,重傷昏迷,但還活著。搜救隊在他墜落點下方三十米處的一個岩架上發現了他。正在搶救。”
秦雲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活著。李想還活著。
那麽今晚的一切,都值得。
貨車在黎明前的黑暗裏繼續前行。秦雲知道,最危險的部分才剛剛開始。證據在手,但能否活著把它交到該交的人手中,是下一個問題。
天邊泛起第一縷灰白時,他打開手機,刪除了那條關於李想的消息。
然後,他開始編輯下一條信息,準備發送給羅建國設定好的安全路徑。
內容隻有八個字:“鑰匙已取,鎖鏈完整。”
發送,關機,取出電池。
車窗外的天空正一點點亮起來。黑夜終將過去,但秦雲知道,有些黑暗,不會因為天亮而消散。
它們藏在光天化日之下,藏在笑臉背後,藏在權力的最深處。
而他現在,終於有了撕開這些黑暗的第一把利器。
代價,才剛剛開始支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