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的家中還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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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冷笑打斷:“苦讀十幾年,就讀出了狼心狗肺?無須再說,這判決,朕已經是看在你寒窗不易的份上。”
    魏明澤還想要再爭取,已經有兩名禁軍上前架著他往外拖。
    趙氏跟魏田也想求情,可還沒等他們說話,就同樣被拖了出去。
    魏明澤臨走前,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段珍珠。
    段珍珠垂著眼,連頭都沒有抬。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他們還不是夫妻,她現在也自身難保。
    皇上對段氏父女的判決也很快下了。
    “段戈宏教女無方,縱容家人仗勢欺人,免去兵部尚書之職,降為兵部郎中,罰俸一年,即刻去職反省。”
    “段珍珠,取消與魏明澤婚約,罰抄《女誡》千遍。你縱狗傷人,雖未造成重傷,但也需賠償蘇秀兒幼兒湯藥費一百兩,並親自登門致歉。”
    段珍珠渾身怔了怔,她也如魏明澤一般,願意承擔所有罪責,可唯獨不願意向蘇秀兒道歉。
    蘇秀兒一個低賤的賤民,給她舔鞋都不配,也配讓她道歉!
    段珍珠胸腔被憤怒填滿,剛想要再動作,被段戈宏一個淩厲地眼神製止。
    段戈宏搶先領旨謝恩。
    降了官階,雖然難受,可還沒傷到根本這就是眼下最好的結果。
    輪到楊大吉跟方青,皇上也分別做了判罰。
    “楊大吉受人指使雖未得逞,杖責十,罰銀五兩賠償蘇秀兒。方青脅從作案,杖責十五,釋放歸家。”
    皇上看似從輕處罰,卻也句句戳中要害。
    魏明澤沒了功名,段戈宏沒了權勢,段珍珠沒了婚約要向自己最不屑的賤民低頭認錯,趙氏母子也落得流放的下場。
    唯有蘇秀兒,實實在在討回了公道。
    蘇秀兒趴跪在地上,聽著這字字解氣的判決,心中大定。
    覺得龍椅上的皇上,也越發英明神武,她之前叫的那聲娘也不算虧。
    她重重磕了三個頭,聲音真誠清亮:“謝皇上,皇上聖明!”
    此時大殿內的人已經全部散去,唯有蘇秀兒還趴跪著。
    皇上身體往前傾了傾,對上蘇秀兒亮晶晶的眼睛,看不出是何心思的就冷哼了一聲。
    “蘇秀兒,看來你身體不是一般的好,挨了六十大板聲音還能這般洪亮。”
    蘇秀兒身體就是一縮,暗自自審,自己好像並沒有得意忘形,露了餡才是。
    皇上這話要麽就是詐她,要麽就是已經知道有人放水了。
    但無論是哪一種,隻要沒有直接挑明,她就裝傻。
    蘇秀兒繼續趴跪:“多謝皇上誇獎,民婦在家時每日殺豬,力氣是比尋常人大一些,身體也比普通人強壯一些。”
    皇上想到方才那楊大吉、方青、段珍珠幾人的罪供,忍不住笑了。
    能將人肋骨踢碎,舉起來摔地上,把惡狗剖腹,那叫做力氣隻比尋常人大一些?身體強壯一些?
    這小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卻滴水不漏,裝傻的功夫很有意思。
    福至心靈,皇上突地就想起蘇秀兒跪在殿外時,自己恍惚間像看到皇長姐的那一幕,不由地問出了口:“你家中還有何人?”
    蘇秀兒眨了眨眼,想不明白為何皇上會突然問起自己家中情況。
    不過她從一出生就住在桃林村,根本沒有什麽好讓皇上圖謀。
    或許皇上是第一次在宮中見到他們這些偏遠地方百姓,想了解民情?
    蘇秀兒斟酌著如實回答:“回皇上,民婦家中還有守寡的老母親,以及四歲的養子。”
    皇上:“能生出你這般優秀的女兒,你娘應該也很優秀吧。”
    蘇秀兒仔細想了想她娘的所作所為,差點笑了。
    喝酒、釣魚、養花、吹牛。
    那是跟優秀一點不搭邊。
    不過縱使如此,她娘能將她獨自養大就已經不易。
    蘇秀兒不自覺趴跪的身體比方才挺直了些,聲音也比方才還要清亮。
    “民婦娘在民婦心中的確優秀,她每日天不亮就出門勞作,天夜才回來,為了將草民養大含辛茹苦,勤節持家,一年到頭都舍不得給自己做身新衣裳,民婦發誓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皇上的臉上閃過黯然。
    勤斂持家,舍不得給自己做新衣裳!
    這風格一聽就不是他皇長姐,皇長姐嬌氣,而且還懶。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要扶持他,早隱居起來躲清閑了。
    皇上突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怕是真的想皇長姐想瘋了,隨便逮住一個人就以為跟皇長姐有關。
    而且皇長姐連親都沒成,哪裏可能成為寡婦,而且那個人還好好活著呢。
    皇上無趣地朝蘇秀兒道:“蘇秀兒,今日你冤屈得以清白,回去之後便安穩度日。日後若有人欺負你,可憑今日證詞到官府求助。”
    皇上起身離開,身影看起來無比落寞。
    蘇秀兒抿唇,目光不由自主追隨皇上腳步。
    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皇上落寞,她竟然生出了想要安慰皇上的想法。
    她竟覺得皇上可憐,也覺得皇上親切。
    怕真是瘋了
    “蘇姑娘,恭喜你洗刷冤屈,本官這就送你出宮吧。”周昌猶如鬼魅般,不聲不響的來到蘇秀兒的身側。
    蘇秀兒扭頭對上周昌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假裝虛弱地點了點頭:“有勞了……嘶……哎喲……”
    周昌也朝蘇秀兒微點了下頭,從上到下掃視蘇秀兒一圈,覺得蘇秀兒裝得挺像。
    蘇秀兒有沒有受傷,怕沒有人比他清楚。
    送蘇秀兒一個無官無品的農婦出宮,原本不需要周昌操心,可不是想著長公主府親自交代過的,就不由自主想要關照一二。
    “姑娘無須客氣。”
    周昌招呼兩個小太監將蘇秀兒抬了起來,親自陪著送往宮門。
    一路上,蘇秀兒又叫喚開了,這叫有始有終。
    林蔭路上,春桃正密切關注這一切,見蘇秀兒從太和殿平安出來,鬆了口氣。
    聽著蘇秀兒那獨特的叫喚,那張長年不露笑容的臉上,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
    “這孩子性格真是獨特又機靈,這麽瞧著,倒又像是殿下調教出來的了。”
    春桃搖了搖頭,想到長公主的線索,便有些迫不及待。
    這會她早已經向太後告辭,想著皇宮中恐怕到處是皇上的眼線,便決定先行出宮,到宮門口等蘇秀兒。
    另一邊,蘇驚寒也一直在關注著蘇秀兒,他所在的位置比春桃更靠近太和殿,所以隻有他聽到了皇上詢問蘇秀兒的話。
    蘇驚寒用白玉骨扇戳著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朝著蘇秀兒走了過去。
    “大皇子!”周昌行禮退到一側,兩名小太監將擔架往下,跪下向蘇驚寒請安。
    蘇秀兒趴躺在擔架上,眨著一雙清亮的眼睛抬頭看向蘇驚寒,然後裝出一副恐慌想要下地行禮,又痛得無法起身的樣子。
    “哎喲……嘶……大皇子吉祥。”
    “嗨!”蘇驚寒望著蘇秀兒那做做的模樣,驀地就笑了。
    他彎腰,白玉骨扇抵著擔架,仔細盯著蘇秀兒的臉。
    柳葉眉,大眼睛清澈幹淨,瓊鼻挺而小巧,朱唇不點而媚,為了戲演得逼真,被水潑過的青絲半幹,真真是個天然不需要雕琢的美人兒。
    蘇驚寒沒有想明白的事,突然想明白了。